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时光缆车(短篇小说)
【壹】
那个下午,在教学楼顶。李杨确实落泪了,千真万确。迎着风,背对着夕阳落下的位置。可是思来想去,的确找不到任何原因来解释这一切。或许是因为久雨的天气里空气是潮湿的,或许是我经常在寝室里数落他,或许是因为他要走了。
清晨,这座城市有着熹微的晨曦。李杨便真的走了。托着他那偌大的行李箱便悄悄的离开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不忍心打破这场宁静的别离。
那一场分别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着彼此。我留着他送我的画,画里的那颗太阳红的快要燃烧起来,沙滩上除了沙粒什么的都没有,连人的脚印也没有。我在想可能是海水冲洗掉了,亦或是真的就是一座没有任何生命活动迹象的孤岛,如李杨的心,他是孤独的。
【贰】
我遇见李杨的时候是刚上大学的第一天,我们各自怀着美好的憧憬来到了这里。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被眼前的这位黑大个直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从那什么地方来的留学生。刚到寝室的时候,他正在上铺铺床,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三下五除二的铺好了床,一下从上铺跳了下来,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汗渍,伸出手来。
“我叫李杨。你呢?”脸上露出的笑容,自然、随和。
“林青禾。”
然后便看见他抱着一颗篮球往外冲,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问我“你玩不玩,要不一起?”
“篮球?我不会诶。”我委婉的拒绝了。
我是真的不会,因为小时候被篮球撞过,可能是产生了抗拒力。
随之十一黄金周就来了,我回了家,李杨留在了学校。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雨果儿和穆若南。
就在回学校的那天下午,我刚好在车站撞见了他们,他们似乎是从哪里才回来,我也没有多问。
在回校的路上,一直听着他们聊天,听着他们聊起各种地北天南。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李杨是一个话痨,至少是雨果儿在的时候他是这样的。
回到寝室之后,在我再三的追问之下,李杨道出了由来。
他们是这样认识的,说来确实有些尴尬。
那一天李杨刚从运动场回来便见着若南扶着半昏半醒的雨果儿步履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当时她们还穿着睡衣,估计是早晨。李杨见此状况,二话不说,放下篮球就跑上前去帮忙,抱起那姑娘一个劲地冲向医务室。
虽然诸如此类的剧情时刻在校园里上演,在此刻也有些俗套。但是,事实是它的确发生了。
之后的五分钟里,医务室的医生们看了一下,然后对着他俩说必须送去医院。
再之后,李杨在医院里照顾了一个与之素未谋面的女子一天一夜。
此种情景我从未有过想象。
【叁】
十一月,成都的天气在没有招呼我们的时候就宣布冬天来了。
我依然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李杨也一样。但他与我不同,天性爱热闹的他参加了学校举办的光棍节活动,是和雨果儿一起参加的。当然,这样无味的活动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在我看来是。越发密切的关系再发生就只会朝着两个方向发生,要么好要么坏。
那段时间经常看见或是听见李杨和雨果儿在一块儿的消息。我也连问了他好几次,他都应付我说那姑娘挺有意思的。
每一次看见他俩在一块的时候,我和若南准会落单,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欢笑,这是必然会产生的结果。而我就做不到,找不到让她开心的理由。
某一天李杨问我:“雨果儿是不是喜欢我?”
我知道他是故意对我说的。
我说:“那肯定呀,说不准别人是为了……。”
“什么?”
“但是,你们不太适合。”
他又被我一句话给抵了回去。
因为我从未想过,无论幸福还是痛苦,而你只能与他们擦肩而过并且作为一个聆听者的身份出现,而不是故事里的人。好像一开始你就是在听他们讲故事。
我不太确定李杨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的只不过是三个多月来的一些破碎的回忆。
【肆】
在十二月的时候,李杨有天晚上兴冲冲地跑回来说他已经成功地摆脱了单身这一魔咒,我还在苦笑,原以为那个人就是雨果儿。
然后李杨便开始了他那段简短的所谓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对方叫冯颖,和他在学生会里面同一个部门。
圣诞节前两天,李杨生日。
那天下午在宿舍的时候他还特别嘱咐我,因为要叫上雨果儿,而在他那群兄弟里面除了我谁也不认识她,所以叫我特别照顾。
在饭桌上,雨果儿提前走了,我也跟了上去。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回学校。
在宿舍楼下,她盯着我的眼睛良久,许久才蹦出一个字眼。
“谢谢!”
我也没说什么。又冷又悲凉。
过完2012年,我们差不多又踏进了一个新的门槛,元旦我们去了雨果儿的老家,回来时遇见了成都的第一场雪。我和雨果儿坐在一排靠窗的位置,她的头贴在冰冷的窗户上,默默地注视着眼前飘落的雪花。
一月八号,雨果儿生日。她请我们吃了大蛋糕,在KTV里。
雨果儿很喜欢唱歌,尽管她也算是五音不全一类的人。但是在朋友面前,她真真正正的展现出来了。到了晚上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我拿起墙角的大蛋糕,一根一根插上蜡烛。雨果儿她们依然兴奋不止的抢着话筒唱歌,尽管歌词不清,声音刺耳。我还是故意提高分贝提醒她过来吹蜡烛。
此时KTV里的歌声如同背景音乐,就是声音大了一点儿。
若南拿过话筒朝着雨果儿说:“张禾雨果,快许愿!”
雨果儿接过话筒跟着当时放的那首歌的曲调唱出了她的愿望,虽然我也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仍然听得清楚。
我希望明年生日收到的第一条信息是来自于你而不是10086客服。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李杨的出现。
【伍】
寒假开始的时候是在十一号,我们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校园。但在十号的晚上,又有事情发生了。
在我看到雨果儿的时候,半昏半醒的她直接吓了我一大跳。
约在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若南打来电话问我睡了没有,当时李杨还没回来。我便急匆匆的冲下楼去,最后在医务室看到了她。她捂着肚子,腹部剧烈的疼痛已经把她折磨得不行了。医务室的医生说必须送医院,没办法我背起她跑到校门口,打了一辆车去了县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挂了急诊号,但是二十多分钟以后医生才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初步诊断了一下就开出一系列检查的单子,我先去交了费,然后开始一步一步做检查。在忙完医生所要求做的那些检查之后,此时雨果儿几乎已经昏了过去。此刻,时间在深邃的黑夜里意外的有些漫长。
李杨来电话了,这是他回寝后做的第一件事。
我也没有多说,就说雨果儿出事了,在县医院里。
当他赶到的时候,医生刚好开了药。他交了住院的押金1000块,然后抱着她去了住院部。我跟在后面,替他拿着东西。
此刻时间来到了一点半的时候。夜已深了,在这座城市的边缘,黑暗的影子拉得格外漫长。在经历了一系列折腾之后,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又开始了新的剧情。
然而难忍的剧痛并没有停止。冬天的医院病房里,有三架病床,靠近门的住着一个刚做完手术的中年女人,丈夫睡在一旁的椅子上,身上披了件西装。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几个人闯了进去,一进屋就开始忙着收拾和看护病人。那男人被我们吵醒了,也帮着把雨果儿住的那架病床旁的桌子收拾干净。难忍的剧痛似乎已经达到巅峰了,看着雨果儿的额头直冒汗珠。可能是因为冬天室内空调开的温度较高,再加上又是闭着窗户。
后来护士过来吊上了输液瓶,这才慢慢缓了过来。本以为我们三个人就此可以休息一会儿。可约半小时后,雨果儿却又开始挣扎起来,并且口中断断续续的喊着:“哥,好疼……”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也听得明白,那是指的李杨。
我没有说话。
四点多的时候,雨果儿渐渐地睡过去了。我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若南因为一宿没睡,最终躺在了另外一张空床上睡着了。李杨出去抽了一根烟。
它进来得时候,指尖还停留了一股烟味。
李杨说:“我买了早上九点回北京得火车票,我得走了。”
我诧异的望着他,迟疑了片刻才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走的这么匆忙。”
他说:“昨天决定的。再不回去,就要赶上春运了。”
我又说:“那雨果儿怎么办?”
“就交给你吧,她家离着儿也不远。我看你平时时间也比较多,就帮忙送一下她回家。”
之后他便走了,冒着凌晨五点的雾气消失在了县医院的门口。
送走了李杨,我回到了病房。看着雨果儿,一宿没有合眼。
大约在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雨果儿醒了,看着身边就我一个人。
于是就问我,“我…哥…李杨呢?”
见我没应。
“好像记得他来过的。”
看见她脸上气色好了一些,又开玩笑说:“你连抱你来医院的人都记不住了。”
“知道是你行了不,快去给我买早餐。”
我说:“医生交代了你现在不能吃东西,还要输液观察。”
“那样啊,但是我好饿……”
我说:“没办法啊,医生交代的事情,所以还是忍忍吧,可能下午就出院了。”
“对哈,说不一定。”
下午若南来换班,我便回学校了。一回寝室倒头就睡去了。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雨果儿的信息吵醒了我。
“好烦啊,再也不想呆在医院里了,好难受。”
没办法,我去医院把她接回了学校,第二天才回医院办的出院手续。
回来的时候她突然说她特别想吃学校旁边某某家饭馆的营养粥。
但那家只是早上会卖粥的,所以回到了学校后,我问她能不能换成别的。又被她一口否决了。
“我就想喝粥。”
回到寝室后,我借来了旁边寝室的电饭锅,煮了室友剩下的我们寝室唯一的一点儿各种颜色的粮食。最后做了一小锅颜色很特别的粥,再急冲冲的把锅用一个不透明的口袋装着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回复。
我也不知道做出来的粥是什么味道,但依照正常的步骤来说它是熟了的。
第三天的时候,我把雨果儿送到了回她老家的车上。从此,我的寒假就真正开始了,至此,长达五十多天的寒假我们也没有联系,也不完全是,中间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是在年前,她接电话的时候是在车上,她那个时候又回到了成都。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陆】
那个寒假,李杨除了在除夕夜里发过一次短息,基本上也没有多少联系。我在过完年之后的那二十天的时间里去了一趟离家不远的一座古镇,并且在那里驻足了好几天,一边写生,一边拍照。最后还去了一趟一个好朋友家里,之后便又回到了成都。
到达成都的第一天,我并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去了姑父那里。离学校不远的另外一座县城里。随后的两天都是去了周边的景区走了一遍,然后才回到学校。
【柒】
上午到的学校,下午便接到若南的电话,让我去北站接她。
差不多等我去了北站快半个小时左右后若南拖着行李箱出来了,跌跌撞撞的一个劲的往外蹦。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在地铁站外遇见了早在那里等候的雨果儿。
顿时我就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因为我还没有想过我们再次遇见时的情景。她换了发型,换了一种风格。在第一眼看到她时,表情略微有些沉静,或许是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略显疲惫的脸庞似有睡意。
她看着我们朝她走来,眼睛的视线才缓缓抬起超过水平线。似有不同的是,当时我记住了这种神情,似有若无的记忆片刻在此时断了。
到校后,并没有看见李杨。
见着他的时候是在一星期后。
送他来学校的是他的父母,而看到他那一脸苦闷的表情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肯定有事情发生。
在李杨的抽屉里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父亲的肖像。另一张是他母亲与另外一个男人的合影,而那个男人的脸已经死在了李杨强劲有力的笔下。后来他才告诉我,他的父亲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那现在这个人呢?”我问道。
他说:“是去年才嫁给我妈的,我的继父!”
于是我再也没有多说话,因为类似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是否会明白,毕竟他有着我没有的过去,也不能一言道破他过去的曾经。
【捌】
李杨在和冯颖简短的所谓的“男女关系”正常交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结束的状况下转身又开始了,但这一次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没听李杨提起。只是传闻说他在寝室楼下当众表白了,手里捧着玫瑰花,相当俗套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