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粽叶又飘香(散文)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过节,因为过节有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随随便便地来往,不受任何约束。如今长大了,却发现对节日的感觉淡了,淡的寻不着边迹,淡的少了先前的味道。
印象里,只有每天下班后,经过公司楼下那条夜市的时候,穿梭于喧闹的人群中,那些林林总总的小商品,依次地排摆在货架上。听着卖家的叫卖声,和此起彼伏的喧哗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才会于心中荡起阵阵涟漪,留下一道别样的风景。
尤其临近端午节了,各种小饰件已经装饰一新,大方上市。女孩子用的小手链,香荷包,五彩线,和家里挂的彩葫芦都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每天经过那条夜市,我都会放缓脚步,饶有兴致地浏览一番,其实并不买什么,只是感觉一下那种久违的气氛而已。
今天,再一次经过那条街道,隐约间闻到了粽香味。循着那香味的来处,才发现在夜市的拐角,有一位年近六旬的大娘,在用大锅煮粽子。大锅“呼呼”地冒着热气,不时地有粽香从沸腾的热气中喷薄出来,掠过鼻迹。淡淡的,轻轻的,一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即刻浸入心脾,回味无穷。
记忆里,每年过端午节,家里的粽子都是母亲和祖母一起包的。每逢过节的前一个星期左右,母亲便从集市上买来糯米,粽叶,提前两天把糯米和粽叶用清水泡上。然后,祖母会时不时地看看泡着的糯米和粽叶好了没,如果泡得好了,祖母就会把糯米淘出来,淋干。然后把泡好的粽叶洗净,铺放到摆好的帘子上,接着便和母亲一个接着一个的包粽子了。
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看热闹,身前身后地围着祖母和母亲转,不时的添添乱,帮几次倒忙,闹得她们嗔怪地笑,却又不舍得说我一句。
偶尔,我也会安安分分地守在她们身边,象模象样地坐在小椅子上,听祖母和母亲一边包粽子,一边唠家常。那时候的祖母总喜欢说些陈年旧事,尤其是些她未出嫁时候的事。而母亲也总是耐心地听着,不时地询问上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却是听祖母在讲。
祖母说,她十六岁那年,正逢端午,有土匪进了她所在的村子。祖母和太姥姥被家人带到村外的土地庙,慌乱中,随身带着的只有两个煮熟的粽子。家人告诉她们哪也不能去,就呆在那儿等。于是,年纪尚小的祖母和年轻的太姥姥也就乖乖地呆在土地庙里,半步都不曾离开过。
接着家人就都投入到缴匪的战斗中去了。
祖母两人听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呼喊声,吓得浑身打颤,却不敢出声,饿了就啃两口粽子,又不敢都吃掉。就这样,苦苦地维持了一天一夜,等到村子里的枪声和呼喊声都停止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战后赶来的家人把她们接回了宅子,至此,惊吓过度的祖母病了有半月的时间,才渐渐地从那场战争的恐惧中走了出来。
当祖母说起那段过往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颤抖,慢条斯理地,又似是讲故事般讲给我们听。幼小的我,并不理解祖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年纪尚小的她又是怎样度过那一天一夜的。却只知道那故事有点可怕的味道,惊得我心里一悚一悚地,却又出于好奇般地想继续听下去。
于是,祖母也就在我的央求下接着讲。
祖母说,那次多亏带了两个粽子,她和太姥姥才挺了过来。于是,从那以后,祖母和太姥姥学会了包粽子。而且每逢端午节那天,祖母和太姥姥都会装上一碗粽子和一杯水酒,供奉到土地庙去。祖母说过,是土地庙和粽子救了她们娘俩的命,她们不能忘的。
祖母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潮润,更渗着诚肯。而我便痴痴地听着,似懂,却又非懂般地附合着。
而今想来,事无关大小,有时候刻在心底的记忆却是无穷的。
记忆里,儿时的端午节,不单单有粽香的味道,还有祖母煮的茶叶蛋,凌晨起来采摘回来的艾蒿,和她为我们亲手缝制的香荷包,以及拧成线绳的五彩线。
于是,在祖母和母亲包好了粽子,都煮熟了之后,她们便会在端午节那天出去采艾蒿。又会踏着清晨的露水,去麦田洗脸,然后把所有采来的艾蒿捆成小捆,挂在自家的房门或是窗口上。忙碌完这一切之后,祖母又会把事先准备好的五彩线拿出来,系在我的手腕,脚腕和脖颈上。
而我呢,醒来后睁开眼睛,便会惊喜地看到自己的手腕,脚腕,还有脖颈上,都被祖母系上了五彩线。那时候的五彩线不象现在的多种多样,款式既精细又耐看。而祖母给我系上的五彩线,多半是五根彩线绳,被她搓上了劲儿,拧在一起的。但我也会喜欢的不得了,高兴上好了阵子,乐颠颠地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据祖母讲,五彩线还是有说道的,那是祖辈们为了拴住小孩子,免得“跑”掉了,所以要系着。等到端午节后的第一个雨天,再把五彩线摘下来,扔掉。
至于所谓这样的说道,我着实是不懂的,却只知道喜欢那些花七花八的颜色,所以就更喜欢系着。而今的我或许也延续了祖母的那一习俗吧,每逢端午节,也会把早早准备好了的五彩线给儿子系在手腕和脚腕上,却很少再系在脖颈上了,因为担心孩子揪到,会伤了自己。
儿时的记忆总是单纯的没有目的,到处都是欣喜的味道。而今回味起来,却还是馨香满怀,乐在其中的。
而今又逢端午,我也是早早地准备好了糯米和粽叶,要和婆婆一起包粽子。婆婆是这个家的节日表,无论大节小节,只要是节日,她都象赶时令似的一个不落。什么节日需要准备什么,吃什么,她都会事先念叨两遍,然后和我一起着手准备,待一切准备好了,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有人说,进门的媳妇象极了婆婆,看来这话还真是不假。这些年来在婆婆的影响下,许多事情我也是有着超前的意识了,也知道婆婆的脾气,所以更多的时候,我是抢在婆婆未说之前,便把事情做好了的。而当忙碌之余,仔细回味,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呢。
前些天,儿子便嚷嚷着问我,哪天才是端午节,端午节可以吃粽子,吃茶叶蛋,还可以去兴城。
听了他的话,我和老公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吃粽子,吃茶叶蛋,那是可以的,可是兴城也不能年年去呀?于是,我如是地劝着小不点儿的他,结果他想了想也抿着嘴巴笑了起来。谁知,笑过之后,却又极其诚肯地问,妈妈,那今年去哪里看海?
想想儿子的话,天真中透着无邪,那副可爱的模样,是儿时的我所不能及的。记忆里的童年很简单,简单的没有太多的玩具和可去的娱乐场所。更多的时候,是和三五个小伙伴聚在一起玩玩闹闹,享受着只有我们才懂的快乐和天真。但是那份幸福与快乐却也不雅于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在这样的节日气氛中。
而今,再次置身于这条喧闹的街市,在感受着现今的变化,和回味着曾经美好的同时,更不禁遐思无限起来。所有过往的记忆也于一瞬间充盈于胸,久久地萦绕着,挥之不去。
这条街从头望不到尾,儿子的一些小玩具皆是出自这里。还有那些千奇百怪的小物件,应有尽有,有一些是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更让人欣喜的是,我看到了挂着各式各样的手工葫芦的货架子。说是货架子,实际上就是四根柱子搭建起来的篷子,固定住了,再拉上线绳把物件挂上去。
矗立在那个足有一人多高的货架前,看着各式各样的小葫芦于微风中轻轻地摆动,五颜六色,好看极了。小葫芦的中间还穿插地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香荷包,五彩钱,也于风中轻轻地摇曳着。看上去,今年的荷包比去年的品种还要多些,有合并分尾的双鱼荷包,大红的心形荷包,五彩的福字荷包,长长的护身符荷包等等,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字的荷包。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儿子的话又一次涌入我的脑迹,想想应该给儿子挑选一个香荷包的,不是吗?
于是,站在过往的人群中,手里把玩着挑选的香荷包,有股淡淡的香草味扑鼻而来,心于瞬间竟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和着远处飘来的粽香,悄悄地融入心底,随着童年的记忆一并珍藏起来。
那一刻,我突然间明白了,岁月淡化的是行走的痕迹,磨灭的是生命的年轮,而心中那份久远的记忆却始终深藏于心底,尘封着,从不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