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分雄雌，若人分男女，兽分公母也。雄鸡司晨，虽物种进化，想千古未变也。
　　 余居城中，多年不闻雄鸡报晓，晨起尽赖闹钟之铃。每闻铃响，披衣急起，洗漱晨炊，一日之中，晨间最忙也。月前，故里人来，携鸡数只，鸡尚小，不辨雄雌，妻不忍邃作盘中馔，于小院中圈笼养之。每到菜场买菜之时，并不与人还价，只索卖者所弃之菜叶等，人恒与之，妻如得宝而归，洗净切碎以饲鸡。
　　 鸡日渐长大，左邻右舍并不知，城管、环卫亦不知，妻窃喜。一日，妻告余：“某鸡冠红且大，毛色鲜亮，应是公鸡，吾欲长期豢养之。”忽又云：“此童子鸡，食之大补，待周日有暇杀之供汝食。”余应之，但两周已过，妻并不杀之，问何故，妻曰：“此鸡美，不忍杀。”
　　 转眼秋时，晨凉爽正宜睡，院中忽有声起，朦胧间问是何响，妻亦不知。久之，又响一声，恍然知是雄鸡打鸣。初稚嫩不似鸡声，盖鸡尚小，尚未会鸣，此谓之试声，若童子习语，一时未稔也。惊起晨梦，余并不恼，侧耳待之再鸣。城中多年，久疏田园，处水泥钢筋之围城，远鸡鸣犬吠之乡音，今偶闻之，童年之忆竟起，一时五味杂陈，不可胜述也。
　　 此后日日晨间，声声鸡鸣，原来数只鸡大多为雄，试声有先后之别，逐渐全会，竟相高鸣，感觉颇为吵闹，尤其惊扰高邻，心中过意不去。原安定团结之小院，现此起彼伏之纷扰，大好局面不复存在，心中惶然，一时不知所措。商之于妻，曰：“稳定压倒一切，岂容群鸡乱鸣”。终议定：对喜鸣之鸡全部杀而啖之，非此无良策也。
　　 适逢周六，妻煮水一锅，砺刀一柄，捉鸡在手，口中念念有词曰：“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是桌上一盘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手起刀落，血洒小院，满地溅红，艳若桃李。
　　 明晨周日，按常规可以晏起，但晨曦未露，余即醒来，醒来并不起，欲待何事。妻怪之，余亦怪已。久之方悟，原待鸡鸣也。遂叹曰：“鸡鸣甚美。城里没有鸡鸣，故没有生气，没有活力。余退休后必居乡下，听鸡声犬吠，享受农家之欢乐，聆听乡土之音乐也。”披衣起看鸡笼，雄鸡已杳，其余不鸣不叫毛色暗淡老实本分之鸡尚在，此类鸡终日唯知啄食，平生只为一把米，充耳不闻天下事，彼等皆得善终，此与人世相类也。
　　 有识之者言：“弱者不得好活，强者不得好死，努力做一庸者是为人生至高之智慧。”比之于鸡，信夫。
　　 院中寂寂，余伫立笼前良久，归而作此小文，愿雄鸡在天长鸣，为天下人报晓司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