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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月旧馆 举人,5633.8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782发表时间:2013-07-05 14:33:47

序场
   镜头从挂在墙壁上相框里的一张照片切入。这是一个大家庭的黑白合照。接下来的画面有回忆陈旧、温馨的味道。拱壁下八仙桌上的门神和“福”帖,沙发上用金粉刚写就的春联,里面一对写着“金玉满堂家业旺,鸿福齐天富贵长”。毛笔,盛金粉汁的瓷碗,一本破烂的手抄本春联佳句集。满面喜庆、穿着也喜庆的母亲陈美兰抱着一捆柴火从堂屋后面穿堂而过,走过晒谷场,进到厨房里。大屋廊檐下,儿子秦风抓住献鸡的双翅与双腿,父亲秦启明一手握鸡头,一手执刀切鸡脖,父子二人合力杀鸡过年。随着鸡咕咕的叫声,血流进一个白瓷碗里。画面外有隐隐的鞭炮声。
   鸡在锅里煮,母亲在灶前烧火。父亲揭开锅盖,拿筷子在鸡腿上捅了捅,随而又将鸡翻了个个儿,又在同样的部位捅了捅。他一面对儿子秦风说,只要筷子捅过的地方没有血流出,那么鸡就可以出锅了;假如还流血,说明鸡尚未熟,但是也不能煮得太烂,烂了就失去了味道。在一旁的秦风唯唯诺诺。
   父亲把砧板放在地上剁鸡块,刚出锅的鸡尚冒着热气,父亲时不时向被烫着的手呵气。秦风在一旁认真看着。梳着两条黄烘烘鸦髻的小妹秦露从晒谷场边的菜园子采完薄荷回来,掬在手里问父亲,薄荷放哪里?父亲说,在碗柜拿出一个碗放着就好。
   父亲在调蘸汁。芫荽,辣蓼,葱,蒜,薄荷,山黄皮,香油,花生油,酱油。父亲响亮地咂了一口汁,自言自语说,不够香。于是便又放入一些香油。同时他说,白切鸡好不好吃除了正确地掌握煮的时间,其次就是蘸汁的调制了。
   一桌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做成。一尾色香味俱全的五熘鱼,一碗生菜打汤,一碟南方人每日必备的竹笋炒辣椒,中间是过年必吃的主打菜白切鸡。画面外,父亲吩咐秦风的声音:叫妈妈和小妹吃饭!
   打出字幕:家。
   悠远、怀旧、沁人心脾的《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着歌声,洋溢在这个依山傍水祥和的广西小村落里。
   随着歌声响起,“我”(既秦风)的旁白也开始了,秦风的旁白一直延续到下一场开始后。
   “记得过去父亲常常和我说,过年不吃白切鸡就不算过年,就不算我们那里的人。过年吃白切鸡在我们那已经成了团圆幸福的象征。每一年,父亲都要和我讲白切鸡的做法,就好像每一年都要和亲友们说的”新年好,恭喜发财“一样。然而看似做法简单,我自己做出来的白切鸡却总是没有父亲做的有滋有味。这几年在外生活,年味渐薄,白切鸡也懒得做了。可在我心里,一直怀念着广西地道的白切鸡,怀念着过年的味道,怀念着家的味道。”
   一场
   秦风的旁白延续到此场。北方,一个简陋的出租房内。八月十五前夜,秦风伏案写日记,室内的布置有些乱,被褥,枕头,床单,马夹,台灯,好像还是学生时代的用具。拉开的窗帘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香椿树梢头。日记内容如下:
   “周南南是我同学的朋友,在一家超市上班,暂且住在我这里。她是北方人,也炒得一手好菜,只是口味却是北式的??????”
   周南南轻缓地敲门声。
   秦风喊进来。
   周南南忸怩地倚在门上,确切地说是从门里探进脑袋来。她普通的发式,身上还穿着上班的黄色短袖上衣,胸前标着超市的名字“新百超市”字样,最让人难忘的是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两只花间的黑蝴蝶。她说,哟,那么用功!
   秦风问有事吗?他在桌子上拿起香烟,看了看周南南,又丢在桌上。
   周南南说明天是八月十五,有什么节目?
   秦风说没节目,这几年的中秋节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周南南笑说,既然没有节目,明天一起做饭庆祝中秋,怎样?明天她是白班。
   秦风说,好啊!
   二场
   秦风在新百门口等周南南下班。他打火点烟,看手机,上面显示三点半。
   俩人骑自行车去大超市买菜。打折的鸡蛋,西红柿,打折的牛肉,白菜,木耳等。
   阳台外周南南忙碌的身影,炒菜的油爆声,油烟弥漫。站在阳台玄关后的秦风显得有些爱莫能助。
   菜都摆在一张麻将桌上,宫保鸡丁,地三鲜,西红柿炒鸡蛋,白菜炒牛肉。周南南和秦风相对而坐。秦风尝了一口白菜炒肉,直赞周南南手艺好,说她可以去报中国食神大赛了。周南南也尝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自言自语说,盐放多了点。秦风忽然想起从前的父亲。秦风说不错啦,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哪里修来的福分,摊得一个好厨艺的邻居。他打开在超市买的韩国清酒,问周南南喝不喝酒。周南南犹豫一下,点头说今天中秋佳节,那么就喝一丢丢吧。酒倒在两个大碗里,总让人感觉不相称。三杯两盏后,说到周南南男朋友。周南南羞涩说,还没有男朋友呢,家里倒是安排了几次相亲,可是总感觉缺少点眼缘。她反问秦风。秦风说有是有一个,不过现在在美国读研,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呢,说不准碰上个韩国佬,台湾老,眉来眼去,就成了。周南南看见他有些沮丧,于是安慰说,他长那么帅,又会写小说,又会写毛笔,又会踢足球,那个在美国的姐姐一定会回来的。秦风说,要是她也能下厨就好了,我爸妈喜欢会做饭的媳妇。周南南说,她不会做饭吗?秦风说,不会。周南南笑说,公主嘛,是从来就不下厨的。秦风笑。此时周南南手机响了,她跑到阳台上接电话。是她家里人打来的,大概是问她中秋怎么过。窗外是一轮明晃晃的大月亮。秦风一个人默默喝酒,想起那个在美国的陆小蛮。
   三场
   回忆。秦风的房间。陆小蛮在床上看苹果电脑。秦风从洗澡间回来,看见她还懒在床上,说怎么还不起来,该吃中午饭了。秦风俯身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她正在看《快乐大本营》。秦风说,这几个神经兮兮的人,你也看!快起来吧,一起去沃尔玛买菜。陆小蛮注意力都在电脑上,自看自笑,说做饭怪麻烦的,还不如出去吃。秦风说,做饭不光只是做饭,它和钓胜于鱼是同一个道理。陆小蛮说,炒得一身子油烟味有什么好。秦风说,今天要做广西特色菜,白切鸡。陆小蛮不感兴趣,撒娇说一定要出去吃,她刚才在网上发现一个韩国烤肉店,团购只要三十三块钱!秦风欲言又止,他本想说,烂漫爱情最后总要向烟火爱情靠近的,进厨房和看电影,逛街,做爱一样,也是恋爱的一种方式,它尤其能考验两个人能不能厮守终生。
   四场
   秦风与母亲陈美兰在秦风房间里说话。外面传来父亲秦启明教周南南做白切鸡的说话声。
   “只要筷子捅过的地方没有血流出,那么鸡就可以出锅了;假如还流血,说明鸡尚未熟,但是也不能煮得太烂,烂了就失去了味道。”
   秦风看着母亲,都会意地笑了,他们都晓得这是从前过年时秦启明常对秦风说的“福音”。
   秦风说,爸该退休了吧?
   母亲直直坐在秦风床沿上,一看就是标准的农民进城姿势。她说,本来按工龄算,爸爸是该退休了,他从十六岁起开始教书,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可是不知为什么,上面的人又说非得等六十岁以后才能退休。爸爸现在五十六了,还得过四年才能退休。
   秦风说,小妹孩子几个月了?
   母亲说,三个月了,现在是七月,估计明年二月也该生了。
   秦风问母亲的胃病如今怎样?
   母亲说,没有什么大事了,偶尔会肚子涨肚子疼,不过吃了药就好了。又说,那个在美国的女朋友还有联系吗?
   秦风说,还联系呢。
   母亲说,你觉得你们两人到底成不成?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说不准看不上咱们这些人。
   秦风有些生气,她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人?
   母亲说,人家有钱自费去美国留学,你有什么?家里那幢楼房十一年前盖的,旧烘烘的,说是楼房我都觉得不好意思说。
   秦风沉默,拿起桌上的香烟。
   母亲瞅着秦风,什么不学,偏学抽烟,像你爸一样,整天咳,有什么好的!抽黄了牙齿,女孩子也不喜欢!
   秦风笑了,可没有丢掉香烟。
   母亲忽然压低了声音问,这个小孩有男朋友了吗?
   秦风说,不清楚,她说她没有。
   母亲饶有兴致说,这个小孩我觉得不错,懂礼貌,会来事,又会做饭??????你就不问问人家?
   秦风有些羞涩,说我问她干吗?她也就是在这里借助一段日子,我的大学同学和她是一个地方的人。
   母亲忧愁说,要是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就好喽!可是谁会看上你?大学毕业了也不找工作,又不会说话,又不会打理自己,你看看你,像什么?每天一条短裤,一件短袖,一双拖鞋,像个二流子!有人看上你才怪!
   秦风默默地笑着。
   菜端上来了,放在秦风父母新买的一张折叠饭桌上。挺丰盛的,满桌子的菜。周南南给秦风父母搬椅子,放碗筷。母亲像看什么稀奇动物似的,艳羡的目光只在周南南身上。
   父亲秦启明指着自己做的白切鸡对周南南说,小周,尝尝我们的南方菜白切鸡!
   周南南看着又白又红的鸡块,有些犹豫。她说,这可以吃吗?好像还没熟呢!
   秦启明笑说,你们北方人不懂美食,七层熟的鸡肉才美味呢!
   周南南勉强夹起一块鸡肉尝,尝之后说,说很好吃,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
   父亲秦启明得意地笑着说,有些佐料你们北方没有,否则就更好吃了。
   周南南说,尝尝她做的地三鲜。
   秦启明尝了之后大加赞叹,说周南南是心也灵手也巧。秦风母亲也在这当口对周南南说了几句好话。两个老人直夸得周南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把目光投向秦风,寻求帮助。秦风明白父母的意思,面对着周南南投来的目光,自己也尴尬着。
   五场
   广东,惠州一个渔民家。一个二层楼的民房,楼下是一个很小的晒谷场,场边有棕榈树,有废弃的船桨。廊檐下一头堆着新制的船桨,一头是妈祖娘娘的塑像。秦风与小妹丈夫阿敏站在晒谷场上,彼此默默站立着。阿敏给秦风递过去一支红双喜烟,秦风接过来,笑了笑。正屋里父亲母亲与小妹以及小妹的公公婆婆在说话。秦风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尴尬,便向阿敏示意,自己要去正屋里看看。
   秦风在母亲身边坐下,对面是小妹的公公婆婆。憔悴瘦小的小妹一面看电视,一面问说,哥,你和阿敏在外面说什么?
   秦风说,没说什么。
   小妹婆婆和母亲一样也是一个典型的农家人,直直坐在沙发上,很温顺质朴的样子。公公则抽烟,一面翘着二郎腿饮茶。桌上是一碟瓜子和花生,还有一袋槟榔。父亲也在抽烟,两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
   小妹说,哥,你近来小说写得怎样?
   秦风说,能怎样,还不是那样!
   小妹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电视说,这样是怎样?
   父亲怕秦风在小妹公公婆婆面前丢人,就帮解围说,你哥是好高骛远!要当作家,要拍电影,要成名,哪儿那么容易!现在想一夜成名的人多了去!
   这句话显然大半是对小妹的公公婆婆说的。于是小妹的公公憨厚的说,那是!要成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举起一只小小的公道杯,示意父亲喝茶。
   小妹又问,在那边有女朋友了吗?
   秦风说没有。
   母亲插嘴说,有是有一个,可是在美国。
   小妹说,哥,要是人在美国,你可要当心,人家说不准跟别人跑了。
   秦风沉默。
   厨房,小妹和母亲做饭,大概在煲汤。母亲在切萝卜,小妹在用汤勺搅拌汤。
   母亲好像心不在焉,说你哥那个在美国的女朋友估计没希望,人家千金小姐怎么会看上你哥!又没有工作,又没有房子,又没有车子。可是你哥就一根筋,非得要等人家从美国留学回来。
   小妹似乎也心不在焉,看着窗外边芒果树的凉荫下父亲哥哥公公丈夫围坐在一起,确切地说是看着丈夫。小妹说,你和哥说要选好,结婚是一生的事情。别像我。
   母亲说,你们去医院检查过了吗?到底是谁的原因?怎么孩子会不健康呢?
   小妹伤感说,不健康就不健康了,能怨谁!反正都打掉了。如果真要怨,那就怨我命苦。
   母亲突然落下了眼泪,说怪谁?当初你不听我的,非得嫁那么远来!
   六场
   惠州汽车客运站,秦风、小妹、小妹丈夫阿敏送父亲母亲回南宁。阿敏在跟长途汽车司机讨价还价,两人说的都是惠州当地的方言,既不是粤语,也不是普通话,好像是客家话,反正秦风与父母亲都听不懂。小妹跟他们咬耳朵说,阿敏很女人,有一次去逛夜市,在地摊买衣服,他把一件衣服从九十块砍到三十块,弄得小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秦风和父母亲听了也都偷偷地笑。母亲把秦风拉到一边说,那个和你同室的姑娘很好,你就问问她吧!别等那个在国外的女人啦!你妹妹,就是因为不听我的,现在受苦了吧!
   秦风无言以对。
   父亲母亲上车,依依不舍。汽车开动一瞬间,小妹突然扒开未关闭的车门,哭着喊着冲上来。就连一向坚强的父亲也老泪纵横起来,更不用说母亲了。最后司机生气了,呵斥小妹下车去,车子这才走了。
   车子汇进马路上的车流里,钻过一个高架,转个弯后,不见了。只留下车站候车室外哭号的小妹。看到这一幕,秦风忽然想起序场一家人过年的情境,禁不住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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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几年在外生活,年味渐薄,白切鸡也懒得做了。可在我心里,一直怀念着广西地道的白切鸡,怀念着过年的味道,怀念着家的味道。-------的确如此。中国人对家庭的关注与眷恋,是与生俱来的,根深蒂固的;这部作品通过秦风与周南南、麦子等一系列人物围绕婚姻与家庭问题上的离合悲欢,境际遭遇,尤其是通过秦风与周南南经过长期的磕磕碰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跌宕起伏地表现出了这样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多么幸福祥和的一家子,多么幸福祥和的村子,这不就是每个中国人所追求的吗?很有生活气息的作品。期待更多好作品精彩亮相本系统,并尽量按照剧本的要求写才好。【编辑:晋忻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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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晋忻李        2013-07-05 14:35:14
  跌宕起伏,颇有特色。期待更多好作品精彩亮相本系统,并尽量按照剧本的要求写才好。
晋忻李
2 楼        文友:五月旧馆        2013-07-05 15:34:54
  谢谢编辑按,辛苦,远握!剧本分很多种,有的把摄影,剪辑,导演的工作都分担了,比如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剧本,仔细到镜头的跟拍、摇拍、俯拍都要写上。有的剧本像话剧剧本,像《廊桥遗梦》,要求也很严格。不过像侯孝贤的剧本,只是大概写出每一个场次的剧情,要求就没那么严格,比如他的《好男好女》,《咖啡时光》,《最好时光》等,根本就好像是一部小说。见解不周到处,望编辑指出!谢谢~~~~~~
善良,执着,
3 楼        文友:铁禾        2013-09-27 16:42:28
  陈独秀说;“戏园者,实普天下人之大学堂也;优伶者,实普天下人之大教师也。”如是,戏剧的确具有教育的功能。
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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