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伤(小小说)
(一)
当阿强把那封绝情书给翠翠发出去后,心里就再也安定不下来了。
他独自来到一家酒吧,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大推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喝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才摇摇晃晃回到驻地。他一头栽倒在床上,紧闭双眼,他又想起来翠翠,过去就像电影般在他脑海开始一幕幕上演……
阿强和翠翠是一个村子的,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翠翠是个漂亮的女孩,非常漂亮,不是阿强觉得漂亮,是所有的人都说漂亮。记得上中学时的一个夏天,一场暴雨过后,河水暴涨,上学路过的那个小桥上的水都已经淹没了膝盖,那些女孩子吓得不敢走过去,而翠翠却过去了,是阿强牵着她的手走过去的,那个时候,阿强心里就开始喜欢上了翠翠。
记得那个冬天来的时候,河面被寒流封冻成厚厚的冰,阿强总喜欢牵着翠翠去滑冰。翠翠小心翼翼地走在冰面上,很害怕的样子,有时稍不注意,险些跌倒的刹那间,总会被阿强及时抱住,重新站稳。翠翠脸红红的,捶打着阿强嗔怪着,你个坏蛋,干嘛带我来这里。阿强只是笑,不说话,阿强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坏,他的确是故意带翠翠来这里的,他喜欢抱翠翠一下或翠翠脚一滑扑到在他身上的感觉,他也喜欢翠翠用小手捶他……
后来,阿强去当兵。送阿强走的时候,寒冷的北风把翠翠的小脸冻得通红,两颗泪珠就在那通红的脸蛋上慢慢爬着。阿强用手指轻轻擦去翠翠爬在脸上的泪珠,阿强也想哭,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岂不叫人笑话。阿强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对翠翠说,他一定好好培养自己,做一个有出息的男人,将来让翠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阿强没有失言,他真的很努力,他考了军校,他提了干,他从排长又到连长、营长……他觉得他可以给翠翠幸福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位首长找阿强谈了一次话,阿强就开始陷入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中而不能自拔。
也许是阿强太优秀了,被一位旅长看中了,要招他为婿,而且有丰厚的条件,下一步阿强就可荣升为团长,包括结婚的楼房车子一切的费用都不用阿强操心……更让阿强为难的是这个消息竟飞也似的跑到了父母那里。父母亲劝阿强说,强儿,这可是咱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你可千万不能错过这好机会呀!
阿强虽然舍不得翠翠,最后还是在丰厚的条件下;在父母强大的压力中,垂下了那男子汉强硬的头!
(二)
翠翠收到阿强的绝情书,翠翠有点懵,翠翠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不相信阿强会这样待她,她努力的回忆自己对阿强所做的一切,她找不错一丁点让阿强放弃她的理由,她不明白阿强这是怎么了?为了什么?
翠翠开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个小河边,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在那条他们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小路上,翠翠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走着。翠翠用了整整一个夏天,才觉得自己好像走出了那条小路。一个夏天也许不是很长,可翠翠却觉得太长太长,仿佛一生!
翠翠要出嫁了,嫁给那个邻村一直喜欢她说会给她一生幸福的男孩。翠翠对诺言已经不感兴趣了,可她终归要嫁人的!
(三)
阿强见到那位旅长女儿第一眼时,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很疼。
他想起了翠翠,他的那个漂亮的翠翠。
阿强心里空落落的,真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阿强结婚了。
应该说阿强是幸运的,他一下子就拥有了太多的东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富贵呀!而他阿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望着那些羡慕的眼神,想想未来还有更多的荣华在等着他走近,他也有一丝的欣喜和满足!
可阿强心里有时会很苦,他总是想起翠翠,想起翠翠,胸口就疼。阿强难受时,就狠劲地往肚子里灌酒,可那些苦涩的酒,并不是疗伤的药,仿佛撒在伤口处的盐巴。
渐渐地,阿强明白了,他已经舍弃了翠翠,翠翠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的思念如何痛彻心脾,也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他们的爱情已经早已成了一个破碎的梦!他必须从情感的漩涡里爬出来,彻底回到现实,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担负起责任,为家庭担负起责任。
阿强开始努力地工作,非常地努力——为了他的锦绣前程。他只能把翠翠悄悄藏在心里,藏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四)
六十几岁的阿强,头发已经花白。他有了地位,有了金钱……也许拼搏一生的阿强,该有的什么都有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老伴已经去世,儿子也在国外定居,他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孤零零一个人的阿强,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就是人间一乞丐,一穷光蛋,两手空空的。有时从一个荒凉的梦境中醒来,那种空洞的感觉,让阿强很难受!
阿强又开始想念起翠翠。
听说翠翠的老伴也因病去世了,阿强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一样。
阿强决定去找翠翠,偿还他欠她的太多的东西。
当阿强出现在翠翠面前时,翠翠已经不认得他了!是啊,再深的记忆,也经不起四十几年的风雨的侵蚀啊!翠翠只是呆滞的目光看了看阿强:“你找谁呀?”
“翠翠!我是阿强!”阿强声音哽咽着对翠翠喊着。
“阿强?”翠翠的目光闪亮了一下,即而又暗淡了下去,轻轻摇着头,嘴里叨念着:“记不太清了,很久以前是有一个叫阿强的……”
“翠翠,我是来还债的,我欠你太多了!我想给你幸福!”
“我不记得你欠我什么,我现儿孙满堂,已经很幸福了!你——还是走吧!”
阿强愣愣地站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来……
阿强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老得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