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花木】伍尔芙:被束缚的金丝鸟
“她全部创作之丰富和成就之巨大——不仅是九部小说、女性主义文章、书籍评论和罗杰·弗莱伊传,而且还有发表在杂志上的文章、日记以及书信,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在她去世后出版的,现在还不断出版——使她一度曾被指责为狭隘的作品变得越来越成为她的时代、她的精神世界和现代艺术思想的精髓。”
这是英国著名文学评论家马尔科姆·布拉德伯里在1988年对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评论。这段话可以说是极其中肯地概括了伍尔芙在20世纪文学上的卓越成就。
但是要真正读懂伍尔芙这个人却并不是这么简单。她的人并不像她的文字那么容易理解。如果只阅读她的小说,你可能会感到她文雅纤细的大家闺秀,但如果只阅读她的随笔,你又可能会感觉到她的生气勃勃,异常自信。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她虚幻的表面而已,谁会相信她会是一位精神病患者呢?谁能说清她与萨克维尔·韦斯特夫人之间的友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谁又能渗透她最后选择投水自尽的真正原因和象征意义呢?
伍尔芙出生在一个男权主义大行其道的年代。那时,妇女还没有投票权,也几乎没有正式上大学的机会,即使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她也没能例外。这种不平等的待遇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永久的阴影,贯穿了她的一生的始终。正因为如此,在她走进文坛后,对女性命运的关注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作品的主要内容,也使她成为了女权主义理论的先驱。虽然时至今日,她所论及的那些女性在生活中所面临的实际困难和心理障碍大都已不复存在或大有改观,但她却让我们明白了女性走过的崎岖的路,明白了女性写作的艰辛的历史,明白了那些生于当代的女性的幸运。
伍尔芙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小说家与文学评论家,当今没有哪个女作家能够像她那样广博与雄辩,她对前辈及她同时代作家大量的评论显示出她开阔的视野、非凡的判断力、睿智的语言以及深邃的思想。她的想象力异常丰富,简直可以用飞驰来形容。在我们看来很普通的墙上的斑点,她却可以想到骑士、蚂蚁、地铁、火车外的风景、丢失的少女时代、特洛伊的尘土、莎士比亚、查理一世……她想到的东西由读者的思绪形成了一条源远流长的河流,而我们便划着船儿,在其水面上飘来浮去。
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怎样才能捕捉到生活的本质?这是作家笔下讨论的持久不衰的一个问题。在伍尔芙看来,真正的生活是不受约束的,像一个明亮的光轮般的人的精神世界,用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进行创作,是不能捕捉到生活的本质。因此,她一直在探索一种方式,以求最好地表达她所理解的生活。她认为作家必须站在作品中的不同角色的立场上去观察、倾听、思考,把所得到的印象、情绪、心境以及氛围重新组织,才能再现生活的精神与实质,从而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这样便形成了伍尔芙独特的创作风格:从个人的感受出发探索生活的价值。
正如有人所说:文学就是人学。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注定是从作家心底流露出来的东西,可以是率性而为的东西,也可以是自己的真实写照。但不管如何,文学从来就是拒绝奴颜婢膝的小人。读伍尔芙的文字,我们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1941年,伍尔芙选择以投水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但我还是认为上天对是厚爱她的,慷慨地给予了她两种对立的特质:文明与野蛮。文明在内心里不停跃动,野蛮在外面层层包裹。这两种对立的特质,像两支火把,燃烧了她全部的天才。
一切虽然都已成为了历史,但每当我阅读伍尔芙的文字时,我总会想起六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我想她应该是微笑着死去的,因为在落水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实现了她追求了一生的理想——摆脱家庭、精神和社会的束缚,像一只快乐的金丝鸟,飞向她理想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