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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爱是左心房的一根刺(小说)


作者:兰花悠悠香 进士,7931.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64发表时间:2013-06-06 19:58:47

一、
   这是一个秋日的午后。
   太阳丢失了往日的热情躲进了云层深处,天,暗淡里带着几分郁闷,风不知从何处飘出,微凉的伤感着,在这压抑的空气里吹出几声凄婉的啸音。
   这时候,在达丰农场的那条偏远的河边,一位身穿黑色西服、两鬓微霜,气度不凡的年近六十岁的男人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只见他,戴着一副宽边的玳瑁眼镜,脸色凝重,表情沉默,很久之后,一声长叹从男人的口中黯然逸出,随后,他的眼睛看向了远方。
   对于男人来说,这一天,是他连同着一大群知青在离开了此地三十五年之后的重返故地。
   自从十天前接到老知青连长打来的电话后,他失眠了整整十天。老连长在电话里说,这一次,凡是当年在那个农场呆过的人要一个不缺的相聚在农场。
   对着电话,他苦笑着问“怎么可能一个不缺?”
   对此,老连长沉吟了半晌,然后在电话里千叮万嘱,“穆华,三十五年走过来不容易,三十五年前的回忆更难忘,你一定要来。我们都会等你。”老连长的话勾起他满腹的心伤,那远去的点点滴滴仿佛漂浮着的云,渐渐地堆满了整个的心房。之后,他早早地预定了机票,早早地做起了准备。今天,他终于来到了这片故土,下车时间不长,他和老连长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踽踽而行来到了这里。
   面对着湍急的河水,往事里的桩桩件件一一浮现在眼前,沧海桑田变了的是世界,不变的是心里的那份沉甸甸的思念。就在这里,曾经的相思深种;就是这里,曾经的刻骨铭心还在。
   他抬头望向河对面的青山,苍茫依旧,陡峭依旧,他如流的心语萦绕在喉头。弦上轻歌,思念成诗泪千行,云沉霜冷,孤怀伤情几多年。箫云,知道吗?今天我终于又一次来了,来到了我们曾经无数次相聚过的地方。可是,如今你又在哪里?想你的感觉真痛,你的温柔、你的多情、你的无奈、你的婉约、你的巧笑嫣然、你一切的一切,让我在无尽的噩梦里常常泪湿衣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你的心就如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总是透不过气来,箫云,我今生的难忘,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爱已经变成了左心房的一根永远拔不去的刺,轻轻地碰触,就会生疼生疼的难受。
   他长叹声声,那无限的惆怅在空旷的天地间久久的萦绕着、徘徊成一首无字的诗。眼前的故地,有多少事欲说还休,这里又收藏了他多少的心伤和诉不尽的哀痛?
   二、
   达丰农场,他的情殇之地,箫云,他今生的至爱。
   记得那一年,豆蔻年华的他和她随着大批知青的洪流来到了这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地方。青春的血是火热的,鲜红的热血里有着大写的勇字,这是热血谱写的送给无畏者的唯美的歌。一大群稚嫩又青涩的大孩子,带着高涨的热劲,胸怀凌云壮志,在喧天锣鼓的助阵下来了。就在这举目皆是山的地方准备战天斗地干革命的宏伟工程了。
   想不到的是短短的几天,理想和现实的碰撞就有如此大的天壤之别。脚踩铁锈红的土地,眼前是望不尽的山,耳畔是听不懂的语言,尴尬的笑着,被热情又生疏的老表握住了那双嫩得似乎要捏出水来的手,这才觉出书本和现实的距离是如此之大。
   来到大山深处的当天晚上,一群的知青就被分解成许多个小支流了,他和箫云,再加上另外的十六个人分在了十六连。
   当时的老连长把他们一共分三个地方驻扎,他和箫云再加另外四个人就安排在两间简陋的毗连着的小屋,余下的几个去了六七里地以外的地方。当地的老表们很快送来了许多的农具和日用品,其实,说是农场,由于山的阻隔,绵绵延延竟有十几公里的距离。那时候交通并不方便,一挨落定,知青间的交往和联系就少得有点可怜了。
   从那时起,生活中诸多的不习惯,劳动中诸多的尴尬,渐渐地将两颗孤寂的心拢在了一起。他是男孩子,在气力上,他有着先天优势,可以帮她的忙,而她唯一能够回报他的好像只能在生活的细节里给一点温馨的关心。所谓投桃报李,于是,他的衣服破了,鞋子坏了,她悄悄地替他补了,一大堆的脏衣服把他的床堆成了狗窝,她不声不响地洗了、叠了、整理了。细雨润物于无声,情起处,无关风月。渐渐地,他心底的那根弦被拨动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粗线条的他知道献殷勤了,冬天,他寻找了木条把她们那随风嘎吱作响的坏窗户钉结实了,生锈了的插销他用沙皮打磨了,又上了一点菜油;夏天,地里的菜瓜熟了,他会像贼样的偷偷地摘下三两个,用他的衣服包了,往她的宿舍门前一放,然后再敲一下门“箫云,开门看看。”
   女孩子对感情是含蓄的、内敛的。冬天,下雪了,她悄悄地拆了自己的绒线背心替他织成了厚厚的围脖和绒线手套,塞进了他的枕头底下。夏天,看到他忙得汗流浃背的,她会默默地送上一壶凉凉的冷开水,递上一条拧干的湿毛巾。嘴里不忘低低的叮咛一句“冷水不可以喝,还是喝凉开水好。”
   农场里的生活是单调的。黑漆漆的夜,寂然无声,除了星月相伴和偶尔的犬吠声,就是隐隐的山和梯田里欲睡的青禾。一群的男女知青聚集在了一起,就着煤油灯,讲故事,聊鬼怪,开玩笑,狂唱狂喊,成了夜的主旋律。再后来,大环境变成了小圈子,闲暇里,三个一群,两个一对的,以兴趣和爱好划分为自然的小小组了,于是,他和她走得更近了。
   很多时候,他常常和她沿着小河走,傍着茂树聊,或阡陌,或室内,谈理想、谈人生,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手抄的《第二次握手》。
   年年月月日复日,有一种生活叫同甘共苦,有一种感情叫相濡以沫。共同的生活和劳动,共同的理想和抱负让她和他在不知不觉中走近,再相融,他们相爱了。一切都来得水到渠成般的自然,从小同乡走过来的两个人,他们的爱情似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三、
   他们的爱是简单温馨里带着甜蜜的。一个小小的菜瓜,他们俩你推我让,到最后,她拿来一把刀,切成几块,这样,他吃她也吃。一只小小的荷包蛋,她把它藏进他的饭碗底下,他独独的挑出再放到她的碗里,到最后,她摇头,随后浅浅的咬上一口,再强制着要他吃下。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了几星葱蒜,飘了几丝蛋花,这便是“玉盘珍羞直万钱”了,她对他说“你干的活重,把它吃了。”他说“大家一起吃才香”。于是,“哧溜溜”的和声里两个人相对而笑。还煞费苦心的讨论怎么才能让面条从鼻子里伸出?
   大豆成熟了,花生晒干了,他和她偷偷地,一个拉风箱,一个站在灶前炒着,半生半熟的,两个人边吃边笑。
   他们的爱也是秘密的,一个微笑传递着温暖,一个眼神投递着灵犀。在经过了五年春夏秋冬的日月春晖的光照,经过了五年风雪严寒的捶打之后,他们的爱果成熟了。
   那一年冬天,她和他约定一起回老家一次,彼此都向自己的父母送一个惊喜。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景,清早,朝雾蔼蔼,他和箫云背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路。期间,要翻过一座山,还要横跨一条河。路上,箫云甩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辫梢上黑色的丝绦扎成了一对蝴蝶,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两只酒窝屯满了希望和憧憬。她拉着他的手,迎着朝露,在山的缝隙里穿行。笑着,唱着,那声音伴随着山风阵阵,融进山岚的薄雾里,仿佛飘荡在半空中的仙乐,织成一首爱的缠绵曲。
   路上她笑问,“穆华,回家你准备怎么说?”
   “就直说呗。”
   “猜猜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情会说什么?”
   “嗯,让我想想,我爸爸吧比较含蓄,大概就是不断的点头。我妈妈肯定会说,吓,是哪个女孩子这么厉害,竟然把我这么优秀的儿子据为己有。”
   “好不知羞啊,喂,你的自我感觉不要太好了。要我说啊,我爸爸肯定会说‘穆华你这个臭小子,好眼力,竟然在我们毫不设防的前提下偷了我宝贝女儿的心。嗯嗯,眼力自然是没的说,以后可要好好待她哟。’”箫云说完站定在一棵大树下,眼睛滴溜溜一转,用迅雷之势把他往边上的一块平地里推去,他骤不及防一个趔蹶,“哎呀,不得了了,有人要谋杀亲夫了!”
   “去你的,谁是你的……”
   “说啊,是我的什么?我的什么啊?哈哈哈”他的脸上露出坏坏的笑。
   “回去后我一定告诉你爸妈,说你老是欺负我。”听到她这话,他拉紧了她的手,在她的耳边多情的细语着“你永远是我最最亲爱的小爱人,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心疼都来不及呢。云,这一次通过了父母这一关,我们就可以公开我们的爱情了吧?”
   “嗯,嗯嗯。”
   下得山,上了摆渡船。“欸乃”声里,艄公手握一只有凹槽的木结构的器具,沿着那条连接着两岸的铁索慢慢将小小的渡船往前挪去。两人面对明镜般的河水相依相偎,箫云牵着他的手,要他以眼前景比喻她和他的关系,他指着艄公手中的木把和铁索“这就好比我和你,人生就像一条河流,我和你就是这木把和铁索,相互咬定才能渡过险滩暗流。”
   她又问他幸福的感觉,他拉着箫云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幸福的感觉。是擂鼓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箫云甜甜地笑了,那一刻,红霞盖满了她圆圆的脸,她成了山中的彩霞。
   上得火车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火车在路上颠簸了一天一夜,她的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他拥着她,抓住了她那老茧重重的小手。两个人睡一会,聊一会,她和他说梁山伯的傻气,他和她说祝英台的灵秀。
   不知不觉中火车停在了凤凰镇,他和她终于踏上了家乡的土地。在车站,箫云与他约定,第三天,他们再相聚,不见不散。
   家,还是记忆中的家,在外乡做着主任的爸爸这天晚上也在家,粮店里做着会计的妈妈这时候刚刚忙完了事。
   入夜,当穆华突然的没有预兆的回家,真是喜煞了爸妈。妈妈的一张老脸笑成了开放的向阳花,条条皱褶舒展出了明媚。爸爸更是“嘿嘿”个没完,随后,妈妈手忙脚乱还嘴不停的指挥,“他爸傻站着干什么呀,快,快把两个丫头叫回来。就说穆华回来了。”
   那如临贵宾的隆重让他有着些许的生疏,一时间心底荡漾起浓浓的亲情和感激。
   穆华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是父母的心尖尖,他知道,一直以来,自己这个远飞的儿子是爸妈最深的牵挂。不长时间,两个姐姐相继回来了,兴高采烈的一家人,忙忙碌碌地接待着远归的人,台上放了蛋炒饭,蛋花汤,红烧肉等等。这在那个时间几乎是竭尽了全力所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菜肴了。妈妈一边瞅着儿子津津有味的吃饭,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头,“看看我的儿子,比起前年回家又黑了,又瘦了。”插队在附近农村的姐姐笑着打趣道“看看,妈妈的宝贝回来了,我们就要降级靠边站了。”
   “妈妈,看你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呀,开心点,明天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呢。”他一边吃饭一边笑着。
   “喔,儿子,有什么好事?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我可告诉你,要谈的话也只能在知青堆里谈,这样也许以后有机会回城,先处处也未尝不可。”妈妈正色地提醒着。
   “嘿嘿,放心好了,她是个内向又害羞的姑娘,我们现在也还处在保密阶段,我保证你们会一百二十个满意的。”
   “哈,这么有把握?看来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了?”爸爸也凑起了热闹。
   “那是当然的,无论是人品还是模样,都是顶呱呱的。”他满满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炒饭,一边搅拌,一边回答。
   两年没有回家的穆华,第二天的整整一天就消耗在了拜亲访友的琐事上了。直到晚上,一家人终于再一次聚到了一起。这一次,他讲起了箫云,他的文秀聪明又勤劳朴实的小恋人。父母在他娓娓道来中频频点头,“嗯,这样的女孩子不错。算我儿子有眼光。”一直办事严谨的妈妈说“穆华呀,这个女孩子不错,你不妨明天带了来家玩玩。”
   四、
   初相见的感觉是美妙的,温馨中带着和谐,父母的慈爱、亲昵溢于言表,他知道,那是满意的最真体现。
   饭桌上的气氛是热烈而客气的,妈妈不断的把菜往箫云的碗上堆着,堆成了小山。一边吃着,妈妈一边问起了箫云,“小云哪,四年前我曾经去过你们农场,怎么没有见到你呢?”
   “那一次我正好回了家,伯母。”
   “听穆华说,你家也是这个小城镇的,你爸叫箫?”
   “是啊,估计离这儿有两三公里吧,我的家在最西边呢,不知道伯父伯母你们认识否,我的爸爸叫刘正轩,我的妈妈是……”
   “慢着,你不是姓箫吗?”
   “哦,我是寄名出姓呢。”
   “刚才你说是刘正轩的女儿,你妈妈是不是叫章虹?”
   “是啊,伯母,你们认识?”
   “呵,何止认识,我们还真的很有缘呢!”他妈妈的笑脸瞬间僵住了。
   “我知道你们家还有个哥哥,你们是兄妹三个,下面还有个弟弟还是妹妹?”他的妈妈拖起了长音,一种陡然的冷漠掺杂进了话语的缝隙里。
   “是啊,我还有一个读中学的弟弟,伯母,看来你们真的认识。”他妈妈的那种骤然而至的冷若冰霜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变化让他和箫云有点不寒而栗。箫云嗫嚅着,眼睛不解地看向他。这时穆华看到妈妈“霍”地站起了身子,“姑娘,来者都是客,吃了饭就回去吧,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们穆家高攀不上!”言毕,筷子往台上一放,身子就转进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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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爱是什么,爱是情人的相互凝视,是平淡中的细水长流,是相思成伤,是依恋成河。怀着沉痛的心情读完全文,小说中的他们因爱走在一起,却又是因爱而被迫分离。萧云,柔弱的女子,为了她的挚爱,毅然决然的选择远离,不为什么,只想他有一个好前途。做这么多,付出这么多,全是因为爱情。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就这样,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因为曾经的家庭过节而活生生拆散。纵然时光流逝,纵然岁月变迁,然而情却依然为爱停留,为爱驻足。爱是一颗刺,很痛却长存......几十年过去了,终于老天有限,使得他们再次相聚。原来,爱,一直都在。小说采用小标题的形式讲故事的原委讲得头头是道,感情流露真挚自然。用生动的语言描述了爱的真谛:奉献,包容,信任,执着!非常不错的小说,拜读了!【编辑:张朝阳】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060800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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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张朝阳        2013-06-06 20:00:12
  小说感情真挚,语言华丽,祝作者写作愉快!
爱好文学,与文学一起成长!
2 楼        文友:兰花悠悠香        2013-06-06 20:14:58
  编辑辛苦了,第一次看到你为我写编。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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