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十月秋光里(编辑推荐)
生命所经历的过程是一场精致的人生悲剧,而生命存在的价值就是灵魂上的放足狂奔。
——题记
◎偶遇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漫无目的地晃着,看看身边匆匆而过的人们,面部表情各异,而脚步却是相似。
迎面招遥地走过几个妙龄少女,虽然季节已经深入到十月的心脏,所居鲁西南的这个城市还是很阳光,那几个女孩子,脸上稚气未脱,但是却在青春靓丽面庞上,敷上一层厚厚的粉脂,那水水的具有弹性的肌肤被压迫着,迎着阳光看起来,是一片扎眼的白;娇小的身体,被高跟鞋踮得很高,一些紧身衣裹到扁平的身体上,不留一点空隙;发型各异,色彩也各异,她们手里还娴熟地叼着烟,走着路,推推搡搡,每个人把头昂得很高,很是开心,也显得很傲气。
她们从我的对面走来,我向她们的对面走去,而后擦肩而过。
和她们擦肩而过的还有很多人,她们的笑声很大,无拘无束,但是决不是发自内心的爽朗和和愉快,笑声吸聚了很多路人的目光。中年人的眼里有些痛楚,他们一定在想,这些还是孩子,该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坐在明净的教室里,享受着知识的酣醇;老年人的眼里有些愤怒,继而有些同情;与其相仿的孩子们经过,先是避开一点距离,然后蔑视地一笑。此时,我也经过,我仿佛看到一朵含苞的花,还没充分享受着阳光和雨露地滋润,就将要凋谢,不免有一丝丝的惋惜。
在深秋里去怀念一朵花的开放,是多么遥远的事。
她们本身就是花,是因为土壤,还是因为水的原因,让她们这么残酷地凋谢?但是我相信,绝对不会是阳光的错。
在她们内心深处依然还藏有自己真正的青春,但是,她们最终还是把自己该珍藏的花季,丢弃在着灯红酒绿的旅馆。
她们的脚步没停,继续前行。
空气里有一些细小的尘埃,不停地变换着舞步,带点骄傲,带点挑衅地招惹着急于行走的人,口腔会觉得有一丝的酥痒,然后是一阵轻咳,似有似无地侵扰似乎还在继续,这就是北方物流小城的秋天。晴朗的天穹之下,好些行人已把口罩带上,可是带上口罩就能真正挡住尘埃的入侵么?
突然想加快脚步,与那群女孩子拉开距离,但是我没动,我怕我会惊扰着她们,更怕惊扰我周围的行人。
于是只能在这里记下:2005年10月28日,我在解放路中段偶遇了几个外乡青春女孩。
◎鞋子
路时常在脚下被放逐,左脚丈量着身后的距离,右脚探测前方的路程,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前兜,另一只手自由地甩着或是也插在裤兜,这是我通常走路的形象,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想,脑袋像个真空的世界,没有任何摩擦,“我像条鱼穿梭在城市的水里”,人们时常喜欢这样形容自己在城市的生活状态,但是我不喜欢,鱼,应该是在纯净无比的水里才能真正的生存,有了些许杂质,她就会无征兆的死亡。于是我不能成为尘世一条真正的鱼。那把自己比做什么?至今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要行走的稳当,必须有双合适的鞋子,家庭、事业、友谊都是心灵的鞋子,人们常说:“婚姻是双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这似乎是个真理,可是,新鞋子总会和脚有摩擦的,每次在鞋店买鞋子,买时试穿正好,而以后在穿着它行走时,脚总是有许多种的不适应,甚至有时会磨破流血,这就是穿新鞋子的代价,但是我很少承认。
每个在行走着的男人或女人,都是很努力的迈着脚步,而后小心地收藏走后留下地喜怒哀乐。我也同样,于是无论在精神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自己总是很努力像个男人的样儿在行走。
每天躲过疾驰的汽车、三轮车、摩托车,闪过密密麻麻的行人,像个精灵在人群里穿梭着,钻着空隙,寻找回家的路,逐渐向着能容纳黑夜的家靠近,每靠近一步,心情就在疏缓一截,掏出钥匙,拧开门,完全地解散自己。把在行走时地忧虑、伤感统统地抛在门外,脱掉鞋子,赤脚走在地板上。
而曾在此时,我真切地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而后,即刻一辆红色的桑塔纳的周围围满了行人,一片殷红从车轮底下蔓延开来,像朵红色的花,这是生命的底色。
一个壮硕的汉子,就这样像根红丝带似地飘走了。那个汉子在走路时,其实走得是标准的斑马线,儿子就在马路对面,等着爸爸给他买棒棒糖;根据事故处理得知,是这个出租车司机,由于疲劳过渡闯了红灯,于是,一个壮硕汉子的脚步,怎么也没能走过这个斑马线,人的生和死就在两岸。
肇事者也是不到30岁的年轻帅气小伙,而他在生命的对岸时常穿过黑夜寻望着,他瞬间的过失,却成了永远的遗憾。
走了的,被自己永远地忘记,而活着的,永远在那瞬间的血泊里忏悔和怀念;对着镜子看看惊魂未定,看着有点拖沓的自己,不禁自问:还寻找意外的幸运和真正拥有快乐的所属么?
我只要赤脚走在地上的真实。
◎半条假肢
不是在十月我就看到这半条假肢每天换着不通的方向躺在这里。
那半条橡胶的腿连着脚还有一双黑布鞋,每天都躺在我上班经过的公交车站的站台下。
城市小,站台更小,高于地面三十公分水泥地台阶,只能挤下几个人。
站台的人流时刻不断,个个翘首期盼着,车来了,一声紧急的刹车声之后站台开始安静。车来又来了了,人又走了。像左转是公交车门,像右转,是一条假肢躺在那里。
有人忙着赶车,不小心把假肢踢的好远,然后,又忙着跑回来,把假肢用脚驱回原地,这是车已经走了,乘车的人白一眼假肢,继续等待。离假肢2米处,假肢的主人,傻傻呆呆地笑着。
假肢地主人大概50多岁,黑瘦的脸镶着一对茫然的眼睛,贴骨的皮肤干皱着,他的左胳膊,左腿全部被截肢,从肩膀往下的一截圆圆的肉团,像根被强行据断的树枝,那条从膝盖往下的空白,无法支撑那条裤腿的空间,用绳子绑在大腿上,另外一条腿盘在身底,面前铺了一块白色的棉布,上面放了一个陶罐,罐里零星地躺着一角、两角、五角钱的人民币。那个土褐色的钱罐,站在那里,和主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经历着过往的脚步,很少有人停下来,往里面投一些纸币。
这不能怪行人,每天都要经过这个小站,每天要接受这个假肢主人的哀怜,时间会让人麻木的。
由于经常见到他,也就对他很熟悉了,好几次在等车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我赶快移开了眼神,看到他满是污垢的手,全身散发着异味,我无法和这样一个人对话。
一个雨天,等车的人很少,他蜷缩在车棚下,假肢穿的很整齐,靠着柱子上,我忍不住的问起了他的情况。他依然是那幅呆呆的表情,给我叙述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是孤寡老人,一字不识,前年来这里给一个远房的侄儿打临工,一次他侄儿家的墙突然倒了,就把他砸在底下,命留住了,可是手和脚没了,起初,他侄儿每月给他点生活费,后来把他送到一间破屋,说是每月来看他,他住下了,但是再也没见人来看过他,说到这里,一行浑浊的眼泪淌了出来,像个孩子,我心里有一丝丝的痛,但是却没有同情。
你丢了只是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完整的是个心脏和思维。
怎么不再去看看离车站远些的人家和笑语呢?
他委屈的说,其实我只想看看这里的行人。
车来了,雨还在下,我上车了。
车窗外的秋雨,静静的消解秋的浮躁。
远远望着一株草儿紧贴地面,随着风儿奋力地昂着头,一片落叶随着弧线悠然下落,不禁想起一个小寓言来。
一叶小草对一片秋叶抱怨道:“你跌下来的声音真够响的!你惊断了我一冬的美梦。”
秋叶愤慨地说:“你这出身低贱而住所卑微的生物!没有乐感、性格乖戾的东西!你不曾高踞于空中,当然无法了解自然之歌的美妙音响。”
然后,秋叶在泥土上躺下来开始长眠。当春天来临时她苏醒过来——她已长成一叶青草。
秋天又至,小草渐渐堕人冬梦,在她上面,秋叶从空中飞扬而落。她低低地自语道:“哦,这些秋天的落叶!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噪声,把我的好梦都给搅了。”
生命所经历的过程是一场精致的人生悲剧,而生命存在的价值就是灵魂上的放足狂奔。穿越沉静的秋雨,我期盼着,那半条假肢能穿过萧索,真正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