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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故乡的风


作者:张彦伟 布衣,269.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73发表时间:2013-07-01 19:46:15

车往北行,一直往北,再西折,正是沿着辽河逆流而上的方向,风便越来越大,故乡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了。
   依然是这片平缓起伏的草地,这里开阔,一如故乡人的心胸。厚土、高天、湖泊、沙地、白云……简单而又浪漫,拙朴而又深邃。这里曾是科尔沁的南缘,地肥草美,湖泊遍地,想当年日本人一心想要从科尔沁王那里攫取的“辽北荒那两块地”便是这里了。电影《嘎达梅林》里面,被强占土地的老太太,就是我太爷爷太奶奶那一辈人,那身带大襟的短袄和那半圆山墙的土屋,完全就是几十年前故乡的模样。小时候也常听爷爷奶奶们讲哪个村里哪些人的爷爷奶奶们当年打过日本鬼子的故事,不过他们都只是说说,却从没有夸午赞过他们的伟大,反倒是更关注他们的悲惨,言语中能从他们的怜悯里感受他们承受不了的敬重。而那些人的子孙们,依然传承着他们祖先的血性。故乡的山坡上,残留着一处蒙古王爷陵寝的遗迹,青灰的砖瓦,几株几百年了依然碧翠婀娜的青松,陪伴着故乡一茬一茬的亲人们。这里有几户家族便是纯正的蒙古人后裔,据说他们的祖先是被派来守护这王爷陵的民户,后来便在这片水草肥美的土地上繁衍开来。一户姓包的,一户姓白的,还有一户姓伊的。谁知道呢,反正这些人后来也都不会讲蒙语了,只有些老太太,仍然固执地把发髻高高盘在头顶上,插上一根银簪,银簪一头还坠上一串五彩的流珠,像极了斯琴高娃演绎的“老祖宗”。我的同学里面,便有些许白姓包姓的同学,这些人确实与我们有些不同,他们不受欺负,慷慨好客,但是男生好打斗,讲义气,女生活泼好动,大胆泼辣,且能歌善舞。后来有些同学随家迁到了呼伦贝尔那边,投亲靠友了,至今再没有联系。余下在家的,也都跑到城市里拓了自己一片天地。蒙古人,还是很能闯荡的。
   车在这小路上疾行,小路窄得只能并行两辆马车,如今虽然路上早已不见了马车的踪迹,路却依然没有变化。小路上上下下曲曲折折像一条引管,一直牵着目光深入到心里,越往前走,疼痛就越多一点,心里却又越舒服一点。这路从城镇延伸出来,一路西行,随着一座座山岗高低起伏着,像被抖动起来的飘带,亦像是蜿蜒行走的龙蛇。路边零散着些村庄,都聚集在两道山岗中间的谷地里。这里的村落名字也蒙古得很,嘎力得、哈吧哨、搞不清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些村子与张家窝堡、李家窝堡的没什么区别,像一只只麻雀一样栖在山谷里,躲避着呼啸的春风,且不时升起一股股浓香的炊烟来。
   路边是两排茁壮的杨树,风过树梢,呼呼呼地响,像是谁吹响了沉闷的号角一样。这杨树,自打我有了记忆便是这样模样,几十年了,不见长高,也不见长粗,只是每年春发秋蔽。父亲坐在车上讲,这些树还是上个世纪50年代刚刚开始大办公社的时候栽下的,是最古老的一个品种了,叫疙瘩杨,既不同于高大的加拿大大叶杨,也不同于秀颀挺拔的白毛杨,这种杨树,极耐干旱和风沙,所以当年作为三北防护林的重要一段,便选择了这种疙瘩杨,抵挡来自科尔沁沙地的尘沙。如今,一片片横竖交错于田畴间的疙瘩杨,俨然成了这片土地上的风景,故乡人话里话外的叫着它们的昵称“杨树趟子”。春天在树趟子里挖野菜,剶树枝子,夏天秋天在树趟子里纳凉歇息,冬天就在树趟子里搂树叶子,一年四季,树趟子里总是有星星点点的人迹在动着,给这广袤原野缀上那么多的诗意。我一直奇怪于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当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些树就是这样粗细,而如今,这些树依然还是这样粗细呢?父亲说这些都是小老树了,永远不会再长高长粗了,就是因为小时候没有人好好修剪和收拾它们,所以如今它们便就是这个模样了,有句话讲得好:树老焦梢,人老猫腰,这些小老树再不会发出新枝梢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只有感谢这些小老树们,一点也没有改变我们的记忆了。
   车越行越远,离故乡也越来越近了。一个坡一个坡的上上下下,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穿梭而过,那来自草原的风越来越清新,越来越强劲了。
   我常常为此而自豪,我的家乡是辽北荒那片地,土很肥,水很美,当年草木繁盛,如今粮谷丰登,虽然原本平缓无垠的草地被垦成了粮田,但依然豪情不减。如今又在山岗风口处多架了些风力发电的大风车,辽天阔土间添了些灵动,更是让人心情爽朗。最美的那一幅图画便是站在故乡的泡子边上,看远处的风车旋转,望坡下的炊烟袅袅了。故乡是个多湖的地方,山上的泉,天上的雨,从坡岗上流下来,汇成一条条小溪,流向低洼的草甸子,汇成了一个又一个明镜一样的湖泊,故乡人叫它们水泡子。这里的“泡”字一定要念成上声,而且“水”字要念成平舌,才足够有故乡的味道。这里的水泡子原本是随处可见的,小的水泡子几乎是每村一个,大的便被开发成水库,也是三五十里就一个,故乡最大的水泡子是县城边上的西泡子,近几年才知道它本是东北地区最大的平原内陆湖,被开发成旅游区,且改了名字叫卧龙湖了,还经常见到报纸上不断报道着它的变化,春天天鹅来了,夏天荷花开了,冬天还有了冬捕节,挺热闹的。在老家附近,最有名气的是花古水库了。这水库原本是真大的,小时候是站在这边看不到那边,烟波浩淼,澄澈如镜,读初中了还常常跑到水库里踩蛤蜊,网鲢鱼,并且不止一次地喝下这故乡的水,练就出狗刨的本事。每年春天雪化冰消之时,水泡子里的水也刚刚解冻,这时的水冰冷冰冷的,咂透人心,不能下水,便在水边上嗅这浩荡春风带来的清凉空气,看那些不怕冷的鸭鹅在水里嬉戏,偶尔会专心地看看水波荡漾的岸边是不是会有丢三落四的母鸭下在岸边的野蛋。遇上了野蛋,当是春天里最开心的事了。记忆中最清晰的就是表姐一手挎着野菜筐,筐里放着三两个捡来的野蛋,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一起在田野里走……如今随着生态环境的变化,故乡的水泡子已很少见了,村头路边的几乎全部干涸了,被勤劳的乡亲们开成了田地,大的水库也都萎缩了,只是这里的水依然清澈,春风携来的气息依然这样清新甘甜。
   车行渐远,远远地离开了城镇,在一处宁静的山坡下停驻了,家乡的道路因为春天地气上升反浆而坑洼不平,泥泞不堪,烂柴禾叶子混着干牛粪堆在路边,散发着庄稼院的味道,这都是好肥料啊,如今城市里就缺少这种东西,所以家里的小花园种什么东西都长不好,而且菜市场里卖的蔬菜也都一股刺鼻的化肥味,原因都在于少了这些东西的滋养。
   到家了!终于又嗅到了这熟悉的味道,在这熟悉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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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故乡不管走多远,只要稍稍回到家乡的边缘,就能够感受到家乡美好的一切了。就连风都完全是家的味道。作者用细致的文笔把辽北荒原呈现在我们眼前,让我们看到过去现在。看到贫困和幸福。【编辑:海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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