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迟到的约会(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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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帮妈妈看看这件礼服漂不漂亮,我要穿这件藕色的,还是粉色的呢,这两件都好漂亮,林静拎着那两件礼服,示意儿子小海帮她看看。
小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看到过妈妈这样高兴了,望着妈妈的那张笑脸,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妈妈这些年是太辛苦了,可是平时就是有再多不开心,在自己面前也会表现得很乐观,但是像今天这样高兴,却是很少见的。
妈妈还擎着衣服在那等着小海,14岁的他已经长得比妈妈高一头。望着仰望着自己,满面春风的妈妈,他赶紧收起自己飘忽的思绪,伸出自己长长的手臂一把揽过妈妈的肩头。
我最最亲爱最最美丽的妈妈,你穿哪一件都好看,咱都买下来吧!小海微笑着对妈妈说。
都买了,怎么能都买了呢,这两件衣服都很贵的,你个臭小子,你不知道你沈叔叔赚得钱还没有妈妈的多吗?林静嗔怪道。
妈,今天这两件都买了吧,你那么喜欢,大不了儿子过几天放暑假去肯德基打工,我给妈妈买。小海一脸的坚定,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 样,说话掷地有声。
林静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儿子终于可以让自己依靠了,虽然他的肩膀还不太宽阔,但是自己真得是好欣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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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累不累啊,现在这火车已经坐了8个小时了,还得坐好长时间能到吧!小海边说边把矿泉水的盖子拧开,递给妈妈。
不累,林静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有明显的疲惫,儿子刚放了暑假,就跟来坐车了。
林静在单位里是行政主管,工作相当的重要,虽然有年假,在之前远在农村的妈妈生病那次已经都用完了。虽然这次的事情很重要也很特 殊,但是要强的她,还是觉得张不开口了。
因为两个月前刚请过假。那一次沈川因为感冒引起高烧不退,原来的伤口也较之以前疼痛。吓得林静差一点少了半条命,她便坐了两天的火车风风火火的赶到他那,经过自己和他妈妈轮流的照顾,他才没有太大的危险。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因为之前听过好多人说,好多并发症都是感冒或者肠胃炎引起的。
这一次请了五天的假,和儿子一起去赶赴这场迟来的约会,一想到这,她大大的眼睛里就又闪动起泪花,鼻子酸酸的,她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半年来,自己经常这样的易感,动不动要么开心得合不拢嘴,要么就因为担心沈川而心疼得不能呼吸,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林静 有时候就这样傻傻的问自己,并且会自嘲的笑笑,这是怎么了呢?自己真的像一个刚刚恋爱的小姑娘,这样患得患失的。
从广东广州到河南商丘有1800多公里距离,他们还得坐十多个小时才能到,然后再转乘汽车到虞城县,可是林静一点也不感觉累。想到即将到来的时刻,林静的脸上又漾起了快乐的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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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之县木兰之乡——虞城县,这里气候宜人,自然资源丰富,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小城,商朝宰相伊尹、女英雄花木兰都曾生长在这个小城。
诗人沈川也是这个小城里的人,早上刚起床,他就看见妈妈一脸微笑的走进来。
川儿,来,试试这件礼服合适不,唉,也真难为了静儿这孩子,这大老远的带着儿子过来,还死活也不买飞机票。这一坐就差不多两天两夜的火车,一年到头的,都折腾她来两次了。这大城市的女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娇气。真难为这孩子,真让妈这心里过意不去。
沈川看着眼前鬓发斑白,已经快70岁的老妈妈,泪水又差一点涌出来,但在妈妈面前,有多少次这样的泪水都被自己忍了回去。
这十年的时间,从自己三十岁遭遇那场悲惨的车祸开始,妈妈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那些白发见证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无尽的疼惜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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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车祸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曾经的沈川有着骄人的工作,可爱的儿子和妻子,虽然妻子并不是太善解人意的女子,但是跟自己生活了十来年,并且为自己生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
那时的沈川真的是很知足很知足,人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他不会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会去计较在生活中付出后的得与失,生活于他,已经是大大的恩赐,因为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无欲无求,淡然自得………
可是,那一天,4月25日,那个日子要多黑暗有多黑暗,沈川把儿子送去学校,看着儿子挥着小手一步一回头的走进学校,沈川的心里有着 难以形容的甜蜜与满足。儿子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聪明与敦厚,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
并且这小子,小时候沈川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小雨点,他可倒好,还真应了这名字,变成了小小的“及时雨”,他从小就无比的善良,同学们要是有个什么事,一准要找他去帮忙,他还是班上的小班长,这是让他这个做爸爸的最值得欣慰的,想到这些沈川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
正在沈川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忆与憧憬当中,正在过马路,准备去坐公交的时候,突然有一辆货车违章行驶,向他所在的方向直直的开过来,这时的沈川已经来不及躲闪,“砰”的一声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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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吃力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是满满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褥,一切都是晃眼睛的白色,坐在床前的妈妈正在垂泪,她头上新增的那些白发与医院里的白色一样,生生的刺痛了沈川的眼睛。
沈川吃力的抬起手臂想要给妈妈擦擦泪水,可是手臂好疼,浑身疼得厉害,他张开嘴吃力的对妈妈扯出一个微笑,那微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哭了,儿子福大命大,老天爷都会保佑我呢!
妈妈望着头上缠着绷带,疼着却还冲自己微笑的儿子。还有那藏在被下,却无时无刻残忍提醒着自己,两个已经空空的裤管,眼泪就更加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的川儿,你的命咋这么苦呀!妈妈一直在哭着,哭得沈川的心一点点揪紧,他一下子猛醒过来,怎么自己手疼、头疼,可是腿和脚却没有一点知觉。
他又试图抬起手臂想去掀起那盖在自己身上,如千斤般重的被褥。
这时,妈妈却在旁边紧紧的攥住了沈川的手,川儿…… ,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呀,当时的那个情况,你被撞出好远,车又从你身上碾过去的,我的儿啊,医生说,如果腿不截肢的话,连命都保不住了。这样还抢救了好几天呢。
当时你媳妇小玲吓得在旁边哭,可是妈不能光是哭,我不能倒下呀,我得挺着,我儿只要能有一口气,我就得救你。
川儿……你别怪妈好不,妈也没有办法呀,当时你的命比什么都紧要,儿子,你还有爸爸和妈妈,你别灰心,妈以后就在你身旁了,哪也不 去……妈妈说着,又一次的泣不成声。
沈川忽然感到一瞬间的眩晕,他好想这样晕过去,一睡不醒,那样也要比现在好得多。他有要摔东西、要骂人、要崩溃的感觉。他真恨这苍天,怎么就这样的不公平,这样的灾祸他怎么承受得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眼前是妈妈几天之内被愁绪染白了的鬓发。他能说什么,这样的 现实不接受也得接受。
如果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爸和妈怕也会跟着自己去那个世界了吧!他要振作起来,必须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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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儿,想什么呢,快把这礼服试一下合不合身,你这孩子,还等着人家静儿来帮你试呀,真是的,妈妈一脸笑纹地看向沈川。
妈,我试,沈川拿过妈妈递过来的礼服,美美的穿在身上。衣服上有阳光的味道,还带着妈妈的温度。
十年了,妈妈每一天都会把这饱含爱意的衣服与食物送到自己面前,他闭上眼睛,把衣襟扯起,凑在鼻子边,用力地嗅着这浓浓的味道………
那个时候,沈川在医院住了几个月,治疗、复健,虽然两条腿都截肢了,但是必须好好的接受治疗,否则感染后的并发症也是会要了人命的,一点也疏忽不得。
时间一长,妻子小玲去医院的次数却一次次的减少了,有时候说要在家给孩子做饭,有时候说要回娘家看一下。
其实小玲如果不是这个样子,沈川得知自己双腿截肢的时候,也早做了决定,他不能拖累小玲,她还年青,不能和被自己拖累一辈子,要让她去寻找她自己的幸福去。
沈川出院后,没过几天就和小玲办理了离婚手续,小玲当时说要留下来,其实沈川心里明白的很,岳父母那面肯定已经给小玲做过不少工作了,谁愿意自己的女儿以后跟个残疾人生活呢。
他也能理解,他们这样的决定,他狠心的冲着小玲说了几句狠话,要知道结婚这十来年,他连句重话都没有对妻子说过。
离婚后儿子留给了沈川,妻子流着泪,头也没回的走了。沈川想,这样也好,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
可是这十年来最苦的要数妈妈和爸爸了,妈妈整日的陪在沈川和孙子的身旁,把爸爸留在了农村,种几亩地,老人家有时候去地里忙一天, 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到。
沈川有时候就自责,都怪自己这样不孝的儿子,妈妈才会这样操劳,背也驮了下来,满头的白发,看起来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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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靠在座位上,虽然身体有点疲惫,但是精神还处在兴奋中,回忆起自己和沈川的相识与相恋,她还会觉得像是在梦中,那样的不真实,可是这幸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去年的这个时候,在网上的一个对联交流群里,林静在听文友们探讨对联的写作。
自从三年前和丈夫离婚后,她空余时间就一直在各种诗歌群,对联群里向朋友们学习写作。她不想让自己沉浸在那段不幸福的婚姻里,那个男人,不学无术,并且对她和孩子动辄打骂,不曾给过她一丝的温暖。
她的心都被他伤透了,她从小就喜欢文学,虽然没有真正的写过几篇作品。但是看到那些文友们发表的诗作、对联,她真得喜欢得不得了,自己也会时不时冒出两句经典的词句来。
林静在群里的发言句句珠玑,风趣幽默中尽显她率真、阳光的性格。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正在被一个诗人看在眼里,并且加以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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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就是沈川,他此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诗人了,自从双腿截肢后,单位里给了他一些病退的工资,自己也有一点积蓄,还有一个几十平米的房子。但是静下心来的沈川心情却是不能平静的。
在医院里,他是最乐观向上的一个,连医生护士都会被他乐观的情绪所感染。他有时候还会给病友们讲故事,会念诗给他们听。
他告诫自己要坚强的活着,快乐的活着,其实自己并不是最不幸的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许会有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存在。
出院后,沈川并没有让自己闲下来,他把他的文学梦又寻了回来。看书、学习,有的时候还试着用一管瘦笔去描绘一下人生,描写一下人世 间的悲伤与欢乐。以前因为工作繁忙,搁置下来的文学梦,又一次在他面前绽现了光芒。
而之后的沈川在这十年中,除了写作也接触过一些女性,她们或是崇拜他的才华,或是喜欢他的诗作,有的曾不止一次的想窥探他的内心、走进他的生活。
可是她们知道他的家庭状态后,不管是在现实中的还是通过网上认识的,都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有的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沈川有时候觉得她们真得是好可笑,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何必要求别人为了爱去背负这么重的枷锁呢,其实在他把妻子赶走的那一刻开始, 他已经心如止水了。
哀莫大于心死,虽然表面乐观,可心里的那份寂寥与无奈又有谁能知道。爱情之于他,已经是再奢侈不过的物品了,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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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静在群里那幽默语言,乐观的态度,那时的沈川,突然生出了想了解一下这个女子的想法,她在现实中会是怎样一个玲珑的女子呢,沈川不禁想。
他去看了看她的个人资料,女,50岁,居住广东省,沈川回想起这一段时间,她那几次在群里或幽默或睿智的发言,她给了自己太多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特别想去认识一下这个女子,就加了她为好友。
你好,我叫沈川。沈川先向对面的女子打招呼。
你好,沈川,看过你的诗,你的诗写得真好。林静也大方的回应。
我是个残疾人。认识后的第二句话,沈川就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沈川特别想在她面前把自己的一切坦诚相告,只因为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吗,自己也不知道。
之后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沈川一口气把自己十年前的车祸,他的双下肢瘫痪,他如何赶走了前妻,以及他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和照顾他十余 年的老妈,以及还在农村的老爸,都说给林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