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伤口(散文)
1、任爱作主
她叫紫,偏瘦而小,身体底子弱。无眠的夜里,和阿紫聊天,听她的故事……
地图上,那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城,她说琳就在那个城里。她一直在谋划,谋划冬天来临之前,去那边看看。
她说她想念她们的初遇,她一直记得那时还没有开春,天空阴郁而颓糜的飘着雪花。
网络上,那个叫琳的女孩,她突然的现身,就像黑暗里潜藏已久的一个影子,令她眩晕。有谁能够设计,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里,你会遇上特定的某一个人。
白天里,不动声色地继续上班,与无关痛痒的人喧闹寒暄。下班时,偶而会懒懒的淹没于夜色,一个人在冷清的大街无言穿梭。暗黑的霓虹迷离混乱,头顶的天空没有星光,心含混不清,最是亲近的父母愈来愈是陌生,爱他们,觉得他们模糊,有一天还会彻底的弃她而去,心生疼,恐惧,觉得加倍孤独。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困惑。满心满怀的颓废无处发泄,很不快乐。
每天固定的时间里,她会洗完澡早早的上床,习惯性地在被窝里与琳斗嘴,她感觉平静,快乐,没有任何的负累或包袱。暗夜里,她觉得琳的眼神灼亮,在远处璨璨的凝视着她,她知道,其实她们都很寂寞,都是对爱极度饥饿的状态。生活真实乏味地过着,夹杂着莫名其妙的甜蜜,日复一日。
一段日子里,空前的加班。似乎很久了,没有说话。
除了拼命的工作,间隙会空虚的渲泄残酷的自虐,急促破碎地堕落。这样不负责任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那个深夜里,大雨压抑,酒气浓烈地回得被窝,捏着手机没说上几句,就呢喃地睡去。次日醒时,雨滴还在玻璃上断裂滑落,琳的短信铺天盖地脾气暴烈:为什么总是这样的不知道珍惜自己,你猪啊你?再看时,心已陷入盲区——
如果可以我想这样爱你
在相识的最初
以为是不经意的萍聚
现在回头看时
你我的相遇
是多么惊人的奇迹
如果可以我想这样爱你
你可以对我发脾气
只要你能欢喜
过后你也心疼不已
我知道伤害我不是你本意
宝贝,别说对不起
来我怀里
无声无息
如果可以我想这样爱你
你不必感叹生命的悲喜
有我为你时刻解谜
在爱走不下去
走不下去的每一个瞬息
你也不必猜疑
猜疑我还是你自己
像牛郎遇见织女
不是谁的命里都有一次
……
大脑里瞬间空白,琳的脸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伏在墙上,眼泪温热地打在她的手指。
有些事情是温暖的,可以纪念的,却也是有迹可寻的,爱来了,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她们走不了一生。她们都是女孩。她突然觉得心痛,爱为什么总是冥冥不死?——明知爱不起!
她艰难地摁着手机里回复的键:我知道我们的爱,不是一时之兴,而这银河迢迢的距离,离间着恩爱如蝶的喜悦,不得不寂寞,若含羞的草儿,遇到了暖阳,却将自己层层的包裹……
她正坐在我的对面,烟还夹在手指,噘嘴,吹掉那长长的烟灰,故作轻松地笑。
紫你听我说,其实我们无从选择自己的生活,或者,去选择爱怎样的人,时空里,我们不够优秀如此渺小,最终最终,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包括快乐、痛苦,就连最是亲近的父母有一天也会突然消失音讯全无,就像从不曾来过,生命如此脆弱,爱恨忧欢,你或我,跟本无从驾驭,所以有时候,我们会很绝望,非常的绝望。
难道你能够计划感情么?难道爱一个人想爱就爱不想爱就不爱了么?感情你能够收放自如么?如烟的宿命里,手指轻触,一个轮回已灰飞烟灭。任爱做主吧,去那个小城看看,除非,爱已溃散。
2、北方冬夜
2012年元月,干冷的北方某城,风凌厉,雪花在空中呼啸地打着转转,长途火车站清冷,显然,这是个孤独的小城。阿紫,她迎上来叫她的名字,目光温柔的将她覆没,她笑,眼里宛转着不易察觉的拘束。陌生的人流里,他们只是平静的对望着,无声而欢喜,与平常南来北往的人们没有任何两样。
她记得琳的声音,温情的,带一点点调侃的语调。多少个无眠的午夜,她的声音通过电流一遍一遍的将她抚摸,直至手机从耳畔无声无息的滑落。此刻,她正真实的站在她的面前。
阿紫,这个穿着随意的女子,不是很漂亮的那种,一脸倦容的安静着,她怀着无比坚定的决心,打着简单的背包,千里迢迢,从南方至北方,只为赴那蓄谋已久的约定。
天上飘着丝丝的雪花,一朵一朵的,很是干净,落在发上脸上,凉凉的。紫,来,我帮你拿包。琳接过背包,跨在自己的肩上,并随手伸出胳膊,拦了辆疾驰而来的TAXI。两个人弯腰钻进车里,才感觉一些暖意,她转头望琳,露出白白的牙齿,羞涩地笑。她凉凉的手指被琳悄悄地捏在了掌心。调频收音机里的男女主持在一唱一和地嘻哈对侃,司机在不耐烦地换台,TAXI在一路狂飙。
安顿好住处,夜已拉开了序幕。两个人随意地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地返回房间。
也许子时降生的孩子都是前世有憾的幽灵,所以才会如此热烈地迷恋着夜,夜的魅,夜的魇,夜的艳,夜色的弥漫令混乱一天的思想渐渐地趋于清醒与兴奋,刺白光下的索然乏味荡然无存,夜就是白天,白天就是夜。
洗了热水澡,才感觉到体温有所恢复。两个人分别坐在床上,安静地拥着被子。
琳,你不是最想知道一些故事么,那么我讲给你听。
另张床上的琳沉默地点头。整个房间黑暗沉闷,温暖而安静。
他叫铭,在一家通讯公司上班。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爱了四年的男人。因为他,我迁徙到他所在的南方的一座城市。
每天,穿着铭宽大的纯棉衣服,在空荡的客厅来回晃荡,抱着抱枕,悠然地看一部部盗版的碟。饿了,会煮碗泡面打发,累了时,就爬上床塞上耳机,听摄人魂魂的音乐。只有在晚上时,才会兴致盎然的做铭爱吃的红烧土豆。
于男人而言,也许事业比爱情更具有诱惑,他们逐渐地变成商业社会里雄性勃勃相互撕咬的动物,乐此不疲。每个凌晨的午夜,他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来。那时候我睡得很不踏实,他让我疼痛地忘记了自己的寂寞。我感觉他的手抚了上来,几乎是瞬间,所有的克制与不满突然崩溃。当一个深爱的男人吻一个女人柔软的皮肤,舔吮她眼角咸湿的泪,抚她潮湿的头发,你知道那会是什么感觉?所有白天的空虚在他大手的熨贴下一扫而散,她的臂会像蛇一样箍紧他的脖子。她的脸会像花儿一样绽放。
紫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浅酌了一口,米黄光线下,她的脸柔情而恬静。
我曾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会是地老天荒。我那么地爱他。我以为,他会如我爱他一样那样地爱我。
她忽然感觉到眼里有泪,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温暖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心。几乎是瞬间,琳已光脚跳下自己的床,无声地拥她入怀,阿紫,阿紫,傻孩子。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琳的臂弯里,琳你知道吗,那天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打开他的电脑,我真的不是有意。那些还未来得及关掉的热烈的暧昧的话刺激得我两腿发软,那一瞬间,我感觉到窒息眩晕。我原以为,和他在一起,既不图他钱也不图他工作有多体面,我怀着对爱情透彻的领悟,给他洗衣做饭,也因为这个,他很多时候都很疼我,而我因为爱他,也总是忍让着他的许多坏脾气。那时候,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就是每天上班前,他总是边换鞋子边大声地叫着,紫,我要上班了,来,我的宝贝,让我亲一个。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过着平凡并快乐的日子,过着没有太多奢侈而平静的日子,过着这样小磕绊却也幸福的日子,一直一直下去……琳,因为我爱他,他给予了我许多幸福的印记,那些幸福的瞬息在支撑着我,第一次慌张的拥抱,第一次拘谨的亲吻,第一次温柔的疼痛,那些反复咀嚼的瞬息让我忘了我自已,我只记得铭是需要我照顾的……
可是这一次,我想我真的应该离开了。背叛,爱情多么残酷。
一个人走在清泉路上。手指随手一摸,总是一脸的泪迹。街上人很多,沃乐玛的广场上音乐魅惑,华丽妖治的女子在露天的T型台上款款摇曳。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拿起手机看,他的电话在不停地响。
电话里,他的声音焦灼,紫,你在哪里?我不放心你,很担心你。我们结婚,马上,我要牵绊着你的灵魂,一辈子。
一言不发地摁掉电话。回到家里时,已是午夜。铭靠着沙发睡着了,脚下七零八散地堆着一堆堆空空的啤酒瓶。望着他沉沉而睡的脸,手指已将他原谅,一抚上他的脸颊,他很快地惊醒过来。
黑暗里,无声地拥抱,平静地相望,所有的崩溃或伤害被铭粗暴的亲吻磨平。两个人已是泪流满面。我分不清他到底是魔鬼伪装的人,还是人装扮的天使。我只知道,这一刻,就算上帝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是的,爱会让人失去判断,也会让人做出愚蠢的妥协和让步。温柔的沦陷里,宽容总是那么的容易,我们彼此,一遍遍地保证着,发誓永远不说再见。
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如果深深爱,爱就一直在。我想我还是可以和铭一起生活下去的,过平常而安静的生活。于是我选择原谅。
只是很奇怪,女人和男人真的不同,他们确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女人的心潜在身体里连在肉里,无法剥离,而男人,却可以将心血淋淋地剔掉,用剩下的最为兽性的躯壳来游戏欲望。我和铭真的不是同类。此后似乎好久了,我们突然变得客客气气不再拥抱,相背地蜷缩在床上,他也从不勉强。当铭上班之后,空大的房间里,忧伤的音乐若冰冷的水,一遍遍的将心淋湿,那个满怀绝望女子,她的眼里蓄满泪水,直至蹲在墙角捂上自己的脸不能自抑地啜泣。我爱铭,琳,我知道他也爱我。
可是琳你知道吗,当你的爱被这个世界玩弄蹂躏时,当你的梦想被一点点地埋葬腐烂时,你一意孤行的不懈坚持,却让平淡日子的庸碌或贫乏再也燃不起顶点的火花,瞬间空白,空白的令人可怕。身体和灵魂变得很空。琳,这是真的。心真的很疼,那种空洞令人恐惧,似乎非要搞个生离死别轰轰烈烈才叫真的爱过。灵魂无处停靠,压抑,忍耐,隐忍的结果会是什么?只会觉得和那个不再爱了的人在一起时会比烟花更寂寞。
那段日子,空寂的午夜,一个破碎的女子,生命中一次没有预感的邂逅,琳,我们相识了。钻在被窝,我的手指在手机的键上灵活飞舞,深藏海底的灵魂在沉浮沉浮,凄艳的味道很是浓烈,那一瞬间,你若绝望谷底里一束蓝色的火苗,在将我的疼痛舔着舔着,你是唯一带给我安慰的,琳。
当爱不在时,两个人,其实比一个人更寂寞,无以言表的寂寞。
是的,爱终于消失。
琳的手抚着她哀愁的发,她的手指像花瓣。铭的脸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她终于告别了他。她的心里不再有任何疼痛。
2012年元月,北方,一个飘着雪花的冬夜。
3、女孩
对着镜子的时候,看到眼神里熄灭了的灰烬。每个平淡而颓穈一天就这样的打发。
黑暗中我赤祼着身体。把手伸到床头柜上摸索。手机里清脆的铃声在将我呼唤。一个年轻女孩打来的电话。这半夜三经的,烦不烦?我接起了声音。
认识这女孩有一年了吧。我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着什么。花大量的时间泡在网络游戏上,躺在床上沉溺于音乐。捏着手机疯狂的QQ。偶而抽少量的烟。也许一个人受过钝重的离弃,才会如此的颓废。
我想我早就习惯了孤独的照顾自己,可是在无眠的午夜,有个同样孤单的人陪着说话也是不错。
这孩子不断地强调说她很花心。跟我讲她一段一段爱的过往。她的生活令人感觉混乱不堪。情节最爆时可以不动声色的玩劈腿也不露馅。我认真的在听,嘴里打着哈哈,可我清楚的知道我实在不喜欢那感觉,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生气。因为爱的太重,心反复的磨损,所以她过早沧桑。我想那是一个需要很多很多爱的女孩。
然后遇到平,一个平淡颓丧的男子。就是这不相干的比她大十多岁的男子,他在另外的一个城市,上班很辛苦,每天都需要挤公交车去做那份乏味但稳定的工作。可是这丝毫不能妨碍她爱他。
平说,你会陪我一辈子吗?我那么老。
她说,你到底要我怎样?等我三年。来,我们一起祈祷。
自从平邂逅了这个有着甜美声音和语调的女孩后,每天都会和她聊天。有时候在公司,有时候在家里。有时候是一小时,有时候是整晚。两个人对着话筒意侬情侬,尽管彼此对对方的过往一无所知。
她的嗓音甘甜缠绵,标准的南方口音。平抽着烟,觉得心里暖和。他喜欢听她讲自己的童年,少年。他觉得相见恨晚。某一刹那,他有想结婚的冲动。
生活在无休止的继续。这期间,她身体延伸的热望无以自控,她与另一个男子一起生活,睡觉,吃饭,相对无言。她说她的灵魂还是深爱着平,深深的爱。她轻描淡写的描述令我的心隐隐抽疼,甚至愤怒。我担心如果有一天平知道了,他的离去或消失对她来说是不是打击?
果然,得知真相的平尊严的选择了同城的另一个女子作为还击。也许唯有这样,才能挽回他没落的自尊。平的脸变得冷冷。原来网络里的感情真的是令人无所依傍。还好,不算陷得太深。
了解的多了,知道从幼年开始,她似乎一直孤独。身边的人熙攘,其实都是空气,一个人可以旁若无人的快乐。无人能够进入她那被封闭的孤独。那种灵魂无法突破的孤独。渴望爱,容易爱,总是无疾而终。破碎带来痛感。每一次的抽离都会一下一下地拉痛她的心脏。她的眼酸疼,却流不出任何眼泪。特别容易相信人,又特别的不相信人。依然对爱向往。期待未来。她以独特的方式燃烧着她的生命。
整个夜空荡荡的。除了电流空无一人。我感觉到她的狂燥,感觉到寂静的夜里她的疲倦。听到她内心里凸显的欲望。我竭力的安抚着她。我不忍看到她的伤口。不同城市不同角落的我们,对着电话,听CD里低沉凄测的音乐。心意如此相通。就在那一瞬间,我想亲吻她,想伸出手轻抚她的颊。心里的寂寞被摧毁的无法言语。
烈日下,孤独依然剧烈。我紧闭着眼睛,脑海里缠绕着她的丝线。
这个让我如此怜惜的女孩,我担心她的下坠。我希望她有一天能找一个心爱的男子一心一意,不要再让灵魂不安的寻求短暂的安慰,否则,除了大片大片的回忆,她的情缘会被岁月悄悄的侵蚀,直至疼痛淹没,残废。
走好,女孩,这是爱自己最好的方式,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