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均有一座情感的城堡，每天都演绎着不同的故事，在城堡里的某一个角落隐藏着那么一个灰度空间，它介于现实与虚拟之间，灰度的灵魂，如夜的精灵穿梭于时空之中，四处游荡！爱与非爱时刻对抗着，无关伦理道德，无谓对错，只有意念的闪现，灰度空间，它伸展、折叠、辗转、消逝……
　　
　　 一、远足
　　 深秋的午后，行走于陌生城市的街道，迎面而来的是喧嚣的人群和阳光下肆意飞舞的灰尘，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锁住了远望的企图，一种由浅至深的烦闷拥挤而至，几近窒息！脚步愈加缓慢，游离的目光在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毫无生气的脸上一晃而过，总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幻想着从远方的人群中隐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些许腼腆，略带暖暖的笑意，就那样轻轻地走近，走近……身边的一切声响仿佛都消声匿迹，只听见逐渐临近的脚步伴着“扑通扑通”加剧的心跳声。然而叶轻扬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觉，这一切只有在谓之为第三个世界的灰度空间才能发生，而自己是在现实的世界里，他是不存在的！
　　 她终于在一茶馆驻足，选了一处靠窗的茶几边坐下，窗外，公园的景致一览无余，小桥、流水、垂柳、游船，画卷一般。“小姐，喝茶吗？”“嗯！”“您稍等！”年轻的服务生带着柔和的笑意，很快地送来了一壶热茶，香气氤氲，是典型的茉莉花茶，她喝不惯那味，随即又叫了一泡铁观音，还是喜欢那茶香，圆润、淡雅、韵味十足！
　　 电话铃声响起，是Selena那首熟悉的“DreamingOfYou”她喜欢那首歌，如泣如诉，轻轻地触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终于在歌声即将停止的最后时间里按下了接听，是程风的电话！这是流放自己的五天里她接的第一个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出去玩那么多天了，那天说的事你想清楚了吗？”她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嗯，过两天吧，再说吧？”电话那头传来失望的“嘟嘟”的断线的声音，她还愣在那儿许久。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程风。程是她多年的男友，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最近他家里催得紧，他也有点急了，这回大有最后通牒的意思。轻扬些许无奈，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一纸婚书究竟代表什么，她有点不屑，然而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觉得自己不得不去面对，可还是需要时间。真的决定嫁给他吗？
　　 程风，不太高的个子，不算英俊，但属于很男人的那类型，六年来一直那么用心地对待自己，虽然他只是个小职员，但也是颇费苦心地想给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而她早年间也已经坦然地接收了他的表白，几年里他几乎已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样的一个男人。每一个深夜和清晨，他温暖的拥抱总会让她忘记生活的琐碎和彼此间所有无谓的争吵和冷战，那熟悉的充满诱惑的淡淡体香总会让她迷失，梦一般的呓语，如痴如醉，她觉得自己沉沦于亚当夏娃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以至她总希望就此永远睡去，不再醒来！这就是爱吧，还犹豫什么呢？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总是这样认为，可是有婚姻这座坟墓，总比死无葬身之地好吧？她忽然想起前几天看过的文章，科学家说爱情是因为大脑的一种叫多巴胺的化学物质作用的感觉，有“爱情的毒药”之称的多巴胺带来的“激情”会给人一种错觉，以为爱可以永久狂热。不幸的是，我们的身体无法一直承受这种像古柯碱的成分刺激，那些化学成分在自己的控制下自然地新陈代谢。这样一个过程，通常会持续一年半到三年。随着多巴胺的减少和消失，激情也由此变为平静。她害怕那种激情的消失，如果没有了激情，那么婚姻的存在又意味着什么？
　　 “您的茶凉了，再换一壶吧？”在等待的几分钟里，叶轻扬随手摆弄着手机，下意识中摁响了那首歌，是陶喆的《就是爱你》“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像绿洲给了沙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做我的根、我翅膀，让我飞，也有回去的窝，我愿意，我也可以，付出一切，也不觉可惜，就在一起，看时间流逝，要记得我们相爱的方式，就是爱你爱着你，有悲有喜，有你，平淡也有了意义！就是爱你爱着你，甜蜜又安心！那种感觉就是你……”一种悸动的感觉让她有点慌乱，难以言状！她一直不明白，歌声为什么有那样的磁力，如同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让她不由自主地进入一个虚幻的世界。于是他如约而至，从另一个世界走近她的世界，只是他们之间还隔着那道冰冷的屏幕，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看着他灰色的头像发呆，只知道他整日忙碌，为生计，为理想，她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他从事什么具体的工作，也许就是这样的距离，竟使她有种强烈的想接近的欲望，然而理智告诉自己，她必须保存着那种距离，不远不近，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于是静静的守候中，偶尔灰色的头像会象精灵般忽然闪亮，她轰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凝固了一般，手脚变得不听使唤，她惊讶自己的失态，庆幸的是他看不见自己的尴尬和窘迫的神态，给自己时间平复心情，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在悄悄流逝，他始终没有问候：“还好吗？”于是，她想象着他坐在电脑屏幕前的样子，也许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诸多文件，或是计算着令人头疼的价单，抑或是神采飞扬地和客户频频交流，或者深情款款地和心上人轻声述说……她忍不住发送：“嗨，你好！”“你好！”很礼貌的回复，几句普通的寒暄之后她竟不知如何打开话题，又一阵的沉默，无需说再见，他的头像又恢复了静默，如同静坐于时光的两岸，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自己，泪水夺眶而出，不知为了什么。多少个雷同的场景似卡住的磁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回放，始终停驻不前。她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有着各自追求的事业和甜蜜的爱情，彼此好像不同平面的两条直线，永远行走在各自的空间，永远没有交点……
　　 “让一个人喜欢上你的理由需要很多，不喜欢你的理由只需一个”她隐约记得哪位名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她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让他动心的理由，所有的感觉只是自己游离于第三个世界的幻想，她谓之为灰度空间，有着最深又最浅，最虚幻而又最真实的意念，在这个空间里的他是如此的亲近而遥远，仿佛可以感觉到温度却又不可触摸。这灰度空间仿佛《荷塘夜色》中写的那样，“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象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得是个自由的人。”超越了现实中的对和错，情感世界中的得与失，纯粹得只剩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她想或许经年之后，这个灰度空间里的人和事都将慢慢地被缩小，折叠，最终消失在时光隧道里，而如今，它似乎在不断地舒展、延伸，她开始躲闪现实的审判，逃离黑洞般的音乐世界，她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于是她不得不努力地寻找着出口。
　　 她想起网上报道的抑郁症病人多选择了极端自残的方式，她想或许他们为的只是寻找逃离现在的生活、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出口，不禁唏嘘。陈琳自杀了，她选择了在前夫的生日里结束了年仅39的生命，她纠缠于《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爱了就爱了，就是无法最终释怀，“算了吧，一切归零！”情之所至，伤人伤己。什么是爱？或许那仅仅是某种情境下催生的一种感觉而已，如昙花一现的美丽，如烟花一般绚烂，百转千回之后方能显现真实性情，寄存于灰度空间吧，有些念念不忘的地方，注定只是浮光掠影，有些不能相忘的人只需淡淡地遥望......
　　 “还要水吗？”服务生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她的身边，“谢谢！不用了！”轻扬立身付钱，走出了茶馆，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吧！”是程风的电话，轻扬的眼睛湿润了，她想或许自己明日就该回去了，她得给自己也给他一个答案了。
　　 [1注灰度，介于纯黑纯白之间，从0级（黑）到255级（白），飘渺不定，难以把握。“灰度空间”最早是由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提出，本意指建筑与其外部环境之间的过渡空间，以达到室内外融和的目的，比如建筑入口的柱廊、檐下或建筑群周边的广场、绿地等.
　　 二、归程
　　 车在高速公路快速的行驶，窗外的景象飞般闪过，有点眩晕的感觉。虽然知道今日的归程长途行车，得养足精神的，可惜叶轻扬昨夜还是没能睡好，她依稀记得电影情节似的闪念，可惜竟不能详细忆起片段，梦里梦外，欢喜悲伤，无足轻重，更不该追问究竟。
　　 娱乐节目还在无休止地调情，偶尔有几首较为好听的歌，但这黄色基调下怎能有好的意境去倾听，于是她索性闭上眼睛。一个人的旅程难免有点防备心理，以至坐在身边的陌生人的问话都不太愿去搭理。闭上双眼，意识逐渐朦胧起来。那夜，程风安静地坐在电脑前看电视剧，她百无聊赖，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后边，不经意地抬起手，自然地轻轻拨弄他的头发，一根、两根、三根......快数不过来了，重新再数一回！他有点烦了：“干嘛呢，不好好看节目？”“陪我说说话？！”不搭理！电视剧《剑谍》在播着慕容无暇和方滔的对话，“为什么你都不大搭理我，我就那么讨厌吗？”“不是”“那干嘛我一问你才一答？”“我不喜欢说话，压力大。”这情景咋就这么相像呢。有点郁闷的感觉，他头都不回：“赶紧睡觉去，瞧你，都老成那样了！”她一听，急了，“老成啥样了？”“自己照照镜子去!蜡黄蜡黄的，都快成黄脸婆了。”叶轻扬一听，急忙站起来，跑到立身镜前仔细一瞧：“还真是憔悴多了，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竟长出了好几个淡淡的色斑，惨了，真成黄脸婆了!”看来，这年过三十，是经不起熬夜的，说不定哪天会忽地发现第一根白头发，那时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她有些不开心了......
　　 过隧道了！黑暗中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一副画面：在黑暗的世界里他温暖的太息，甜蜜的吻，温柔的耳语......
　　 她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安，据说喜欢回忆便是开始衰老的标志，“男人是越爱越淡，女人是越爱越浓，这平衡一旦被打破啊，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于什么样的改变，看各人的造化了。”朋友善意的提醒让她有些担忧，他会一直爱我吗？永远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车还在不停地向前飞奔，很是疲倦！
　　 “嗨，可以聊聊吗？”叶轻扬一睁眼，噢，是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在叫她，“你好！”她善意的一笑，“你是一个人出来旅行的吧？我也是哦！我叫张丽，路还很长，咱俩做个伴，说说话！”“嗯，叫我小扬可以了。你怎么也一个人出来玩？没人陪吗？”张丽哈哈笑了起来，看得出她是一个特别爽朗的人，“我本来就一个人，不用谁陪的。”“不好意思。”轻扬顿时感到有些尴尬，张丽看起来也是一个三十多的人了，又长得清秀端庄，怎么会一个人呢。她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张丽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没事，我一个离过婚的人，怕人问什么。我正没人倒苦水呢，看你面善，也好有人听我诉苦。”两人越聊越投机，相见恨晚似的成了朋友。
　　 原来张丽是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由于特殊的原因三十二那年嫁给了一个在厂里当技术工的男人，男人比她小三岁，大大咧咧的。好喝酒，常常会酒后发点脾气，轻则辱骂讽刺，重则拳脚相加。结婚不过三年，张丽实在忍受不了他的粗鲁野蛮，提出离婚，他又是痛哭流涕，又是赔礼道歉，一再强调自己太爱她，又觉得自己特没本事，自卑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会那样。张丽放心不下三岁的儿子，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能有所改变。可是他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依然不时的来点家庭暴力，张丽一看到他就特别害怕，于是通过法律渠道和他正式离婚了，那年，她三十七，儿子、房子全给他了，自己净身出户，一无所有。离婚后，他还不时地过来死缠烂打，想复婚，她只能不时地出去旅游，一来可以避开他的视线，让他慢慢地把视线转移，二来也想换个环境散散心。“好了，现在他又结婚了，我也自由了！可是旅游却变成了一种习惯！”张丽像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讲完自己的事，“你呢？”张笑着问轻扬，“我？”轻扬还不习惯向陌生人谈论自己，何况她自己也讲不清自己的状况，“我正准备结婚！”她随口答道。“是吗？”张丽淡淡地说，从她那张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上可以知道她对结婚这事不以为然。“你得认真考虑哦，别像我那样轻率地结婚，结果自己找罪受，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轻扬不解地问：“你就不想再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吗？”张丽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呵呵，再结婚？还是算了，怕了。就这样过吧，也挺好的，没人约束，自在些！”“喂，我这次去安徽，看一个朋友”她脸上的神情生动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忘年交哦！”她像一个初涉爱河的小姑娘，神秘而略微羞涩地谈起他的男朋友。
　　 “他是建筑设计师，高大魁梧，人长得有点沧桑，看起来比我老多了！我们是在网络中邂逅，然后走到一起的。虽然我们相隔遥远，不过他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我，我喜欢他来的日子。我会把家里清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布置满屋的鲜花，厨房里备下丰富的食品，我会亲自下厨，用心地做好每一餐，陪他吃饭，很温暖哦！你知道吗？当那一声悦耳的电铃声响起，那种雀跃的心情几乎快把我给乐疯了，我会像快乐的小鸟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边，把门打开一小缝，他会嬉皮笑脸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行李吧嗒一扔，老鹰抓小鸡似地追着，呵呵，跟他送我的那只狗一样可爱。然后我们会一起出去逛商场，一起出去郊游，一起吃晚餐，他在的日子总是充满阳光和喜悦的……”张丽动情地说着，眼里满是幸福。轻扬听着有些感动，多美的爱情！“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嫁给他？哈哈，你知道吗，他只有二十几岁，我怎么嫁给他？”轻扬惊愕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去年提过结婚，我没答应，这是不可能的。他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父母不会同意的，再说，结婚那也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你知道吗？有一天，在Q聊的时候他突然说去医院看望一个朋友刚刚出世的孩子，特别可爱！很喜欢很喜欢！我突然觉得特难过，因为这些是我不能给他的。然后我提出分手，他沉默了一阵，也同意了！”说着，张丽的眼眶有点红了，“分手了？”轻扬关切地问，“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消失了，没有电话，没上QQ，人间蒸发似的，那段日子，难受得很，想死的心都有！这不，染上了该死的烟瘾！我想确实是结束了，想尽各种方法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前不久，他又开始不断地给我发短信，打电话，说‘想我了’‘放不下’，我不理他，他又开始不断地给我寄东西，好几次又来看我，我没能抵挡住他的进攻，屈服了！”“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老样子呗，过一天算一天吧，好好享受爱情的过程，结局就不想去管了，快四十了，没多少日子了。再说经历过了，很难再遇上自己真正想爱的人了！”张丽的言语中透露出些许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