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直言不是装出来的，是天性。也许人的天性本来就是要有话直说的，只是世故与人情，加上地位、欲望、目的等等原因，让人养成了“加工语言”。直言就像一块生牛肉，新鲜而原味，但是吃起来却咽不下去，只有加工出来，让它变得色香味俱全，才能变成人人皆爱的美食。同理，直言经过加工，就成了让人喜欢听的言语，但是，这些让人舒服的话，往往都是假话。
　　
　　 上班时仅仅19岁，当时是不懂得社会的，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次去收税，一位阿姨开了一家歌厅，我记得她和先母是同校，年纪也应该差不多，我就叫声阿姨，攀谈时随口问，您也四十多了吧。阿姨脸一沉，就说没钱交，前前后后让我跑了五趟腿。后来股长知道了，这位一米八十多的汉子到那就一句话：“你也三十了吧？”阿姨的皱纹乐成了满脸肚脐眼，乐颠颠把税交了。我当时很佩服股长，这么壮的一条汉子，说起假话来脸都不红，但假话就是奏效了，我不服也不行。社会教会人成长成熟，其实就是要教会在学校中单纯的孩子虚伪。学会了就是适应了社会，学不会就是四处碰壁。后来我到底没学会，因此早早下岗了，股长以小学文化却混上了局长，也有这原因吧。
　　
　　 保持天性，在这个社会是真的不容易的，我也做不到，我也尝试着去修改自己的天性，让自己变得油嘴滑舌，张嘴就是假话。而今四十多了，不可否认我也改了不少，至少不会主动去讨人厌，当然，别人惹咱的时候，咱也不能受着。人生一世，可以穷可以苦，但就是不能委屈自己。有时候想说的话，也真按捺不住，不吐不快嘛。没权没势的，话再不让说痛快了，这活着也就没劲了，是吧。
　　
　　 记得在学校打工时，一个保洁的大姐极为讨厌，经常趁我不在的时候呵斥学生，我对这些小兔崽子是很偏疼的，所以我很不高兴。一次元旦酒会，我们喝酒照了相，第二天传到电脑上，大姐急匆匆进来看，一看她自己的照片，她惊叹一声：“怎么这么难看？”我连忙安慰：“挺好的，比本人好看。”办公室里最严肃的老校长也笑喷了。
　　
　　 一女生回来要找同学聚会，我挺高兴，帮她联系人，然后问她，喝酒吧？她说：“我不喝，但我可以看你们喝！”我说：“你还以为你18呢？我们这伙人看着你就能喝醉？”事后有要好的女生说我了，我说：“这不怪我，四十多岁了，看不能看，抱不让抱，说话还不会说，酒再不陪着喝，要她何用？”
　　
　　 一哥们儿倒行逆施，跟着老板娘私奔，弄得人家离了婚。没钱了找家里要，要不出来就砸玻璃自残。我劝他：“你对国家没有贡献，对家人只有拖累，对朋友不讲情义，谁家有事你也不到场，找你喝酒你拉着大脸，你应该考虑去自杀。”当天下午，市场上传来一个40多岁的老光棍跳楼了，吓得急忙去现场，原来是一个男人擦玻璃时掉下来了，那以后再也不敢这么苦口婆心劝人。事实上一些不自信的朋友有事从不敢找我，因为我一句话就直接点中他的死穴，而他们却往往需要假话来支撑脆弱的内心。而有些挺有自信的朋友，有事爱和我商量，因为他们不需要听假话了。这种反差只是源于我过于现实，又常常无欲则刚吧。
　　
　　 前几天在空间里传一照片，上来一群好友，蒲园的就有好几个，大家的观点是：“像刚放出来的，老了，头发白了，不看头发五官还行……”我很高兴，这伙人在论坛里都是把嘴抹上了蜜蜂屎，逢女人就叫美女，见公的就叫帅哥，假话说得她们自己都不信，却在我的空间里能说点真话，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直率换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