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目录
　　 （1）引子
　　 （2）第一拍：天不仁兮降乱离
　　 （3）第二拍：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4）第三拍：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
　　 （5）第四拍：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
　　 （6）第五拍：空断肠兮思愔愔
　　 （7）第六拍：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8）第七拍：原野萧条兮烽戍万里
　　 （9）第八拍：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10）第九拍：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11）第十拍：疆场征战何时歇
　　 （12）十一拍：生仍冀得兮归桑梓
　　 （13）十二拍：汉家天子兮布阳和
　　 （14）十三拍：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
　　 （15）十四拍：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
　　 （16）十五拍：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17）十六拍：日东月西兮徒相望
　　 （18）十七拍：风霜凛凛兮春夏寒
　　 （19）十八拍：响有余兮思无穷
　　 （20）尾声
　　 引子
　　 茫茫荒漠上，那林立的帐篷顶上一面镶着狗牙状大旗猎猎作响，帐篷包里，几个匈奴头儿正在大碗喝酒，大块撕咬着羊腿，不时发出“干”、“哈哈”的狂叫。这时，一个喽啰进来跪喊：“汉曹丞相遣使者到！”几个汉子瞪大眼睛一时愣住，他们刚刚还在谈及如何再举兵南下，到汉边界大肆掳掠一番呢！呵呵，是不是送礼来啦？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虎背熊腰的左贤王忿忿哆囔了一句：“真忒麻的扫兴！有什么屁快放！”
　　 喽啰说：“汉使者已到包帐门前。”左贤王看看大头领，见他颔首便说：“叫他滚进来！”
　　 左贤王话音刚落，已有一人簪发峨冠、直蓝长袍，腰系丝绦，轩昂踱步，姗姗而进。他只双手一合十，既未揖拜，更遑论跪叩，朗声喧道：“我大汉曹丞相问候贵帮单于。”也不管他们是何惊讶神态，随即说：“为示友好，特馈赠薄礼黄金千两，白壁一双。”
　　 听到真的送礼来了，几个匈奴头儿顿时畅怀舒颜，叫嚷着：“拿进来，拿进来！”“慢，礼物尚在途中。鄙人周近，奉使送礼，还有一事相求。”来使周近雍容解说。说是曹丞相近闻少时恩师一女流落在北方大漠贵地，特令在下拜谒单于，烦请代为寻找，放她随在下一道回归乡里，同家人天伦相聚。
　　 待问及何人时，便说如此这般。这时，左贤王猛然站立，目眦几裂，怒喝道：“她已是本王阏氏，如何能随你回去？”周近不做回答，只是目视大单于。大单于召集他们几个出账咕噜半晌回帐，令人领周近暂时去别一帐篷休息。次日，待周近被再领进帐篷时，却见单于和几个王皆须发戟张。左贤王还说：“金、璧留下，人可不要指望领回。哼！……”竟然还说出一些威骇恐吓话语。周近冷笑一声，缓声郑重说道：“想你们也知道，我大汉曹丞相已经扫除北方各处骚乱，正兵强马壮，整装待发再一举平定南方，就看单于如何修好。各位如不想再逃往北方荒漠西伯利亚挨饿受冻，最好结为兄弟之帮。离此地不远处我边境几十万军马还在等我回音呢！”
　　 单于和几个王爷立马笑脸相迎，说是试探贵使节气魄胆量开个玩笑。只有左贤王还在咬牙切齿，怒目屏气而视，但事已至此，迫于形势，敢怒而不敢言。他记着昨夜单于对他所言：“无须一兵一卒之损，而得千金玉璧之惠，说不定以后还可凭藉化灾难为安详呢！那礼物给你一半好了！至于阏氏嘛，以后瞅个好的再抢一个便是。”对于他，又哪知人的感情？在他们眼中，再好的女子也只是等同玉帛资财。哈哈，一下就得到这么多的黄金、白璧，还哪里不能再抢一个女人？不过，心里还是有着一种怪怪的感觉。这才将演绎出一段“金璧才女”悲愤怨诉胡笳十八拍的故事来。欲知胡笳十八拍如何演来，且看下面第一拍“天不仁兮降乱离”。
　　 第一拍：天不仁兮降乱离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笳一节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话说流落到匈奴的女子见到周近，深深道作了个揖，泪眼婆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身边一个老妈子连忙上前，跪地磕头，道谢后忙说：“深谢丞相和使者大恩！我家小姐这十二年来，日夜思念家乡，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就盼着这一天啊！”周近令老妈子起来，收拾好行李，抓紧动身，他犹恐夜长梦多，顷刻事变。这位女子此刻还不为人知，但一路行来，凄凄切切随胡笳弹奏吟唱出一曲曲哀音，日后千多年，就被人们称为古代三才女之一的蔡琰蔡文姬，广被人夸赞了。临行之时，她心情激动，却又痛苦万分。她急切得想插翅立刻飞回故里，但总忍不住频频回顾，这荒荒大漠，也留下她冲淡忧愁的一丝丝甜蜜。
　　 路上，她内心纠结，沉闷不语。行至金乌衔山，玉兔东升，宿于客栈时，她搬出乐器，呜呜呀呀抒发出内心郁闷。这时，她想到的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天下还太平无事，我长大以后汉朝的国运急剧衰败。苍天不施仁德啊！降下战乱流离。大地不见仁心啊！让我生不逢时。连绵不断的战乱啊！世道分外艰难；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啊！汉人无不悲叹。烽烟遮蔽四野啊！胡兵大肆掳掠；违背本意苟活着，失去节义心有愧。匈奴习俗差别大，汉家女儿难适宜；遭受种种耻辱啊！让我向谁哭诉？胡笳吹一节啊，瑶琴弹一拍；满腔悲愤和怨恨，举目无亲没人知。（此段译文，选自网站）她清晰记得，那时，她已经二十三岁，父亲对人人痛恨的董卓曝尸于市，士人莫不称贺时，他居然在朗朗白日里，伏尸痛哭。司徒王允不听太傅马日磾劝告，将父亲下狱缢死，只落得《汉史》成了断简残编。
　　 她的父亲蔡邕，字伯喈，是大文学家，也是大书法家，还精于天文数理，妙解音律，在洛阳俨然是文坛的领袖，像杨赐、玉灿、马日磾，以及后来文武兼资、终成一代雄霸之主的曹操，都经常出入蔡府，向蔡邕请教。蔡文姬生在这样的家庭，自小耳濡目染，既博学能文，又善诗赋，兼长辩才与音律就是十分自然的了，可以说蔡文姬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可惜时局的变化，打断了这种幸福。不多日，董卓部将李催、郭汜等造乱，京城溃糜，羌胡番兵乘机掠掳中原一带。父亲死后，蔡文姬一家被扫地出门，流浪于野，母女分散，恰遇匈奴兵至，被掳走向北方。可想而知，要远离家乡，哪能够霸陵折柳、十里五里长亭短亭再期相逢之时，只能是“饥随蛰燕，暗逐流萤”。可惜，曾经一起议论风生的亦师亦友的伴儿们，再难得相见了，那杨赐、玉灿、马日磾等，谁不是才气横溢？那曹孟德，尽管他心狠手毒，可也是满腹文采韬略，还有那青梅竹马的伙伴董祀……
　　 记得当时正一步一思时，猛听得马鞭“啪啪”声响，是羌胡在抽打被掳人众。那如蚁群之难民，被羌胡番兵如赶牲口般，浩荡逶迤，驱至漠北不毛之地，许多人不堪凌辱半途倒毙，那痛斥心扉之声不绝于耳，那凄惨峻冽身影犹在眼前。长歌当哭，就借胡笳之声，倾泻这胸中愤懑吧！“小姐，夜已经深了，歇着吧，明晨还要赶路呢！”老妈子来到蔡文姬身边。这十二年来，她哪一天都比小姐睡得少，小姐一天不开怀，她哪一天能得安宁呢！“是的。”蔡文姬收拾着乐器。“姑姑，你也休息吧！我和母亲分散了，你比我母亲还要细心地照料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姑姑了！就是不知我母亲这十二个寒暑变化，她老人家能经受得了风霜雨雪的欺凌吗？不是思念着母亲，我早就想离开这多灾多难的人世了。”说着，她又啜泣抽噎起来。“好在现在有盼头了！只愿能早日到长安，小姐。”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拍“疾风千里西扬尘沙”。
　　 第二拍：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行行重行行，每向故乡近一步，那被逼迫向北的昔日情景也在脑中翻腾：胡人强逼我做家妾；挟持我西行向天涯。高山重重入云烟，归程渺渺难回返；疾风吹千里，处处扬尘沙。胡兵人多又残暴，野蛮凶悍如毒蛇；携带弓箭又披甲，一路骄横挥皮鞭。琴弦上紧唱二拍啊！心弦悲痛伤欲绝；心志早被催残尽，唯有独自枉悲嗟。（译文，选自网站。）当日正随人群挪动着移向北漠，面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正在唏嘘不止时，突然听到“咴咴”马嘶，一匹骏马蹿到人群中。人们纷纷逃散躲避，可自己还沉浸在痛苦念想中一时未回过神来，居然昂首挺立愣在了那儿。那马上之人不屑一顾被撞倒的众人，却惊诧地凝视着我，手勒缰绳，让马儿在我身边转着圈儿，忽然伸手要拉我，可能是要将我拽上他的马吧！我扭身躲避不及，给他抓住了我的衣袖，只听“嗤”的一声，撕裂一道好大的口子。他“呔”地大斥：“跟我上马！”“不！”我也无所畏惧怒吼。“你们是强盗吗？如此折辱，我宁愿死！”“哟嗬！——我更喜欢。”他下马向我走来，正要说什么，身后又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人呼喊：“左贤王，单于有令，速去大帐议事。”他略一偏头喊：“知道了！”就要再来拉我。我怒目相向，斥责道：“不管你是什么王不王的，小女子绝不会惧怯威胁。你再用强，我立刻撞于路边石上，还可以咬舌……”“你到底要怎样？”这左贤王还真的妥协了。“寻辆车，我要和我的姑姑一道乘车随你而去。”当时情况，还能如何？且保住自己和唯一还没有走散我一直叫姑姑的老妈子。左贤王扭头四处一张，居然还真给他看到了一辆拉货物的牛车。他叫旁边一个士兵去掀掉车上杂物，拉来让我们乘坐，只交代了一声：“送去我大帐！”便跃身上马，鞭儿一挥，绝尘而去。进了左贤王帐篷，虽不像屋宇厅堂恢宏，倒也还宽大。一台兵器架上插满刀剑斧钺，还有一张强弓和插满箭的箭袋挂在架边；靠里面一张宽大毛毡铺设于地，毛毡上是草袋，草袋上杂放着一大堆衣物；中间一座炉子，还未生火。正巡视着，帐篷外发出“嗬嗬嗬”大笑之声，门帘一掀起，进来一群人。其中一人头包虎皮，上插一根雉尾，浓眉大眼，厚唇外翻，豺狼般吼道：“就是她？”说着就来拉文姬胳臂。文姬未料来人如此粗鲁，竟然踉踉跄跄差点跌倒。“不咋的！哪如吐谷浑那辣货！”“哥，你别乱动！我就喜欢她。你别看她柔弱样子，可有一种勃勃气概，惕然有威。”他哪里能说出这就是一种“气质”，叫人凛然而不敢侵犯。“好好好！既然老二喜欢，那我们就来庆贺一番吧！——来人，火生起来，羊烤起来，奶子酒抬进来！”颐指气使，虎虎生威。吃喝混闹了大半夜，帐篷里静了。左贤王竟然当着老妈子面拥蔡文姬上毛毡草袋上，扒光她衣裙，粗鲁行起牛马上栏之事，哪有一点汉人的温柔周公之礼？可怜的蔡文姬此时只能如待宰羔羊，任其蹂躏。此后，每当夜色降临，那左贤王就如同牲口来对蔡文姬一番折磨。每当此时，她都想到生不如死，倒不如一死了之，可是，她心中念着母亲不知流落何方，找不到母亲，她哪能就这么轻易抛却凡尘？何况“姑姑”跟随自己来到这离家何止千里之遥的荒漠，丢下她孤苦伶仃自己又怎么能忍心？越是痛苦，越是思想起昔日的欢乐。想到二八妙龄待字闺中时，那河东世族卫家的仲道与自己结成伉俪，真的是“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特别是诗文唱和应对，何等情深谊厚，何等快慰生平！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卫仲道便因咯血而死。蔡文姬不曾生下一儿半女，卫家的人又嫌她克死了丈夫，当时才高气傲的蔡文姬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回到娘家。往事不堪回首，痛心家破人亡，而今又遭凌辱。这人啊，到底生有何欢？唉！死，已无所畏惧了，可是不寻找到母亲，这心，还能安么？（可想而知，那时候还没有“生死是小，失节事大”的贞节观。无怪人们说“脏唐、浊汉、邋遢宋”，理学是兴盛于宋、明的，可仍然传出朱熹的家务丑事。）眼看着离长安越来越远，离落日倒是越来越近，这是关山万里远逝去，沙尘扑面近边来呀！想着想着，她的手竟在琴弦上随意划过来划过去，猛然停住，少顷，又是左划右剔，那琴声就“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了。“小姐！灾难已经过去，别再愁苦伤身了。”姑姑又来催促，蔡文姬强忍心酸，收起了乐器。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拍“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
　　 第三拍：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伤今感晋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又一个灿烂的早晨，是的，如今，那一天都新鲜、明快。一群人起程了，向南，向着长安，向着故乡，向着亲人们一步步走近了。可内心总在翻涌，那痛苦的十二年啦，哪里能轻易的挥之即去？蔡文姬不禁吟起：越过汉朝国界，进入匈奴城中；既亡家园又失身啊！苟活莫如辞人生。毛毡皮衣穿在身，心惊肉跳骨也寒；羊肉膻味臭烘烘，强逼下咽泪盈盈。胡人敲鼓闹翻天，夜以继日烦死人！半夜狂风卷黄沙，不知不觉堵塞门。伤今感昔唱不尽，琴笳三拍又制成；含冤饮恨留心中，心中悲愤何时平？她忘不了，忘不了十二年的苦难。强被左贤王纳为妻子后，终于间关万里，来到羌胡番地。这里倒是绿草如茵，溪水清澈，可到处羯膻气味浓烈，令人呼吸阻塞，恶心难忍。再看，羊群满山，牛马遍野，真的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人们除了放牧，便是烧起牛马粪，敲响鼙鼓，呼啸着赛马、叼羊。还有什么呢？没有人读书，更没有什么典雅音乐，只有一种叫“笳”的胡地乐器，“呜呜哇哇”，犹如哭丧。枯寂乏味时不禁忆起在洛阳的日子：前一天夜晚，来人众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那个现今为丞相当时是典校尉的曹孟德，居然用苍凉的嗓音，吟诵出一首《塘上行》：“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令人唏嘘不已。而时任谏议大夫的马日磾突然打破沉闷，说起《东观汉记》来，与父亲同为议郎的杨彪随声附和，使得孟德兄髭须戟指，那状貌使我忍俊不禁，喷出口中茶水，溅到孟德兄脸上，他眨眨眼挥袖离开。马日磾、杨彪等人竟然拊掌而笑，笑后却严肃庄重地说：“孟德，非池中物，日后定放异彩。”大家一议论，便散得迟，致使早晨起得晚了，连每日必修功课也耽误了。起床后盥漱梳妆毕，正欲用早点，却见孟德兄气熏熏无须门人通报走进客厅，大声呼诺：“不才曹孟德再请教中郎大人，愿聆听教诲。”只见他手捧一束木简，托举齐眉。我一乐，就抓过来，想看看又有何大作。他这时笑了，笑得胡髭一掀一掀的，好逗人呀！我不禁“咯咯”发声。谁知他也不再要父亲指教了，竟然深深一鞠躬说：“打扰早晨清修，告辞。”说完，施施然走了。还记得一天，家中宾朋满座，突然听到门房报王粲来访，父亲非常高兴，因急于迎客，忙乱中把鞋子也穿倒了。后人说：“敲门若我访，倒屣欣逢迎。”想他那篇《登楼赋》抒写了他生逢乱世、长期客居他乡、才能不得施展而产生思乡、怀国之情和怀才不遇之忧，也倾吐了他渴望施展抱负、建功立业的心情。全篇抒情意味很浓，“忧”字贯穿全篇，风格沉郁悲凉，语言流畅自然，真是脍炙人口。我在帘后瞅他，真的是气宇轩昂，潇洒倜傥。唉！到了这荒蛮之地，真的是“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用唐人诗句说汉事，为的是行文简洁，并非说彼时即有此诗文也。其它处亦是。——海注）。正思摸着，“姑姑”来说：“吃饭吧！小姐还是要勉力加进些食物，留得青山在，日后好还乡。”一说吃饭，喉间就要翻漾，尽是羯膻气味，怎能下咽！叹莫叹兮遭劫难，苦莫苦兮日月怎迁延？强忍酸楚，用匕首戳起一小块羊肉，刚到唇边，一个恶心，满口酸水漉漉流将出来。姑姑仍然候在身边，皱着眉，焦急地等着我进食。我只得屏着气塞进羊肉，闭着眼死劲地嚼，还未嚼烂就用力吞，噎得我泪眼婆娑，脖子僵直。北漠天气就是不同，真的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天气酷冷，可我过冬衣服早已丢失殆尽。见我簌簌发抖，左贤王拿起那些皮毛说：“把身子裹严了，就不冷了。”咳呀！衣服就是裹身子抵御寒冷的？也是，这里还能讲究“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还能再“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一曲又一曲，诉不尽心中的悲伤，压不下满腹的怨恨。不是说天有耳吗？你听得见我诉说的绵绵无尽期哀愁吗？不是说地有慈怀吗？你怎么让我经受这无比严寒的摧折？什么“天资聪明”、“乃眷东顾”！“以其昏昏”又岂能“使人昭昭”？我忘记了这是在回长安的途中，还以为仍在荒寒的北漠受煎熬。我愤然将琴弦拨弄得曲乱音涩，如黄沙漫天倾洒，似朔风震天嘶哑地吼叫。正在发疯般摇摆身躯时，周近来了。“蔡夫人，风沙已息，阴霾早散，眼见得要进阳关大道了，将往昔百般凌辱丢弃在塞外吧！曹丞相期待着你去做一番播名青史、震烁古今的事业呢！平日我不便来打扰，今夜见你凄情惨烈，只得来相劝一番了。”“噢！没有想到竟然惊动使节，妾有愧，这厢有礼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拍“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注】曾在北大编纂的《文学史参考资料》丛书“魏晋南北朝”卷（两册装）中见过《胡笳十八拍》，选自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另有朱熹《楚辞后语》版本，两本文字小有出人，可惜皆不在身边。学术界曾争议此诗与另一首《悲愤诗》的真伪，多数认为后一首是别人仿照蔡文姬语气伪造。本文所引诗文和译文均选自『中国古曲网』，发现有少数文字有误，便妄作揣摩擅自更改了。以后不再赘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