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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父亲节怀念父亲


作者:牵手月亮 童生,530.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79发表时间:2013-06-24 21:41:57
摘要:父亲离开我已经十五年了,在父亲十五周年祭日来临的时候,回忆父亲的恩情,反思自己的过失。

今天是2013年父亲节。父亲在世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个节日。再过十二天,也就是农历五月廿一,是父亲去世十五周年祭日。
   每当清明节和十月初一,或者父亲的生辰和祭日,父亲的许多往事就会浮现在我眼前久久不去。尤其是遇到父亲多年不见的熟人,以为父亲还健在,问我:“你爹怎样?”我的眼泪就会汹涌而下。看到与父亲同龄的老人行动自如、谈笑风生,我就会特别想念父亲。遇到类似父亲病症的老人,我就想上前扶一把。但常写东西的我却一直没有写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觉得父亲可写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会写一本书来纪念他。可十五年了,书也没写,文章也没写,有时想着想着就会被杂事或杂念打断。惭愧啊!
   一
   1998年农历五月廿一这天,父亲米水不进已经第十四天了,可我们并不以为父亲会在这一天离开我们。我们已经习惯了父亲躺在那里,隔一会儿我们兄妹中有人会给父亲用棉球湿一下干裂的嘴唇,同时叫一声“爹爹”。父亲“嗯”一声,就继续躺着。他时睡时醒,我们有人守在身旁,有人继续忙家里的事,说白了就是为父亲的后事做准备。尽管天天如此,但我们心里还是觉得父亲也许会永远躺在那里,即使不吃不喝不说话,我们也有父亲在。
   母亲和我们照常吃早饭,记得是吃玉米糊糊。我和小妹端着饭碗守在父亲身边。我叫“爹爹”时,小妹也跟着叫一声。我发现这天父亲的“嗯”声不大了,他完全是用意识和气息在答应我们。父亲还用力眯开眼睛看了我和小妹一会儿,就那样无力地、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泪水顺眼角流了出来。我和小妹给自己擦完泪再给父亲擦泪,又不停地用手抚摸父亲的被子表达安慰。父亲也许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我们,可我们却不知。父亲昨天以前一直是有声音的,今天他用尽力气“嗯”那一声让我意识到了不妙,但还是不愿往坏处想。头天晚上听大哥说,他在朦胧中听到父亲清楚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大哥惊醒,却见父亲还在睡。我听着心就一沉,父亲失语多年,叫出名字是绝对不可能的。后来我们都认为那是父亲的灵魂在和大哥告别。
   吃过饭不一会儿,母亲正在收拾锅碗,大哥让我叫二哥和三哥都到父亲身边,我叫了。小妹站在门边哭,我还走过去安慰小妹别哭,然后就站在炕边发呆。我一直不往父亲就要离开我们这边想,以为大哥叫二哥三哥,只是父亲难受。并不是父亲很快就要咽气了。父亲头朝里睡在窗台根,三个哥哥和我爱人都围在父亲身边,他们和墙壁刚好合成一个圈。他们可能是怕吓着我和小妹,没叫我们往跟前挤。不一会儿,他们四个人叫着“爹爹”、“爹爹”,然后都开始抽泣,我明白父亲走了,眼泪怔怔地往下流。母亲边擦泪边说:“你爹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走也要在大白天亮亮堂堂地走。”仅此一句,道出了父亲一生的为人和性格。这是我唯一一次听到母亲如此赞美和佩服父亲。当时大约八点半左右。
   三个哥哥和我爱人忙去了,我又爬上炕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不知谁说了声不要把眼泪滴到父亲身上。我就边擦泪边看父亲。父亲咽气后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患病时的模样,他又回到了我记忆中、更贴切些说是照片上他年轻时和众多老师合影时的样子。因为我排行老四,记忆中的父亲已是中年。我常常看着照片上的父亲,觉得身边的父亲和照片上不太一样,确切点说是觉得父亲没有照片上好看。这时的父亲和照片上完全一样了,他面色白净,衣冠整齐,很斯文很精干的样子。他安祥地闭着眼睛,就像累了睡着了似的。我万万没想到竟是在父亲离我们而去的时候,让我看到了他年轻时的样子。父亲被抬到灵铺上之后,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手,其实我是担心父亲是不是下炕下得早了。他的手冰凉到了极点,就像冬天的冰块,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只是确信父亲真的是走了。父亲从此与我们天人永隔,我一下子仿佛离枝的树叶,四周顿时好空,好冷……
   记得父亲去世前几天,因为是五月,阳光照进来已经感觉很热,我们就想拉上窗帘,可母亲说:“让你爹再多见见阳光吧,以后想见也见不上了……”母亲流着泪把窗帘拉开。那一刻,我第一次从骨头里感知生命和阳光的关系,阳光是生命的根,生命是阳光的苗。母亲让阳光多赐予父亲些光亮,此时已是母亲对父亲唯一能做到的关爱。仅此一句,足以超过我们做儿女的所有表达。
   父亲病重后,母亲和哥哥们就给父亲穿好了寿衣。母亲不赞成把送寿衣做成阴森森的样子。她给父亲做的完全和工作时穿的衣服一样,青色中山装,黑裤子,里面是棉衣棉裤,衬衣衬裤。所以,即使父亲穿上寿衣之后,我们也一直不觉得这是给父亲送别。父亲外面这身衣服的料子是我买的。那是我第一次领到工资后,回家时就给父母亲一人买了一身布料。父亲看到布料后摸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当时我在心里说:“爹,你穿吧,以后我会给你买很多衣服的。”万没想到我结婚第二年父亲就去世了。每每想起,我就为没能给父亲多尽些孝而自责。我独立的太晚,成家也太晚,我是靠父母一直长到二十大几,免强有了一份工作也没能长久。如果我早些独立早些成家,我就可以对父亲多尽些孝,还可以为家里多尽些力。
   给父亲穿寿衣时父亲并不清醒。他意识清醒过来后就抬起胳膊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那一刻,我的心一阵阵作痛,父亲失语多年,他连临终想对我们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只能流泪。母亲看到后,哽咽着上炕给父亲边擦泪边说:“你这人呀,哭甚哩?!”母亲的声音很苍凉,好像来自岁月的深处,她深谙父亲的每一滴眼泪。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在父亲面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也从来不会这样做,他们经常吵架,母亲对父亲有说不完的怨气,父亲也是。而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母亲全擦掉了。
   也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怨,只有恩。或者说,怨,只是生命过程中的潮起潮落,而在生命的尽头,只剩下了恩,恰如月缺月圆……
   二
   父亲在我的记忆中最早的印象,是他到山上打松籽回来,累得连饭都不能吃、水都不能喝的样子。他满身满头的汗,背着一大口袋松籽,一进门把大口袋往院里一扔,就迫不急待地进屋,一头倒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连枕头也不枕,说是不能枕。炕上几卷薄被都卷了起来,炕席上什么也没铺,因炕火常年熏烤炕席已成了深黄色。屋里光线很暗,小格子窗户上只有靠窗台的地方有一小块玻璃,其余都糊着麻纸。父亲就在那一小片光亮中躺着,嘴巴微张着喘气。直到想喝水了,母亲这才将水端到父亲手上,然后再去盛饭。
   年幼的我,看着母亲把松羊羔(松籽的果壳)倒了满院,觉得好看又好玩,全然不知那是父亲养育我们兄妹长大的一部分辛苦钱。松羊羔裂开后就像一朵朵古铜色的小花,颜色也像铜钱一样,手感硬硬的重重的,是我小时候秋天经常玩的一种玩具,也是母亲冬天引火的最好燃料。我至今都能依稀听到老院里秋阳下,那一个个松羊羔一层层裂开时清脆的“叭叭”声。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知到父亲每摘下一枚松羊羔,每捡起一粒松籽时的欢喜和辛劳……
   小时候,每个星期六都是我的节日。这一天每到夕阳落山后父亲就会走进家门,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给我。这种饼干如今的市面上早已不复存在。那是32开书那么大、字典那么厚的一个方纸盒,外层是很薄很脆很容易被撕破的一层花纸,正面是黄色上印着石榴、桃子、葡萄等水果。背面的白纸上印着红字,大概是“左权县副食加工厂”的字样,这可能是我认识最早的字。里层是草黄色硬纸折成的一个纸盒,纸盒里装着排列成行的饼干。饼干是长方形的,上面有六个针眼儿,四周有钜齿样的圆牙儿,吃起来甜甜的,脆脆的。那是我的专利,哥哥们小时候还没有,长大了又轮不到他们吃。哥哥们看我吃得眼气了,就想方设法问我要或者偷,如果哪个哥哥硬抢,父亲就会一边斥责一边安慰我:“不怕,下星期爹爹就又给你买回来了。”电灯在生我那年就接上了,深黄色的炕席上,桔黄色的灯光下,我吃饼干,父亲躺在炕上微笑着看我。我把咬出一个个豁子的饼干递到父亲口边,父亲假装吃一下,然后就高兴地把我的手推到我的嘴边:“爹爹不吃,俺孩儿吃。”
   父亲回来一般能住两个晚上,星期一早上我还没睡醒他就动身往学校赶。每个晚上他都要给我讲故事。讲《杨家将》、《岳飞传》、《哪吒闹海》、《西游记》等。很多中国古典小说,都是在那个时候父亲讲给我的。三哥总好和我争怀(就是和我抢着在父亲的被窝里睡),但他争不过我,只能爬在父亲的背后听故事。熄灯后的屋里一片黑暗,我的脑际却是父亲讲述中的一个个情景:岳母把“精忠报国”四个字给岳飞剌在背上;哪吒在一朵莲花上重生;孙悟空无往不胜……我在父亲的怀里听啊听,父亲讲到动情处,他和母亲都不禁哭泣起来,我也哭。就是在那时候,父亲将忠孝、仁义、勇敢和坚强的种子,播洒在了我幼小的心田里……
   父亲在家下地干活时,总喜欢把我带在身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中午回家后,父亲用惊喜的口气跟人说了一遍又一遍:“这闺女敢情可会唱歌哩,唱了一前晌。”好像他发现了别人从来不认识的宝贝似的。父亲在地里干什么活儿我忘了,我唱了些什么也忘了,长大后每当我在同学或朋友面前大胆地唱歌时,就会看到听到父亲夸我的神情和声音……
   因为我在三个哥哥后面出生,我理所当然的成为家中的宠儿。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正月父亲放假在家时,家里人的早饭都吃山药蛋丝和玉米面做的拨拦子,我并不记得我哭着闹着不吃,只是随意地说了声不吃,父亲就诡秘地对我说:“等等爹爹给你做好吃的。”父亲赶紧吃完碗里的饭,就亲自动手炒香汤,再切莜面条。案板在炕边放着,我就趴在炕里边看。父亲切东西的时候,习惯嘴巴微张,下嘴唇往里包住下牙床,好像那样才能使上力才能切细。那时候家里的好吃的就是莜面小干粮。过年过十五的早上,全家人会用它炒一顿头脑(饭菜名)吃。然后就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用来做下酒菜。我是家里的例外……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这句童谣用在我身上最贴切。每年七月,温城村姥姥家都会唱一回大戏。父亲总会背着我抱着我去看戏。背着我是在路上,抱着我是在戏场。我不记得别人怎么说我好看,却记得父亲回家后会对母亲说,这个说我好看那个说我好看。有一回天下起了大雨,下罢雨姥姥家的人都让我和父亲住下别走了,可我就是不住,父亲只好背起我往回走。雨后的路面满是泥水,父亲背着我在泥水中一股劲儿走了六七里地。回家后父亲对母亲和邻居说:“这狗闺女,可把我累坏了。说把她放在石头上让我歇会儿也不行,怕泥哩。兰芳(邻居家和我同龄的女孩)那些孩们一路都是自己走回来的。”父亲好像并没有怎么生气,可我却第一次感觉到我没有兰芳她们听话。我后来想,其实父亲硬把我放在石头上我也没办法,还是父亲太宠我惯我了,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姥姥是在我九岁那年去世的。父亲当时在松树坪村教书,离家十几里地。那时候家里还没有自行车,父亲来回都是步行。姥姥经常在路口等他捎去这样或捎回那样。一天傍晚父亲回来后,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地对母亲说:“我看见咱娘了。”母亲开始抹眼泪,父亲开始讲他的所见。父亲快走到温城岭上时要经过一个拐弯,一拐弯他就看见姥姥身穿一身黑衣服站在老地方。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世上真的有鬼?管他真有假有,如果真能再看见姥姥也好,父亲这样想。他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姥姥,生怕一眨眼姥姥就不见了。可是盯着盯着眼看离姥姥越来越近了,姥姥还是突然不见了。说完父亲也开始抹眼泪:“咱娘还是忘不了我,死了也在老地方等。”就是这一回,父亲才相信人有灵魂,他说他看见的就是姥姥的灵魂。直到父亲去世后,我才听母亲说过一回,因为母亲是老大,父亲是对姥姥家出力最多的人。可父亲的火爆脾气得罪过不少亲戚,也得罪过姥姥。
   于是我就常为父亲的火爆脾气而遗憾,他出了力又得罪了人,出的力到底还值不值?也许父亲只顾出力了,他从来就没去想值不值……
   三
   我开始走读上中学不久,父亲就因耳聋病休回家。天气不好的时候,还有我该回却没回的时候,父亲一准会去接我。有时我刚走上景坡(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就会遇上父亲正朝我往下走。有时是在公路上的某个地方相遇。父亲从来不会看到我后就站下来等着,他总是笑咪咪地一直走到我身边,然后折转身和我并排往回走。阴沉的天色下,有父亲在身边,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有时夜幕隆临,父亲和我还走在路上,迎面有汽车驶来,因汽车灯光剌眼,我就走在父亲身后。最美好的回忆莫过于月光下父亲和我在路上相遇,我和父亲的影子,在洒满月光的路面上,在白杨树的影子间走过,看远山近树,听虫吟鸟鸣,父亲伴着我一直走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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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很深沉的情感,很内疚的心情,作者用很多生活情节,为我们讲述了一位很了不起的父亲,以及那位笔墨不多却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母亲,母亲的形象又衬托着父亲形象的伟大。作者写这篇文章,用了十五年,是十五年的时间,给作者一次次筛选着、一段段精炼着,更多的洗礼般的回忆,放不下的一闪间,终于对于父亲的一生有了更加清晰的印象,那就是真正的父亲。拜读。【编辑:欣雨文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625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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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欣雨文萃        2013-06-24 21:44:05
  越到了年纪渐渐长大,越会回忆父母的点滴,人之常情。拜读。
因眼睛问题已删除数百全部好友有事可飞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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