【专栏★嚼蜡为肴】独白:夜行人把灵魂给了谁㈣
且喜无情成解脱,欲追前事已冥蒙
一次无情的车祸夺去了她秀美的容颜,当她在两个月后返校时,她由我的前排变成了我的同桌。因为我的同桌那天在她自行车的后座上,和她一起进了医院后,就再也没出来了。
两个月来,我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荡荡的,没人愿沾那份晦气——虽然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她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当然位置是给一个同学补上了。两个月后,她挪着因使用激素过多的身体蹒跚的走进教室。见到我,从兜里掏出一块橡皮——她出事前一天我借给她的那块。她笑着把橡皮递给我时,我也笑着问:“坐这吧?”她依旧只是笑了笑,在我边上坐下了。整容后的皮肤苍白苍白的,但未影响到她笑容的甜美。
那个年月的初中生,已经男女同桌了,但流行着划分楚河汉界。长长的桌子被小刀就中划下一条深深的沟。不用约定,互不侵犯。领土一旦遭威胁,便是一场世界大战。我们坐的那张桌子当然也有那条沟,沟底的颜色已和桌面无二了,甚至更深,不知是哪一年的师兄师姐门刻下的。也许是我一个人坐惯了吧,一不小心我就会犯规,而且次数频繁。但她听着讲或是看着书,浑然不觉,偶尔胳膊碰到胳膊了,依然是那甜甜的一笑。
这还了得,楚河冰封,汉界崩塌了还了得!我小的还不知道青春为何物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了。下课时总会有几个关系好的伙伴打我位置走过,打个哈哈,说几句不痒不痛的话。
“今天几号?”
“16号啊!”我诧异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问农历呢?嘿嘿!”
“不知道”
“该是七月初七了吧?”
“你毛病了啊,现在才5月呢!”
“不对,不对,该是了,不然怎么有鹊桥了?”
我哭,明摆着揶揄我嘛。类似这样捉弄我一翻长笑而去的事件很多了,我也不理,她也不吭声。直到有一天,我被同学喊到教室门口,刚想问什么事,就被人推到刚进教室的她身上了。就那一两秒的事,她的脸通红通红的了。我的身后,爆出一阵阵笑声。“谁推的我?”我只能这样问道。“哈哈”一个猴脸的大个子说话了,“都碰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一次全面接触吧?瞧你急的!”
我没说话,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上前,朝他脸上就是一拳。鼻血就流下来了。结果当然是我被叫到办公室,老师问我为什么,我沉默,然后就是写保证,道歉。事情完了,我提心吊胆的上了两天课,生怕管不住自己的手,又越到桌子左边去。第三天的时候,她开口对我说了她和同桌以来的第一句话了:“我给你看一首诗,看完后告诉我写的什么意思。”
我接过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面有她娟秀的字,诗是汪国真写的,题目叫《我还是想》
你告诉我
你喜欢寂静
因为舌头多的地方
会有冰凌
关好窗子锁住门
刮不进雨也吹不进风
真的,也许躲避
不失为一种聪明
但我还是想
出去走走
不是因为我
不惧怕寒冷
而是我无法忍受
大地上没有我的身影
几十个字,很快就看完了。可我还在看着,写的什么意思,我大概也知道了,可我怎么说呢?我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感动。这感动让我沉默着,这沉默后来竟成了我十多年来的习惯。
“谢谢你!”末了我挤出这三个字。
“那么一言为定,来拉勾!”她笑着伸出了无名指。
“恩,拉勾!”两个小指头就紧紧的拉在一起了。
去年的12月,在家乡的青石板老街上,碰到她一次。她挽着一个西服男子的手,迎面走来,匆匆擦身,没有言语,没有记忆里的笑容。她忘了我了么?可是我还记得。我怕唐突而没有主动招呼?还是因为点别的什么?
这个冬天,我又在想,我们当初定的是什么呢?那年少的指头紧勾着一个什么承诺?我该是忘了,她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