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短篇 >> 作品赏析 >> 把自己献祭给虫蛀的一个苹果

精品 把自己献祭给虫蛀的一个苹果 ——浅读温经天新作《地狱使者的陈词》


作者:柏相 童生,590.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05发表时间:2013-05-26 09:41:50
摘要:温经天在这首诗里,给我们塑造了一个诡秘的地狱使者的诗性形象,这个使者,在吟诵着他的陈词,而他的陈词不是意见书,不是申诉书,也不是陈旧的言词的会展,而是一篇文采飞扬的现代汉语视界的超现实浪漫主义的披着诗歌玄衣的大赋。这个地狱的使者,在我的视距里,没有恶魔的狰狞与暴戾,他其实只是一个行者,并似乎知道自己最终会献祭给那一个虫蛀的苹果的宿命。

一个叫霜白的诗者说:在如今一个“口语化”和“叙述”几乎铺天盖地的诗坛,温经天依然虔诚地坚守着对语言本身的尊敬,经过反复提纯的语言,在他的诗中保持着汉语本身那种高贵的气质;他的词语,就像是从汉语里提炼出来的晶体,经过仔细地打磨和贯穿,每一首诗都成为一条闪烁的语言之河。
   一个叫风浩荡的诗者说:经天是一只四处逃窜的蛇。
   当下现代汉语网络诗界的行者霜白和风浩荡对温经天的这种评价或描述,我都认同。
   不过,在我的阅读视距之内,在我的阅读视距之内所有现代汉语诗歌的锻造者之中,温经天不是站在汉字的熔炉旁,借着夜色在提炼汉语的晶体,而是一个先行觉知的狱卒或者率先坚定的现代汉语诗歌的拨乱反正者,他打开了那一个个囚禁着汉语语汇的牢房,让那些被妄自尊大者五花大绑豢养在自家死牢的现代汉语词汇,恢复了自己应有的诗性身份并重见天日,是他率先或正在恢复这些现代汉语词汇应有的自由和生活。
   其实,温经天独舞在当下网络诗歌界,已经不是一只四处逃窜的蛇,这条蛇,它顽强吞咽着腐烂之后,它一日三餐嚼食着坚毅之后,它行者般逃窜在人海之后,它使者或卧底般穿梭在天堂和地狱、穿行在星空、怀抱着破碎的星球之后,俨然已经化形为吟者并且日渐丰满着自己现代汉语诗歌的翅羽,有了自己自如翱翔于汉语母语世界一个叫新诗星空的种种迹象。
   而且,温经天的诗,在我读来,绝不是对现代汉语诗歌口语化诗性和叙述性诗性的颠覆或反叛。他的诗歌,不仅坚守着对现代汉语本身的尊敬,保持着母语本身的那种高贵气质,并且,他的诗,不但昭示着已经绝迹近乎百年之久的传统浪漫主义诗歌精神的复活,也点燃了人们对当下现代汉语诗坛近乎绝望的微弱星火。
   温经天最近写了一首《地狱使者的陈词》,再一次挑动了我这个路过新诗视界阅读者的孱弱神经。
   这首诗诗题中的“陈词”一词,本是一个文言语汇,现代汉语诗歌似乎已经基本不用。它有四个义项:著述辞赋、陈述意见、陈述申诉和陈旧的言词。
   《楚辞·九章·抽思》中有这么一句:“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东汉《楚辞章句》的作者王逸,是这么注释这句中的“陈词”这个词语的:“结续妙思,作辞赋也。”
   我以为,温经天的这首《地狱使者的陈词》中的“陈词”,也许应该就是著述辞赋的意思。
   这首只有十一行方块字的短诗,在我读来,构建了四个超现实浪漫主义的诗意单元。
   前三行可以读作第一个诗意单元。这个诗意单元其实是一个善意或无奈的提醒,也可以读作诗者自己内心深处或逐渐苏醒的潜意识里的追问。这种提醒或追问就像是掀起滔天巨浪的潮水,几乎要淹没一个叫温经天的地狱使者的良心。
   既然是地狱使者的著述辞赋,谁能看到?谁又能读懂?又指望谁能从中汲取前行或等待的力量?
   “有人来过”,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因为有“一堆无法说话的碎骨举证”。这变成碎骨的人是谁?他或他们的骨头是谁砸碎的?谁又是因为什么砸碎了他和他们的骨头?这些问题都令人心碎。
   这个世界,有人被烧死,比如哥白尼;这个世界,有人被七十二支利箭穿胸而死,比如《说岳全传》里的杨七郎;这个世界,也有一些人被集体活埋,比如奥斯维辛集中营……
   无常世道,必有无常之人;无常之人,必做无常之事。总有一些人是为光明和正义而死,虽然他们本可以活着。而且,那些砸碎他们骨头的人,其实惧怕的不是他们的头颅,而是他们的头颅里盛产的思想,即使他们的思想是砸不碎的。
   “你”是一个活着的,也许还是一个唯一骨头完整的。与其说“你”是幸运者,不如说你是一个不甘苟活的偷生者。土壤里的根,本是嫩芽绿叶和花朵果实的指望,可惜全都腐烂了,腐烂在一个盎然的盛世之春。土壤里那些没有腐烂的根不但没有破土的生机,反而蜕变成一条条捆绑泥土的绳索。土壤的面积那么大,捆绑孕育种子的泥土里那么多绳索,“你”独自一人去抠解,何止一辈子?何止几生几世?再说,那还要有土行孙一样遁身入土的超凡本领。
   这一个诗意单元,在我读来,“你”这个已入化境的意象,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前有故人,后无来者,多么孤绝,又多么悲壮。
   紧接着的第四第五两行,可以读作这首诗的第二个诗意单元。
   “震荡巨大”一词,温经天选用得十分精妙,堪称神来之笔。既承继了第一个诗意单元的余威,又催生了第二个诗意单元的诗性。
   这个诗意单元,主要诗性描述的是“遗忘”。在温经天的眼里,遗忘是非常可怕的,一如大海上的一个个漩涡。大海上的一个个漩涡吞噬了多少只巨轮,大地上的遗忘就尘封了多少个伟者的碎骨。把遗忘比作深海漩涡,这个比喻不亚于李煜把国愁比作一江春水。李煜的国愁是一江东逝的春水,而温经天的遗忘是一朵一朵的漩涡。并且,温经天的遗忘,不仅是深海表层一朵一朵的漩涡,还是大地上的一张张花朵,是一张张如村庄盛开的花朵,还是一张张如城市盛开的花朵,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遗忘的巨大威力,从海上到大地上,多么艳丽诡秘,又多么恐惧神奇。我们每一个这一世人世的过客,谁的冲天豪气又不是最终被遗忘吞噬。遗忘了银行的密码,甚至遗忘了曾经为我们含辛茹苦的父母亲人朋友,这些也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遗忘了曾经为了我们懵懂的世人被砸碎了头骨的英雄,还有曾经或正在为我们懵懂的世人砸碎灵魂枷锁和思想镣铐的开拓者。
   这个诗意单元的“你”,已经浴火重生,已经脱胎换骨,也似乎坚不可摧。这个“你”,如田野里的庄稼或树,但是,浇灌他干旱根部的,水已经脆弱如空气没有任何营养,而必须是熔岩。或者说,这个“你”,他已经经过了熔岩的浇灌,全身通红而且生机勃勃正在茁壮。
   第六第七第八三行,可以读作这首诗的第三个诗意单元。
   这个诗意单元的“地心人”这个意象,估计是温经天对现代汉语诗歌意象系统的又一个贡献。我个人觉得,有独创的生活,才有独创的诗意。有独创生活的诗意是不可复制的,也是不可能被模仿得入骨入髓的。
   “地心人”这个意象,在我读来,和诗歌中的“你”,是一伙的或者说原来是一伙的。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已经迁徙到地心生活了很久。他们就像地心熔岩里的蚯蚓一族,或者说,这些地心人,他们就是火蚯蚓,以疏松熔岩为生。他们也许就是在“你”没有被熔岩烧死或适应了熔岩浇灌以后,继续给“你”提供熔岩般水源的一族。或者,他们根本就是那些死了的人,他们的死我们不便推测,但是他们被地面上的人用香火纪念或供养,木鱼之于他们,就是一件人世精美绝伦的乐器,也只有他们才听得懂木鱼击打的旋律,他们也被世人用诸多仪式超度着或养护着。这些因某种原因退居到熔岩里生活的人,不清楚地面上的现状,于是向“你”打探,打探地面有没有诞生新的宜居地或家国。
   在我读来,这个“地心人”也许还有更深的寓意,那就是隐藏在现世世人群里的有特殊使命的人。因为地心里只有熔岩,在熔岩里生活,只是一种不合常理的想象,至于火蚯蚓,则是我的穿凿附会。如果真是这样,诗中的“你”最终也就没有逃脱被砸碎头颅的命运,他被一场突如其来或意料之中的雨“熄灭”,而这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是“燃烧的雨”,可见,诗中的“你”象哥白尼一样,是被涅槃的。并且死不得其所,没有任何名分,一如那堆无法说话的碎骨,尽管也许将来,他们也会像哥白尼一样,最终庄严肃穆地进入他们本应早就享受木鱼、仪式和香火的宗祠。
   这首诗的最后三行,在我读来,是这首诗的最后一个诗意单元。
   这个诗意单元有一个特别值得体味的诗歌意象,那就是“行者”。
   “行者”在中国文学长廊,既是唐三藏大徒弟孙悟空的混名,也是景阳冈借着酒劲打死老虎的武松的绰号。“行者”也是佛教用语,指的是头陀、方丈的侍者或出家而未经过剃度的佛教徒,也泛指修行佛道的人。“行者”这个现代汉语词汇,也指行走的人,这些行走的人,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人,他们以个人化脚步丈量世界,以旅行者视角发现风景,以行走发现为主题,以个人化、个性化独特视角展现旅途中的惊奇发现,在游玩中去探索,去发现,去体验,去创作。
   温经天这首诗中的“行者”,在我读来,隐喻非常深刻而丰富,以上列举的义项,恐怕兼而有之吧。最起码,这个“行者”意象,在温经天的这首诗里,应该有佛教用语的意味,但却泼溅着践行与献身的悲壮。
   这最后一个的诗意单元里,“虫蛀的苹果”这个意象,最值得体察。大而言之,这个意象可以理解为地球,地球就是一个虫蛀的苹果;小而言之,那就多了,比如一个集团、一个机构,比如当下的现代汉语诗歌或诗坛,甚至一个沦陷于龌龊并腐烂着的民族……这个诗意单元里的“你们”,恐怕就是我们这些路过这一世人世或时代祭坛的世人吧。“每一轮朝阳”,在温经天的这首诗里,不隐喻青春,也不隐喻希望,它们是被“行者”们的血髓染红的,一如我们的国旗,是被革命先驱和烈士们的鲜血染红的一样,它们的所指另有所寓,不只是遗忘的栖栖遑遑。
   总的读来,温经天在这首诗里,给我们塑造了一个诡秘的地狱使者的诗性形象,这个使者,在吟诵着他的陈词,而他的陈词不是意见书,不是申诉书,也不是陈旧的言词的会展,而是一篇文采飞扬的现代汉语视界的超现实浪漫主义的披着诗歌玄衣的大赋。这个地狱的使者,在我的视距里,没有恶魔的狰狞与暴戾,他其实只是一个行者,并似乎知道自己最终会献祭给那一个虫蛀的苹果的宿命。
   和一个叫瓦刀的吟者一样,我喜欢温经天的诗歌,也是缘于它悲天悯人之情怀、犀利的视角和浩瀚的诗风。我也觉得,这个叫温经天的现代汉语诗歌的吟者,或将成为一个现代汉语诗界传统浪漫主义大脉的承继者或拓荒者,或将成为一个时代的骨碎髓痛的记忆内存,或将成为现代汉语诗歌阵地上最空玄的一朵诡秘的黑玫瑰。
   也许,温经天的诗歌,包括这首《地狱使者的陈词》,温经天在创作时,在形式上本身还过于松散或疏于精细,以致于无形地拉远了文本和阅读者的距离。也许,这只是温经天源于内心深处的一个故意。因为温经天的超现实浪漫主义系列诗歌,用一个叫青蓝格格的诗者的评价来说,无论在文字上、个人才气上,还是在内心上或者生活以及生命的深处,太过锋芒毕露。因此,也许温经天觉得,他必须用语意的断为弦,弹射他滑翔在时代荒原的浪漫超现实的诗意。
   ★附:《地狱使者的陈词》
   文/温经天
  
   一堆无法说话的碎骨举证:曾有人来过
   泥土布满烂根,等你去解开绳索
   这差事需劳几生几世?
   震荡巨大,遗忘是海上一个个漩涡,大地一张张花朵
   熔岩浇灌了你!
   地心人打探你!何处有新的家国
   在一场燃烧的雨里你之熄灭期待被命名
   这妄念证实于香火,木鱼和仪式诸多.....
   诸多行者,献祭给虫蛀的
   一个苹果。后来,每一轮朝阳都吸足了血髓
   正如今日你们所见到的

共 4312 字 1 页 首页1
转到
【编者按】一篇很深刻的诗歌赏析。作者从短短十几行的诗篇中,拜读着、消化着、领捂着、挖掘着,于是,从诗的潜藏深处,读出了许许多多的内涵,看到了诗歌情感中的哲理,读出了诗歌里的悲哀、期盼、无奈、火花。有人说过,诗歌是不能解释的。其实,阅读诗歌也要看一个人的心境和抱负,更重要的是在此时此地读到此诗歌的“这一刻”的忽然醒悟。作者也对当下的汉语诗歌境况给予了深刻的忠告,一个时代的走动,必然影响着文化的变化,但是,这种汉语文化终究是脱不开产生汉语文化大地丰厚的营养的,鱼龙混杂,也会泥沙俱下,但是,金子终究会再次闪光的。值得拜读!谢谢赐稿。【编辑:欣雨文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52722】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欣雨文萃        2013-05-26 16:52:16
  很喜欢你对于诗作的解读和点评。
因眼睛问题已删除数百全部好友有事可飞笺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