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弹冠相庆纪念日 “贫总”组织再斗争

　　第三十八章弹冠相庆纪念日“贫总”组织再斗争
　　1968年8月17日，是反夺权派打垮夺权派的纪念日。反夺权派县革委经过一年掌权，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势下，县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和区、公社、生产大队建立革命委员会。伴随对夺权派的镇压和分化瓦解，政权日趋巩固。县革委为进一步鼓舞士气，召开县革委常委会议作出决定，8月17日在县城大操场召开庆祝大会，以红头文件向城乡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下发通知。各单位按规定书写张贴大小标语口号宣传，组织排练跳“忠字舞”、唱“语录歌”等。
　　8月17日凌晨4点左右，县城各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和区、公社代表队先后整队入县城东大操场，万人云集，场面十分壮观，“8.17”武装兵团派出百余荷枪实弹人员到场维持秩序。6时正，大会主持人宣布大会开始，此时天公不作美，下起麻线雨，会场台上台下撑开雨伞躲雨，接着几个悪炸雷响彻会场丄空，与会者无不为之一惊，但不敢擅自离开会场，谁都知道，这是立场问题，离开会场会有人找你麻烦。
　　被迫参加庆祝会的原夺权派观点的干部群众，嘴里不说，心中希望雨再下大一点，盼老天杀杀掌权者的威风，方解心中之恨。天难入人愿，沒下几分钟，雨过天晴，与会掌权派观点的干群脸上露出笑容。
　　主席台就座的石杰、梁大伟、安民心、李建筑等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在全场唱想《大海航行靠舵手》、《国际歌》，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三躹躬后，石杰代表县革委讲话，他说：
　　“毛主席教导我们：‘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组织人民去把他打倒。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掃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县革委改组将近一年，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在大家的支持下，在抓革命、促生产上取得举世瞩目成绩，形势大好。今天召开庆祝大会，是告诫各位珍惜来之不易的今天，加强团结，狠抓阶级斗争，斗私批修，在无产阶级专政下，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把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石杰讲话后，梁大伟、李建筑等作表态性发言，主题是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团结革命群众，防范“老保”翻天，打击阶级敌人，进一步抓革命、促生产。
　　接下来是检阅游行队伍。“8.17”武装兵团首先操起正步通过主席台前，高喊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各单位被检阅方队喊着革命口号缓缓通过主席台前。主席台上石杰等频频挥手向被检阅者致意，难怪有人说，今天是龙城反夺权的“国庆日”。
　　被检阅的游行方队走过,一些武装兵团人员把“走资派”和“坏头头”押解到主席台前揭发批判。陈建国、李学文、张文武、刘大力等自然在其中。在万余人的会上，造反派要他们低头认罪，叫他们举手投降，最后罚他们跪水塘，雨过天晴的水凼中跪着举双手投降的数十人。举手投降除被羞辱外，更令人痛苦的是，血液长时间往下流，高举的双手因失血麻木胀痛难忍，对人是精神和肉体折磨。
　　亲者痛，仇者快。“走资派”和“坏头头”的家属子女见此状，十分心痛。夺权派观点的人见此状也暗中咒骂这些不把人当人者将来不得好死。
　　“走资派”和“坏头头”被折腾放回家，陈建囯自觉回到火神庙看守自来水池。大操场数千人跳起“忠”字舞，边跳边唱道：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万丈，毛主席就是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心儿照亮，我们迈步走在社会主义大道上。”大家用西藏舞步翩翩起舞，大操场尤如欢乐的海洋。弹冠相庆到下午一点人们方散去。
　　刘大力回到家中，对今日受到的奇耻大辱耿耿于怀。当天晚上辗转反辙，久久不能入睡。自去年被打成“坏头头”后，过的是非人生活，一幕幕被凌辱在脑里掠过，这种日子何日是尽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软弱，他翻然醒悟，要组织起来斗争才有出路。他来到张文武家中，张家除妻子外，儿女均不在家。刘大力大起胆子说出想法，张说：
　　“怎样同他们斗，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刘说：
　　“我认为，县委、人委机关这帮官老爷大多靠不住，还是只有依靠广大贫下中农，搞农村包围城市，学习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年的革命斗争经验。”刘又说：
　　“近来我得到消息，邻县原夺权派都在农村成立贫下中农革命指挥部，与反夺权派的县革委公开对着干，使其政令不能出城，守孤城一座。”刘还说：
　　“龙城反夺权派的武装兵团打遍兴安各县，结仇太多，各县夺权派想联合起来教训龙城这些乌龟王八，希望我们起来作内应。”
　　张文武说：“这口窝囊气我早就咽不下去，苦于无知己，苦水无处倒。古人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他们掌权后，残酷镇压原夺权派，残酷折腾革命干部，令人发指！”
　　刘大力、张文武一拍即合，两人商定分头串联城乡原夺权派中的“铁秆”，开一次筹备“贫总司”成立会议。说干就干，刘、张二人分头在县城和区、公社秘密找人约定。
　　“贫总司”第一次筹备会在县城金家坝陈姓住宅召开，这是一栋三进深宅古建筑，据说是咸同年间回民起义的元帅府，此住宅主人陈武是支持夺权派的“铁杆”，虽如此，在掌权者实行“白色恐抪”的环境下，为掩人耳目，与会者在入宅前先观察后面有无可疑之人跟踪，进入大门，说出“暗语”方能进入后院参会。
　　筹备会在一间隐蔽的陈旧房间举行，陈武在一进大门放哨，若有情况，以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为暗号，以会者从后门撤走。
　　参会者有十多人，来自县机关和区、社代表，夺权派县革委委员小戈也到会。会议开始，刘大力说；
　　“请大家来，主要商量成立‘贫总司’和相关问题，具体的事由文武和小戈给大家讲。”
　　张文武说：“自造反派掌权后，大家都饱受压迫，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抭，这是亘古不変的真理，我们只有組织起来和他们斗争到底，才有出头之日。我们的拥护者主要是区社的贫下中农，成立‘贫总司’，以此发动贫下中农和反夺权派斗争…大家可以发表不同意见，今天是筹备会，讨论具体问题,形成统一意见，公推领导成员，大家作好思想准备。”
　　以会者发言表态，支持刘、张二人的想法。有的说，这种日子实在难过，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也有人说，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
　　小戈说：“这些日子，我深刻领会有了政权就有一切，失去政权就失去一切的道理。一件小事说明掌权的重要性，农林水革委主任是个读报连常用字都会读错的‘草包’，因造反精神强而被掌权派重用，他读报读不下去了，我就坐在他旁边，他不拿报给我读，而拿给离他很远的同观点的人读，这暗示说，你再有本事我不用你，这完全说明在掌权派眼里，读报权都被剥夺，其他权利就更谈不上了。打个比方，夺权派观点的人相当于地富反坏右分子，一切都沒有发言权…”
　　听了小戈的这番话，大家各自都倾诉受到掌权者压制和歧视的情景，激发大家要团结起来斗争的情绪。
　　会议初步议定“贫总司”领导成员，散会后单个离去。夺权派在掌权派的眼鼻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召开了首次秘密会议，犹如共产党在国统区搞地下工作。
　　会后，刘大力、张文武等分别到邻县同一观点组织取经，得到热情接待，并表示大力支持，刘、张等人信心十足回到龙城。
　　1969年7月1日，“贫总司”立大会在龙城最偏远的莲花寨召开。莲花寨座落在盘江峡谷中，是关宁、忠贞、龙城三县交界处，是苗族聚居之地，人跡罕至，掌权者鞭长莫及。关宁忠贞两县派数十人前来祝贺，百余人的会议在一个大溶洞中举行，岩洞石壁正中挂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画像。会议开始，小戈指挥大家唱《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囯际歌》，张文武带领大家学习《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林副主席最新指示。刘大力发表讲活，感谢关宁、忠贞两县战友的支持，要求龙城县到会战友要团结起来和掌权派作斗争。
　　最后，张文武带领大家在毛主席像前举左手宣誓：坚决拥护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央捍卫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前来支持的关、忠两县战友中有人从腰间拔出手枪连打三枪，祝贺龙城“贫总司”成立，此举震惊与会者!临别时三县战友紧紧双手相握不放，互说后会有期。
　　会后，刘大力找小戈商量说，邻县战友来信说，能否搞得到电雷管，五个电雷管可以换一支手枪。小戈本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平时是个杀鸡手都会抖。此刻，小戈居然表态此事没问题，没几天，他通过在水利工程上同观点的施工人员搞到15个电雷管交给刘大力。半月后刘大力果然换来三支手枪，一支给张文武，一支给小戈，本人留用一支。想有防身武器的梦实现，三人又惊又喜，他们知道在过去，私藏武器是要坐牢甚至要杀头，事到如今，他们顾不了这些，为反抗掌权派的圧迫，只有不要命地去拼了。
　　有一天，刘大力为解心中之恨，他找张文武商量说，”8.17”兵团李建筑等经常乘一辆卡嘶六九军用小车耀武扬威到区社，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张说：如何处置？刘和张讲了悄悄话，张文武沉思说：这事干不得，小不忍则乱大谋。若干年之后揭秘，刘大力想在路中埋炸葯包掀翻李建筑等。以后的历史证明，刘大力的莽撞是绝对错误，张文武是个有智慧的人。
　　正当刘大力和张文武策划组织人马和掌权派打游击时，从地区同观点的人口信得知，说省革委主要负责人马在汉搞独立王国，犯了挑动群众斗群众，支一派压一派的错误，中央责令他写检查，兴安地区原夺权派翻身的日子不远了，要大家作好上省城造反的准备。刘大力和张文武通过各区社联络员很快把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传达到夺权派观点的组织中。
　　1969年4月中共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兴安地区原夺权派“3.18”总部派人到所属八县串联，组织夺权派部分骨干赴省上访，刘大力和张文武暗中联络并敲定名单,通知到人。
　　4月16日，龙城百余人分别乘车到省城汇集，与先到的各县战友组织千余人游行示威，从中华北路经中华中路到省革委、省军区驻地中华南路。一路上手持“红宝书”振臂高呼：“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声响彻山城。看热闹的人不少，站满街道两旁，游行者中有被掌权派打伤致残者，有被打死者的血衣。省城观众看了十分同情，有的跟着游行示威队伍来到省革委办公大楼前，支持被压迫的群众，并跟着喊”打倒马在汉!”的口号，还有大妈大爷送来茶水和食物表示支持。
　　本想组止造反群众进入省革委大门的解放军战士，见到怒不可遏的示威请愿人流也只好退让。接待信访人员相关人员出来安抚上访者，叫派代表到办公室座谈。各县上访负责人临时组合商议，就相关问题达成一致意见,进入接待会议室，千余人示威者在大院等候。
　　接待座谈进行约一个小时，上访负责人代表宣布：安排大家住原省委、省政府大礼堂，每人发简单鋪盖，每人每天发五角钱作生活补助，各县负责人造冊领取。
　　在原省委、省政府礼堂中，千余人按县分片居住，床铺相连，十分热闹。白天以县为单位分别到接待单位反映情况。晚上各县研究斗争策略并互相交流。有的县趁机到省相关单位串联，寻求同观点组织支持。
　　龙城县的百余人上访者在省城闲逛三天后，也觉得无聊。第四天，刘大力和张文武在省政府礼堂召开各区社负责人会议，研究回县后如何发动本派群众起来和掌权派斗争，有人提出按毛主席老人家的教导：“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要组织武装力量和掌权者作殊死斗争。想法不错,但搞武器弹药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两个小时的会议,只完成对“贫总司”领导班子的充实,再次推选刘大力任主要负责人，张文武和小戈为副手，增选龙奎和梁胜强为领导成员。张文武和小戈负责县城内组织发动，刘大力、龙奎、梁胜强负责农村，并明确各区联络员。
　　4月21日“九大”胜利闭幕，兴安地区上访者最关心的是马在汉能否当选中共中央委员。当晚六时三十分，原省委-省政府礼堂已坐满上访者，大家静心等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节目的广播。七时正，新闻联播的头条新闻是“九大胜利”闭幕，当放在礼堂主席台唯一一部收音机里传播广播电台象点名似地播送中央委员名单时，大家摒住了呼吸，当听到马姓中无马在汉时，大家不约而同欢呼雀跃，有人流出辛酸的眼泪，咀咒马在汉倒台的日子终于实现，翻身的日子即将来到。
　　大家激动得走出礼堂向中华北路走去。此刻省城群众怀着不同心情走出家门以不同方式疯狂庆祝”九大”胜利闭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从中华北路至中华中路十里长街人头攒动，拥挤得水泄不通。刘大力、张文武和小戈等带领龙城上访者加入游行队伍,来到大十字被挤散，混入人流不知所向，直至凌晨一点大家从不同地方回到省政府礼堂,交谈所见所闻,兴奋到三四点方入睡。
　　次日上街大家看到省革委、省军区贴在大街小巷的通告，限三日之内上访者必须离开省城，否则礼送出境。见此通告后，刘大力和张文武等研究决定，认为在省城已达鼓舞士气之目的，再胡闹不是长久之计，回县发动群众扎实工作方为上策。第三日顾三辆货车，将百余人上访队伍带回县城。来到离县城约十里荒郊，刘大力等作了相关讲话，大家握手告别回原单位等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