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火起试人心(外两章)(杂文)
楼内有厕所,但为了活动筋骨,我有时候宁愿舍近求远,到楼外的小树林中去上公共厕所。
上完厕所,听到单位围墙外小树林里有两个同事的声音,我便也拐进去。他们在荒草中寻找着什么。我看到围墙上挂着丝瓜的枯藤,便掏出打火机,看枯藤能否点着。谁知那些枯藤经过了秋风的抽打,早已没有一点水分,一点就着。更要命的是,那天有风,火借风势,“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围墙里面是单位的自行车棚,几十个人的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都停在里面,而自行车棚顶是那种绿色的塑料薄板做的,檐子向小树林中伸出,一看就知道,这种材料燃点极低。而火苗就到达了那薄板。
我一时慌了手脚。无奈手中空无一物,急得跳脚。我赶快撅下小树枝使劲扑打,但哪里控制得了火势。
两个同事,一个是老刘,一个是老S。老刘见此情形,扔掉手中捡的东西,赶快过来帮忙。他很有经验,跳起来拦下火头,不让其向上燃烧,力保车棚安全。我们一齐用力,终于把火扑灭。我一下子瘫倒地上,抬头再看车棚边沿,只被火舌舔了一下,微微有些发黑。
这时我才想起老S。他原来和老刘在一起,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捡什么(后来知道,他们在找乱草中的丝瓜,秋天的丝瓜大多老了,偶有嫩的还能烧汤)。火起时,他却不见了。我知道,他是看到那火苗正在烧到车棚顶部的,他也许料到一场灾难即将发生,而此刻这里只有三人,怕是救不下了,一贯明哲保身的他,装着没看见,一闪身从小门走了。当时我是多么紧张,多么希望有人来帮我救火的,而他,我的朝夕相处的同事,却走了。
这是一个偶发事件。这个事情让我看清了人性的另一面。
火起时我急得不得了,怕得不得了,认为自己要闯祸了,这时真的需要帮助,需要“及时雨”。老S如果帮我,这种火灾也不会对他的人身造成伤害,最多弄得一头一脸的烟灰而已。但他却一走了之!
从此,老S给我的印象比灰头土脸更难看。
这事过去好几年了,是的,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忘却。从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谁是真朋友,更知道了某些人永远不可交。
书记的幽默
最近,我们的邻县因“睡觉”而出了名、露了脸,上了全国各大媒体。要说明的是,我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相反,我很欣赏王书记的幽默,只是觉得他少说了几句话,有点为他遗憾。
当时,王书记端坐在大会主席台上,看到有人竟肆无忌惮地睡去了,便让电视台记者拍了下来。会议快结束时,王书记邀请大家看录像,说:“是大片,给大家提提神。”顿时,几分钟前还沉浸在黑甜乡的胆大妄为者们,千姿百态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大片” 看完了,王书记一笑说:“这些睡觉的同志可能是夜晚加班工作的,实在是太困了。”听到书记这样说,那些犯了忌的家伙一阵轻松,觉得书记会给自己留面子的。没想到,王书记话锋一转,厉声说道:“但我们是领导干部,领导干部没有一个良好的战斗状态是不行的,这些人连开会都那么懈怠松散,怎么能做好工作!”王书记很年轻,年轻意味着果断,他略一沉吟,作出决定:“被拍到的睡觉者如果是单位一把手的,让县政府分管领导对其诫勉谈话;如果是副职的,让单位一把手对其进行处理。”话说到这里,王书记觉得自己这事干得漂亮,一时高兴,便幽了一默:“这些干部如果再在‘海浪中露出甜美的微笑’,那就准备‘啊朋友再见’了。”尽管党的书记们一般是不应该不擅长幽默的,但王书记的幽默却恰到好处,他幽默的话语中不乏严正的警告,与县委书记的威权很相称。
应该承认,王书记的处理方式也无可非议,他客观地分析了原因,也说了此事的处理意见和以后的严格要求,但我觉得王书记无意中少说了什么,似乎可以更幽默一点:
“都说共产党会多,国民党税多,现在我建议改了,咱共产党不仅会多,而且税多,今天再加一条,‘睡’也多了。”
白天文山会海,晚上酒池肉林,再想开会时聚精会神,无乃太难矣!
呵呵,睡吧,没事。晚上还要赶个“场子”,驾起“轮子”,举起“杯子”,最后,撩起“裙子”,知道您烦,可哪一样少得了您哪,是不,哥们?
行道树之忧
看到小城的道路再一次拓宽,我首先忧虑的不是自己上班下班骑车的不便,而是那些树,那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行道树。
经验告诉我,它们凶多吉少。
上班下班,它们已经陪我几年,成了我熟悉的朋友,夏天的中午,它们已经能为我遮阴,下雨的时候,也能为我挡雨了。每当看到有的树枯萎发黄生病了,我总是暗暗希望它能坚强地挺过去、勇敢地活下来,仿佛它们是我的孩子。
这次拓宽道路能不动这些树就好了,我心里祈愿着。
当初修这条路的时候,这些树用大卡车运来。我在南方生活过几年,一看就知道这些树来自南方,来自山区。常识告诉我,那些树习惯了呈酸性的南方土壤,适宜山地,到我们这个海边小城,在碱性很重的环境里能否成活,我感到忧虑。
然而它们大多活了,它们顽强的生命力让我感到欣慰。但我经常把它们和记忆中的南方的同类相比,总感到有点不一样。那天碰到一个战友,和我一样,他也在南方多年,现在和人一起搞园林绿化,我们聊起身边这些树,他的话让我心里一疼,他说:“这些树活得真可怜。”
他说这些树本不该生长在淮河以北,本不该被移到平原上。“我们这里也不是没有树”,他说。
他的这些话,让我想起一个作家的散文:
我们是一列树,立在城市的飞尘里。
许多朋友都说我们是不该站在这里的,其实这一点,我们知道得比谁还都清楚。我们的家在山上,在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里。而我们居然站在这儿,站在这双线道的马路边,这无疑是一种堕落。我们的同伴都在吸露,都在玩凉凉的云。而我们呢?我们唯一的装饰,正如你所见的,是一身抖不落的烟尘。
是的,我们的命运被安排定了,在这个充满车辆与烟囱的工业城里,我们的存在只是一种悲凉的点缀。……
当夜暮降临的时候,整个城市里都是繁弦急管,都是红灯绿酒。而我们在寂静里,我们在黑暗里,我们在不被了解的孤独里。……
这时,或许有一个早起的孩子走过来,贪婪地呼吸着鲜洁的空气,这就是我们最自豪的时刻了。是的,或许所有的人早已习惯于污浊了,但我们仍然固执地制造着不被珍惜的清新。
从春末到盛夏,路修了好些日子,原来的行道树一直未动,树们如期迎来了枝繁叶茂的季节。我暗自庆幸,“也许这些树不影响道路的拓宽规划吧”,我猜想。没想到今天早上上班时,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可怜的行道树纷纷倒在了路旁,像一具具横遭屠戮的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我停下来,心疼地看着汽车把它们运走……
这些好不容易成活下来的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