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世纪50年代中叶，彭城市发生了一起爆炸性新闻：彭城豫剧院著名豫剧演员柳艳秋被丈夫刘立业毁容。一石激起千层浪，从工厂到学校，从城市到农村，全市人民议论纷纷，传闻满天飞。广大观众呼吁严惩凶手,将刘立业绳之于法，彭城日报为此开辟专栏进行讨论。由于案情错综复杂，后果严重，影响恶劣，彭城市公安局进行了公开审判，并在报纸上进行辩论。那时我正在彭城一中读高中，通过媒体和传说，了解事件的始末，时间虽已过去50多年了，至今忆起仍历历在目。现公布于世，以警示后人。
　　
　　 二
　　
　　 1945年日本投降后，大田村地主刘德才指使他的儿子刘立业反攻倒算，滥杀无辜，本来得到宽大处理的刘德才，数罪并罚，被县公安局判处有期徒刑10年，不久病死于监狱。
　　 1947年8月，解放军用炮火解放了“固若金汤”的蒋军据点苇楼，龟缩在王庄据点里的蒋军官兵吓破了胆，惶惶不可终日。守军团长刘立业，深知“继续顽抗，死路一条”，于是他率领官兵起义，王庄和平解放。
　　 刘立业原是保定军校二期学员，毕业后在沛城伪军司令部当参谋。日本投降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国军的团长，驻守王庄据点。由于刘立业临阵起义有功，受到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对他过去犯下的罪行不予追究，并且保送他到湖西速成中学学习，毕业后他考取了彭城政法专科学校，学习法律。
　　 刘立业为人狡猾，诡计多端，善于伪装。他在去彭城军校报到前夕，利用乡政府人事资料管理不严的漏洞，买通乡文书，把他档案中过去的劣迹材料抽去，只保留保定军校学习及王庄起义的材料。由于刘立业刻苦学习，成绩优秀，毕业后分配到彭城公安局当法官。
　　 刘立业为人精明，办事果断，在彭城地区小有名气。由他亲自承办的赵集盗牛案，从立案取证到公开审判，做得一丝不苟，程序严谨，量刑适当，受到当地百姓的一致好评。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立业忘不了过去花天酒地的生活，忘不了他爹死于狱中的仇恨，更忘不了斗争他爹、分他家土地财产的惨烈景象。他留恋旧社会，仇视新社会，但表面上却兢兢业业，积极工作，心里却想着如何复仇。他等待时机，伺机报复。
　　 大田村抗日联合政府主任柳亦鸣，他的胞妹柳艳秋，是海城艺术专科学校的学生，她得知哥哥担任郝寨区党委书记，又与许雪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有困难，为了相互有个照应，她毕业时主动要求到沛屯戏剧院工作，当了一名豫剧演员，不久唱红徐淮地区。彭城文化局指名道姓要柳艳秋来彭城豫剧院进一步提高。
　　 柳艳秋年轻漂亮，唱腔优美动听，做功表演精湛，被誉为彭城地区的小香玉。她主演的《花木兰》轰动全市，而《秦香莲》和《穆桂英挂帅》的演出又使她名声大振，根据评剧《刘巧儿》和话剧《小二黑结婚》改编的现代豫剧上演后，使她成了徐淮地区家喻户晓的豫剧明星。她不仅戏演得好，而且艺德高尚。她经常到农村、工厂、部队，给基层群众进行慰问演出，还不断举行义演，募集资金支援灾区建设和抗美援朝运动，因此她受到广大群众的爱戴。
　　
　　 三
　　
　　 刘立业聪明，好学，参加工作后又肯钻研法律，他探究古今案情居然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人称“法律迷”。他的业余爱好是戏剧，喜欢听豫剧，尤其是爱听常香玉、柳艳秋的豫剧清唱。
　　 当他得知柳艳秋就是当年在大田村担任抗联主任柳亦鸣的胞妹时，他异常兴奋，爱与恨交织在一起，但更多的还是被柳艳秋的美丽和优美动听的唱腔所吸引，且为之倾倒。
　　 每逢彭城电台播送柳艳秋的唱段时，他都会如痴如醉、侧耳细听。他是彭城豫剧院的常客，有些剧目的名段唱腔耳熟能背。他非常喜欢观看柳艳秋的演出，几乎每场必到。对柳艳秋的豫剧清唱唱片，爱不释手，百听不厌。他家中藏有柳艳秋的巨幅豫剧彩照及豫剧清唱唱片，工作之余常常忘情地望着柳艳秋的玉照，欣赏她那优美动听的豫剧唱段。
　　 有一次，彭城豫剧院举行赈灾义演。演出结束后，刘立业陪同市公安局领导上台接见演员，这时他有机会和柳艳秋面对面相见了。他站在柳艳秋面前，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笑容可掬，紧紧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寒暄道：“祝贺演出成功，您辛苦了！”这时，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柳艳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柳艳秋也为这个英俊青年所吸引，含笑说：“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刘立业每次来剧院听戏，总会找出各种借口到后台与柳艳秋见面，从此二人往来频繁，关系密切。
　　 有一次，刘立业来到后台，见到柳艳秋，他拉着她的手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话一点不假。我是湖西大田村人，解放前你哥柳亦鸣在大田村工作，今日我俩又在彭城相遇，你能说这不是缘分？”
　　 柳艳秋听了，高兴地说：“这么说来，你认识我哥了？”
　　 刘立业兴奋地说：“何止认识，我和你哥哥还挺熟悉呐！你哥哥是大田村抗日联合政府主任，他为大田村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我，说来惭愧，保定军校毕业后走错了门。好在关键时刻我觉悟了，才没铸成终生大错。”
　　 柳艳秋知道他又想起了过去不光彩的一页，于是安慰他说：“知迷途其未晚，觉今是而昨非。革命不分先后，为人民立新功，照样会受到人民的欢迎。”
　　 刘立业笑着说：“说得好，我深有体会，是党和人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要倍加珍惜，积极工作，我要把自己的全部知识和力量献给祖国，为人民立新功！”
　　 刘立业思想进步，工作积极，热爱祖国和人民，柳艳秋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来二往，两人心心相印，互有好感，好像谁也离不开谁了。随着交往的日益增多，二颗相爱的心已经紧紧连在一起了，不久便喜结良缘。
　　 一位年轻有为的法官和一位知名豫剧演员结为伉俪，这在彭城地区实为罕见，一时传为佳话，引为美谈。
　　 刘立业与柳艳秋结婚不久，他被彭城公安局保送到北方公安大学深造，他和柳艳秋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相互鼓励，两人立誓要在各自的岗位上为人民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四
　　
　　 刘立业在公安大学学习刻苦，进步很快，不久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柳艳秋在彭城演出，不断取得新的突破，红遍大江南北。两人书信往来，互诉衷肠；每次相见，情深深意绵绵，小别胜新婚。刘立业尽管学习紧张，但是只要有机会他必回彭城看望柳艳秋，二人的感情越来越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立业对靓丽的娇妻、著名的豫剧演员柳艳秋开始不放心了。他害怕漂亮的妻子耐不住寂寞，会移情别恋，更怕她做出对不起自己的蠢事，所以二人再见面时，他最关心的不是柳艳秋有没有新的剧目上演，而是她有没有结识新朋友。
　　 柳艳秋是知名演员，是公众人物，她接触面广，应酬多，而且慕名来访者应接不暇。这些本来是正常事，却经常遭到刘立业无端的猜疑，使二人精神上产生不快。加上刘立业的好友或好事之徒，常给刘立业吹风，让他注意柳艳秋的行为，不断在他耳旁散布关于柳艳秋的绯闻，诸如某记者对她进行专访了，某要员约她喝茶了，某男士与她吃饭、在百货大楼一起购物了等等。刘立业听后，心里总是酸酸的，妒忌之心油然而生。他由不信到怀疑，由怀疑到确信，常为一些捕风捉影、莫须有的小事与柳艳秋争吵不休。后来，他竟然忍受不了柳艳秋和男士握手，看见柳艳秋和领导、记者谈笑，他就怒火燃胸，暴跳如雷。二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分居。
　　
　　 五
　　
　　 就在这时，有一部30年代的电影《夜半歌声》在全国上映，说的是著名演员宋丹萍与富家少妇相恋，后被人用浓硫酸毁容，一代名伶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用歌声与情人沟通感情。一时间《夜半歌声》风靡大江南北，激起广大电影观众对旧社会的无比憎恨，对宋丹萍寄予无限同情。可是刘立业看了这部电影之后，压抑良久的复仇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突然一个恶念在他的头脑中滋生：“我得到的东西，他人休想夺去；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甭想得到。”
　　 这年暑假，刘立业照例回到彭城休息。有一天，他约柳艳秋去中山西路《春来香》茶馆喝茶，柳艳秋碍于情面，按时赴约。二人虽然分居，但亲情亦在，仍不失为好朋友。两人相见，分外热情，他们各自谈了自己的近况和今后打算。正当两人谈兴正浓之时，刘立业立即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瓶浓硫酸，突然向毫无警觉的柳艳秋面部泼去，柳艳秋一声惨叫跌倒在地。茶馆所有的人惊呆了，他们急忙将柳艳秋送往附近的人民医院抢救，而这时的刘立业却大模大样地向公安局投案自首。
　　
　　 六
　　
　　 刘立业毁容案在彭城地区掀起酣然大波，激起人们极大的愤怒。大家纷纷打电话、写信，或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对柳艳秋深表同情，痛斥刘立业的卑劣行径，要求公安部门严惩凶手，为柳艳秋洗雪冤屈。
　　 刘立业毁容案公开审判，当是时被告、原告、双方辩护律师及群众代表济济一堂，审判大会在市公安局审判厅进行，彭城电台直播，机关学校组织收听。
　　 法庭辩论开始，当法官陈述案情后，双方律师进行了激烈论辩。法官问刘立业：“你为什么毁容？”
　　 刘立业振振有词，强词夺理，他竭力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才把她毁容，我不嫌弃她，我要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
　　 群众听后，大骂刘立业“一派胡言！”
　　 刘立业的辩护律师说：“刘立业毁容后能主动投案自首，应得到宽大处理。”
　　 法官驳斥道：“他身为法官，又学法律，是知法犯法，应从严处罚；刘立业犯罪事实清楚，且早有预谋，情节恶劣，影响极坏，必须严惩；他深知法律无情，主动投案自首，不过是雕虫小技，仍应从严惩处。”
　　 法律是无情的，也是公正的，刘立业得到了应有的惩处。可惜一代豫剧明星毁于一旦，人们扼腕痛惜。
　　
　　 七
　　 柳艳秋不愧是优秀演员，她受到如此致命的打击，却没有丝毫消沉。她和刘立业离婚后仍不负观众的期望，继续为人民献艺。她不能登台表演了，就在电台清唱，录制豫剧唱片，让喜爱她的观众听到她那优美动听的唱腔。她举办豫剧培训班，把自己的技艺传授给青年演员。她还深入基层，为群众演唱。有一次，在全市黄河故道整修工地上，我有幸聆听了柳艳秋的豫剧清唱。她身着便装，头顶沙巾，戴着大口罩，十分动情地清唱豫剧名段，在场的听众无不为之感动，整个工地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后来，我离开彭城市到外地学习和工作，还不时听到有关柳艳秋的消息。大家都祝愿这位人民喜爱的豫剧名家早日康复，重新登台献艺七
　　 柳艳秋不愧是优秀演员，她受到如此致命的打击，却没有丝毫消沉。她和刘立业离婚后仍不负观众的期望，继续为人民献艺。她不能登台表演了，就在电台清唱，录制豫剧唱片，让喜爱她的观众听到她那优美动听的唱腔。她举办豫剧培训班，把自己的技艺传授给青年演员。她还深入基层，为群众演唱。有一次，在全市黄河故道整修工地上，我有幸聆听了柳艳秋的豫剧清唱。她身着便装，头顶沙巾，戴着大口罩，十分动情地清唱豫剧名段，在场的听众无不为之感动，整个工地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后来，我离开彭城市到外地学习和工作，还不时听到有关柳艳秋的消息。大家都祝愿这位人民喜爱的豫剧名家早日康复，重新登台献艺。
　　
　　 2013-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