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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前世今生,谁欠了谁(小说)


作者:兰花悠悠香 进士,7931.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45发表时间:2013-06-16 16:59:58


  
   星期天的黄昏,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雨涵的眼睛透过玄关扫向厨房。看着那个人紧锁着双眉,黑着一张似乎十八斧子都砸不开的脸,紧闭着厚厚的唇瓣在忙碌,她的思绪开始游离,她的心里第N次审视自己和这个人、这个家。
   淡淡然,寡言少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进行目光对接。不是非说不可,尽量减少对话。内心是不屑的,表情是麻木的,面孔是冷峻的,语言是没有起伏的,而动作好像是模式化的。这样的两个人却是曾经花前月下的恋人,如今的夫妻,并已经共着一个屋檐长达二十年之久。要说这样的他和自己还有多少恩爱?这样的家还有多少温度?别说外人不信,连雨涵自个儿都怀疑。
   这样僵化了的表象多久了?他对她没有一句呵护的问话,没有一个多情的笑脸,更没有一个温情脉脉的注视。他的忽略,他的目中无人表现得是那样的入木三分,是那样的叫她心凉。平时里,她出门在外,不管时间长短,他都不会主动去一个电话问一句到了没有?在那边情况如何?什么时候回家?当然,更不可能带上一点吃的用的舟车劳顿去看看她。或者对她的付出和辛苦送上一抹微笑,送上几句温暖。
   一年,两年,她在外一天,他安于家一天,他可以表现得对她所有的一切毫不在意,或者说是麻木不仁。要不是她沉不住气打电话回家,她估计他也许会忘记他还有一个支撑着家的老婆吧?
   在家的日子里,有时候她肚子疼得弓起身子的时候,他也只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看着,最多说一句“每次疼得这个德性,为何不去医院看看?”而他自己呢?该吃该喝还照旧,也许,在他的感觉里,这样的老毛病可以是见怪不怪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关心和忧患,在他的声音里听不到一点的着急和不忍。当然,要是她发话,他尚且能够做到默默无声而有求必应,比如“替我倒杯水。”
   “替我拿块热毛巾。”
   “替我去买点止痛片。”他的所作所为是被动而机械的,就像无心无肺的经过人为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再不然就是一只电视剧的遥控开关。
   痛到不能忍受的时候,她就躺着,而他一如既往的做他的事情。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他会走进卧室问一句。
   “是吃饭还是吃面条?”然后,他再根据她的答复盛了她的饭或者面条,在碗的上面加上几筷子的家常配菜,再横搁一双筷子,放到她的床边桌上,随后看她一眼一声不吭扭头走出她的房间。至于躺着的她吃还是不吃,能不能吃,想不想吃,那都是她的事情,与他是无关的。等到他的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走进房间看一看,假如一切还照旧的话,他最多问一句“还吃不吃?”她一个摇手的动作,他便悄无声息的收拾碗筷。
   每每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她常常会自问:这还是她的老公吗?她摇摇头,再叹口气,要说不是,他却不争不吵也为她做着一切和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从买、汰、烧,他全承包,她是家里的甩手掌柜,只负责家外的一切。要说是,怎么会这么孤寒冷漠拒她于千里之外?让她的心不但结冰还像是压着沉甸甸的铁块似的浑身上下都是舒展不开的感觉?说他是冷暴力杀手?偶尔的在不经意中,她又会瞥见他稍纵即逝的一抹似真似幻的又是似曾相识的情动,还有更奇怪的是,有几次,她身体不适独自去医院,恍惚中也看到了他躲躲闪闪的影子。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说他已经是一个麻木了情商的木僵人更合适一点。
  
   二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景在她与他的夫妻生活里究竟演绎了多长时间?雨涵已经不记得了。一年,两年还是七年,八年?她似乎已经麻木成了习惯,记忆也灰心到了短路的程度。
   冷漠好像是渐渐的无声无息地开始,并愈演愈烈的。唉,这样的家还是家吗?似家非家,在外人的感觉里表面平和得如同一泓没有波澜的静水,谁会想到静水下却是暗流汹涌,暗礁不断。
   没有争吵,没有嬉笑,没有对话,没有商量,就像这个家里两件相对而立的木质家具。家的天空下,是一派冷清的寂寥。他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人啊,除了冷,你还挑不出他的刺。家的一切琐碎也都在平静中解决。开门七件事,油盐酱醋柴米茶,似乎和所有的家庭一样。生活,在这七件事里可以搅搅扰扰地纠缠成热闹的麻花。其实,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家与所有的家庭不同。两个彼此关联的人,已经在这麻花般的纠缠里百炼成冰,或者说已经成了躺在冰箱里的两条浑身冻得邦邦硬的互不相干的小黄鱼。
   家,成了无霜冰库。笼罩着层层厚厚的驱之不去的浓浓的冷雾。看不到,也触摸不到,却时时刻刻让人感觉着彻骨寒冷。所幸的是多亏还有个儿子,这大概可以算是三九严寒中的一抹暖阳吧?
   在她和他之间,只有儿子是共同的纽带,儿子成了他和她的提取公因式。寥寥无几的对话大多也是针对儿子的一应琐事的。对于她和他来说,儿子是他们单向的热闹源泉。在家的日子里,大多时间里,他只和儿子说话,她也只是与儿子有说不完的话。
   有时,家里需要大的支出了,他简略地向她开口报出预算,而她则拿出一笔钱供他支配,彼此间没有多话,更没有喋喋不休,她给钱的一刹那,仿佛是走上公交车往自动投币机的隙缝里投进了硬币,而他拿钱的时候更像是替主家打工的哑巴长工。
   他对她这种情感上的不间断的冷冻疗法渐渐地也把她疗成了灰心、冷心的综合体。逢到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或者其他什么事情要离开家几天,则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他一声。或者压根就不说,只是告诉儿子便了。彼此好像只是坐着同一条船的人,陌生而疏远。
   通常的日子里晚上她下班了,他已经准备好晚饭,本该温温静静的一副图景也总是被他搞得冷瑟瑟。进门的她看到的总是一副债主的冷面孔。很多的时候,一个斜睨的注视便算是奢侈的表情了。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一只自来水感应开关,看到她走进家门,他便安放饭桌上的一切,然后一声“吃晚饭。”盛上三碗饭,往台上一放,他和儿子各占一位,而她则习以为常地坐下。
   晚饭后,她指导着儿子做作业,而他则悄无声息窝进厨房,然后便是一个人关起门看他的电视。夜深了,他和十岁的儿子是主卧室的两个主人,共着一张双人床。而另一间小房间里,一张小床容下她疲累的身子直到天明。
   从入夜到天明,除了睡觉彼此间都是间接对话的形式。家里除了儿子的声音,就是她和他喊儿子的声音和与儿子说话的声音。
   “儿子,早点睡觉。”
   “儿子,该起床了,不能迟到。”
   “儿子,告诉你妈妈,家里的米快没有了,下个月封阳台得准备一笔钱了。”
   渐渐的一切好像都成了习惯,默默无声地扒拉饭,默默无声地做事,各人的事情各自自己做主。不到逼不得已,尽量不开口。有时候,儿子问她“妈妈,你和爸爸怎么都没有对话?是不是像爸爸说的你的心里没有他?”每每这时,她唯有苦笑。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开口的话她怕撞上钢板,那样的话,说,还不如不说,于是,便变得无话可说。
   很多的时候,她自己为自己打着抱不平,凭什么吃苦受累养着一个家,却还要看他的脸色,这算哪门子事情?一年又一年,她任劳任怨用羸弱的肩膀扛起的是整个的家,他是木头还是一个瞎子啊?竟然没有丝毫的感恩心。
   憋屈的日子过得就像明明口渴得要命,却只能掐着喉咙喝水。这样不死不活的日子算什么?活着却死了,死了却活着。有好多次,她也试图打破僵局,可是,面对非一日之寒的厚厚的冰冻层,实在是令她难堪又无奈。
   她是个骄傲的人,何况她具有一大堆骄傲的理由。跨出家门,在公司,她可以对着一群的外商巨贾侃侃而谈,跨入家门面对他,她确实已无言以对。其实何止她心里难受,有话说不出,她还知道他心里有话,但就是不想和她说。彼此相知却已不相亲。人相近,心已远。婚姻走到这一步,她真的是无助又痛心。
   也许自己和他的婚姻已经到了日薄西山之地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那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忽然,十一岁的儿子一脸严肃地跑来告诉她,爸爸在背后说了妈妈的坏话。她心里怒气升腾,一个坐等着老婆养家的人,不开口也就算了,还在孩子面前乱说一气!再说,就一个靠老婆养着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孩子面前对我说三道四?
   那天,她气极。
   “儿子,连你都知道是妈妈在养着这个家,离开了妈妈这个家将寸步难行。你爸爸看来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不过,你相信妈妈,即使妈妈和爸爸离婚,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她有意大着嗓门喊出了压在心里的话。谁知道,他话音未落,儿子嚎啕大哭。
   “我不要爸妈离婚,这是我的家,你们离了婚,家就没有了。”儿子说完又急急忙忙奔他而去。不大的时间里,儿子带泪的笑脸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妈妈,爸爸说了,要我放心。今生他不会和你离婚的。这下好了。我们三个人永远是一个家。”
   儿子是她的生命,是她的一切,儿子的表情和反应警醒了她。离婚,其实那是一条逼不得已之路,更何况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她也放不下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这个家,人生苦短,都过去了这么久还能怎样?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过着便过着吧。再过二十年不都是古稀之人了么?分手能够放下一切吗?
   偶尔的,她也会想起二十年前披上婚纱的那一刻,那时,他与她携手相牵步上这座婚姻殿堂的时候,他是何等荣耀,何等幸福,而她又是何等甜蜜,何等心花怒放。有很多次,她对着自己问:是不是前世我与他有解不开的怨结,还是谁欠了谁?以至今生老天要让我和他成为纠结的一对?斩不断,理还乱。分不开,丢不下。
  
   三
   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与他的那场相遇也许就是从前世延伸至今生的宿命吧?在那一场相遇里,她与他两个原本不相识的人却有了交集,并莫名其妙地有了发展。
   那是一场不期而遇。她受邀与他相识于她朋友阿慧家的便宴上,那时候他是一个大龄未婚青年。而她则是一个经历了短暂婚姻的刚满三十岁的人。至今,她还记得阿慧对她说的话。
   “你可别看他其貌不扬,人聪明,手奇巧,是个多面手。心也善,尤其对家人,对朋友,那是真诚又敦实。要说欠缺,初中的文化比起你好像是低了点,再就是人太自卑又不善言辞。从性格看,你和她正好互补。这是一个值得交往之人。有时候缘分也是要靠抓的哦。雨涵,好好考察一下吧。”朋友的话,她当场一笑而了之。
   对于她这样一个身心都还处于伤痛期的人来说,那初相见的感觉,其实是没有感觉。
   后来的几次交谈,几次相聚,渐渐的,她对他有了了解,身材不高,面孔古板,相貌平平又少言木讷的他是家里的长子,他孝敬父母,疼爱弟妹,他有着一颗细致而善良的心,有着一颗聪明而灵动的头脑,虽然作为一个工厂的普通工人与她这个有着大学学历的人似乎不相配,但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历了一场婚变的她已经深悟,婚姻无关名利,无关门第。彼此相合,人的品行才是第一位的。
   长达一年的交往,她的心窗重新为这个叫做林轩的男人开启了。
   心门重锁,他用他特有的憨厚沉稳一步步叩开了她紧闭的心门。
   爱情,有时候真的就像穿鞋,鞋大鞋小,唯有脚知晓。那一年丹桂飘香的时节里,她经过深思熟虑、排除万难决定把自己的身心相托。
   婚后最初的日子里,她与他就像那首《我侬词》里所描述的“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两个人恨不能生死永相依,真正是一腔恩爱两相情笃。
   下班了,她会窝在沙发里,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就托着两腮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有时候,两个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开着玩笑,他喊她“小懒虫。”她叫他“大灰狼。”两个人休息的日子里,她常常喜欢依偎在他的身旁,仰望蓝天遐想如飞。
   他的手真是巧。家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他亲手做成,无论是款色还是精致度都是没得说,她笑着对他说,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天才是多面的。经过了他的打点,家里的每一处都透着温馨。
   那几年里,她沉浸在满足里,沉浸在甜蜜里。她总是呢喃着“轩,我相信前世,前世,我们就是三生石上的一对痴情人。”而每每这时,他会温情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喃喃自语。
   “嗯,前世你是债主,我是欠了你的那一个,所以,上帝要我今生好生侍候好你,让你感受幸福,感受快乐。”
   婚后第三年,她一场大病,从意志到心力都遭遇了很大的打击,那时候是他的细心呵护和全方位的照顾把她从疾病的困顿中慢慢解救出来的,那时候,看着他整天忙碌着,陀螺似的在医院、工厂、菜市场和家转着圈。她心疼,她负疚。病中的她心理脆弱,脾气暴躁,他专门请了假相陪。温情软语,絮絮叨叨,一次次的排解,一遍遍的安慰。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病的是她,瘦得脱了形的是他。
   病愈后,他长吁一口气告诉她,这期间他有多担心,长夜漫漫,他的心灵一直在煎熬中左冲右突。
   他说“这下,我们终于走出来了,以后,我更要小心细致地照顾好你。不让你生病,不让你受累。知道吗?在你生病的日子里,我好怕。真的。”她于欣慰感动中对自己说,今生有他,她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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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前世今生,谁旖旎了谁的一帘幽梦,谁争渡了谁的宿世姻缘,纵是有缘,还是要慎思慎行,莫负缘分二字。他和她的爱情跌跌撞撞坎坷不断,因为失业,他一度陷入了无法自我救赎的自卑里面,而她却因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再创业以后失败的心,让这场爱情走进了暂时的死胡同。本是两个相互在意彼此喜欢的人,却因为两颗同样骄傲的心,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小说描写的很细腻,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作者文笔字的深厚功底,构思的巧妙,小说结尾以一场幽梦,两场与佛的对话为结局,升华了全文,揭示了主题。故事中的男女主角通过两场与佛的对话,最终让这场爱情得意善终,那么我们人常生活中,无缘“与佛”对话的在爱情中相互追逐的人们,又该怎样呢?很发人深思的一篇小说,在爱情的道路中我们都应该慎思慎行,莫负缘分二字。美文拜读了,问好兰花悠悠香老师,倾情推荐。【编辑:芈蜜】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0619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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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芈蜜        2013-06-16 17:01:00
  问好老师,按语写得不好哈,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老师见谅哈。
2 楼        文友:芈蜜        2013-06-16 17:01:37
  问好兰花悠悠香老师,老师的小说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彩,我仰望您。
回复2 楼        文友:兰花悠悠香        2013-06-16 18:00:59
  半蜜你好。你的评写得很细致。你的盛赞又使我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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