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纠缠不休

　　有些人是用嘴说话，但总是有些人，他们不会用嘴说话，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会说话，他们只是不会去讲太多的废话。他手臂缓缓的抬起，抽出背后的剑，横在胸前慢慢的从鞘里拔出。阳光下，一道寒光从剑身上射出。他侧过身体，向西南边划了个弧形，之后顿在半空中。雷老三忽觉好笑，心下纳闷，貌似这人疯了，以为自己是什么神剑大侠。片刻间，顿听得远处轰的一声，一阵尘土，在望过去时，约有三十多支竹子在尘土中排排倒下。雷老三面上惊恐，但仍为了面子而故作着镇定，腿却不由得抖了几抖。那七八个人哪里还在，早就一股烟的远去了。
　　雷老三这才发觉，此时就剩自己一人，望着张天默冰冷的脸，和手里握紧的剑，颤声着：“我……”
　　张天默缓慢的抬起头，凝望着远方：“这回放了你们，但不可再有下次。”
　　雷雷老三老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跪在地抱拳道：“谢谢大侠，我、我绝不敢了。”说着歪歪斜斜的向远处奔去。
　　四周忽然静得厉害，喧嚣中生活的人往往是最不习惯寂静的。因为，人都是怕寂寞的，尽管都说着自己很喜欢一个人，但是真正的孤独，是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的。
　　张天默转过身子，拿起适才放在地上的酒壶，喝了一大口，向林里走去。
　　那女子呆在原地，见他走了，才自沉思中醒来。她惊奇的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紧追着急道：“多谢大侠相救，在下秋婉玉。”
　　张天默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只举着酒壶边走边喝。
　　秋婉玉更是好奇的紧跟在后面，似乎寻思着什么。她低着头不由得甜甜一笑，似是想起了刚刚被他所救的一幕。
　　张天默始终没有瞧她一眼，见她紧跟着自己，边走边道：“秋婉玉小姐，你大可不必太过感激，在下告辞了。”说完端起酒壶又是一大口。
　　她微低着头，脸上忽然一热，竟羞得不敢抬头。望着他俊健的背影，她忽然不想他走。她心下寻思着，这样一幅俊健的体型，前面会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呢？想着想着，她忽然后悔，刚刚在他救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始终没有勇气仔细的看看他的模样。
　　张天默已经走出了几十米，秋婉玉站在原地越看越急，她心下想着，这人真是奇怪，竟然不愿理人。见过我的人还没遇见过不理会我的，他竟敢视而不见。越想越气，她一撅嘴，一边追一边大叫着：“喂——前面的那个人，你慢点，等等我。”
　　张天默闻声停住，但没有回过头，只是自顾的喝起酒来。
　　秋婉玉追过来，累得气喘着：“你摆什么臭架子，本姑娘叫你，你居然连头都不回一下。你以为我拜你所救，你就伟大得不得了啦。再说了，我就真的长得那么难看吗？让你甚至都不能正视我一眼。”
　　一连串的话说完，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张天默没有一点表情，依旧举着酒壶一口口的喝着酒。始终没有瞧她一眼，他的眼前似乎除了酒，在没有其它。
　　秋婉玉见他没理自己，也不瞧她一眼，心下更是怒火升腾。她气得指着他大叫道：“你是不是个人啊！能不能听到我在对你讲话，人家在跟你讲话呢。你居然不理也不看，刚刚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大英雄呢，原来你竟是个狗熊，救了个人，就拽成了这副样子。”她撅起小嘴，喘着粗气，满脸通红。
　　张天默终于转过身子：“小姐说完了，在下应该可以走了。”说着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
　　忽听秋婉玉叫道：“站住。你想走？你气完我了，就没事了，就要走了，那我的损失也太大了。”
　　张天默无奈道：“那依小姐，又该如何。”
　　秋婉玉走到他对面：“人生有失必有得。今天是我先追上了你，你自然得到了面子，而我一个弱女子在后面追着你，传出去叫人怎么看我。你说呢？所以嘛，你要补偿我。”
　　张天默道：“如何补偿。”
　　秋婉玉道：“反正，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地方可去了，你就干脆带上我，一起和你走江湖吧。”
　　她见他表情无奈，扑哧笑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戏弄。“怎么？这可是你欠下我，要补偿我的，大侠向来都是说话算话的，难道你要欺骗一个小女子。日后我要是贴了你的相传出去，就说你骗了一个小女子，我想，你一定没脸面在行江湖了吧。”
　　这个答案让张天默倍感吃惊，甚至有些可笑。他目视着远方：“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女儿家，跟着我走，你不觉得太过不便，你还是回家去吧。”
　　秋婉玉一听急了：“君子一言九鼎啊！是你答应补偿我，我才要你这样，算是还我的。再说了，我已经没有家了，无处可去，你救人救到底，我一个人走，还是要有危险的，那和你没救我有什么区别啊，那还不如刚刚你不救我，让我死了好了。反正，我必须跟着你，否则，我就去死，反正我也没有活路了。”
　　张天默疲惫的闭了一下眼：“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秋婉玉道：“没关系，你放心我能吃得了苦的，天涯海角随便你走，我跟着便是了。”
　　对于外面的世界，秋婉玉始终都是那么向往的，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还有这么一个有两下子的人可以保护自己，那么为什么不用上呢。
　　这姑娘的确倔强得很，张天默知道是甩不掉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习惯了一个人，孤独、寂寞、醉酒、安静的思念林小风，但面对一个同样无家可归的弱女子，他别无选择。
　　还记得，小的时候，姐姐常给他讲，做人要多行义事。他为了姐姐这句话，直至今日，从未乱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残阳似血，刺烈的光映照着大地。
　　断言山被葱岭环绕着，远望，四面有重重的高山耸起。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的涓流着，淌进了前面的一条并不很深的小河里。
　　这时，正挨柳寂隔房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姑娘。那人便是柳寂的小师妹，将如风。她白斩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是无一丝瑕疵，只是双眸深沉得紧。她身披着洁白的轻薄丝衣裙，上面趁有淡淡草绿色的零碎纹叶图。小巧而纤细的身段，给人留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可是目光如若触到那脸上，就会被那冷冰冰的神情所冻一片刻。她仿佛竭力的以坚强来掩饰那份柔弱，生怕被人瞧出。她安静的矗在那里，忧虑的凝望着不远处正在练到的柳寂。
　　我们的影子天天都纠缠在一起，心却比天涯还远。她心下寻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整日痴于练刀，几时想过我的感受，难道他忘了师傅遗言要他照顾我一生一世吗？他如今，为了杀张天默报仇，心里除了刀，还是刀，整日对我却不闻不问的。在他心中，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地位。师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也有同你一样的痛苦，我也同你一样的恨着一个人。她茫然的望过对面的高山，双眼模糊，里面透着一种仇恨。那滴泪险些划落下来，却被她竭力的制止了。
　　她望回柳寂，心想着，也许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想着转回身退进小屋内，迅速的收拾了一小袋行囊，轻轻跨出门外，望着柳寂。心想道，师哥，我走了，你自己可要多保重。她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伸袖逝去眼角的泪。
　　想着，提起包裹抬步离去。
　　还不及数十步，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声，随之是刀重重的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回过头，见柳寂半坐在地上，心里一紧，丢下包裹奔了过去。
　　她凑近柳寂身前，扶他坐直，见他嘴角有血，大口的喘着气，心里顿觉一阵疼痛。急道：“师哥，你怎么了？”
　　柳寂低垂着头，脸上尽是痛苦。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柳寂的全身，见他并无大碍，甚觉奇怪。见他不语，便掏出手绢，轻轻的为他擦去额上的冷汗。
　　柳寂忽然抬起头，大声道：“如风，你知道吗？我精心修得这套“天绝刀法”，共有二十关，可是因我气虚，却如何也过不了这第十八关。”他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双手用尽力气向地上砸去。江如风焦急的望着近乎疯狂的他，心里猛烈的感到阵阵剧痛。
　　她调节了一下心绪，才得以平静道：“师哥，我知道，你的痛苦。你报仇心切，你想杀张天默。你为了能战胜他，日夜的修炼天绝刀法。你现在虽然过不了这第十八关，但是日后，并不能说也过不了。你气虚不够，难道你忘了，还有我呢。”
　　柳寂抬起头望向江如风：“如风，我不能。”
　　江如风苦笑道：“师哥，我虽然已多年不再习武，但我毕竟也是有一定得武功根底的，算上我，你的天绝刀法很快就会成功的。”
　　柳寂侧头望向远方，眸中似乎闪耀着什么。
　　江如风缓缓道：“师哥，你可以为刀不要命，但是，你可曾想过，恩师走时，可也将我交托与你，对不对？”
　　柳寂全身怔住，惭愧的垂下头。
　　江如风道：“师哥，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在没有一个亲人了，只有你，才能关心我，照顾我，所以你不能。”她话未讲完，整个人已扑进柳寂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柳寂比方才冷静了许多，他爱抚的用手搂住怀里的江如风。轻声对她说：“如风，我答应你，不再不理智，好好的保护你，照顾你，好好的保护我自己。”
　　将扶风抬起头苦笑着，扶起柳寂，目光柔弱的凝视着他。
　　柳寂忽然指向不远处地上的包袱道：“如风，那是什么？”他细看过去：“包袱，如风，难道你要？”
　　江如风急忙掩饰着，道：“不、不是，那是平日里的脏衣服，积攒得多了，自然包去一起洗了。师哥，你莫多心。”
　　柳寂似已明白了些什么，但却不说破：“那就好，如风，师傅将你托付我，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万不可舍我离去，知道吗？”
　　江如风点头一笑；“当然，那要你对我好，我就不会舍你离去了，否则？”她莞尔一笑。
　　柳寂有些难为情，道：“其实，师哥心里始终有你。”
　　有些情意，真的是隐忍于心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薄情寡义是不是让她难过自己不知道，但是自己是真的时常碍于表达，言不由衷的。
　　江如风抿着嘴，娇羞的低着头，听得他终于这么说了，自己自然眉目含笑，眼波流转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