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秋瓷先生

　　我沉默了良久良久，才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那医院都不管吗？”
　　他的回答让我想哭，他的回答让我想笑。欲愤不能，欲说无休。笑颠的只能含泪叹一句“世道艰难”。再不能其他。他说，每个拳场都有自己的直隶医院，不管多重的伤，不管多险的人，医院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只负责医治。只要不出人命，就能出院。
　　我点头，说:“好，我帮你。不过你要告诉我要怎么帮。”
　　他犹豫了一会，才道:“有朋友介绍我找到了一个姓齐的男孩。不过我没见到他人，只见到了另个姓祈的男孩。”说完有怕我不懂似的，又解释道:“这两个齐不是一个齐，一个是齐国的齐，一个是祈福的祈福的祈。”
　　我嗤嗤一笑，带着几分讽刺道:“你的朋友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安的男人，或者，他就姓安？”
　　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没听过齐家苏唯有跟着秋瓷先生学玄术啊。她是姓安，是她大伯家的二叔替我托的朋友。”
　　秋瓷先生？我记得……被李尧绑走前，他在打电话……他挂机前，说的似乎也是秋……我没有回答他的话，齐南不是谁都能认识的，而和齐南交好，或者说可以被利用或相互利用的也就那么几个。红裤男走的又决不会是黑道的路子，我相信，黑道上没有几个人会那么不长眼色，敢在老虎嘴里拔牙。这样一来，范围就更小了。不巧的是，我能认识的也就一个安傅行而已，不过诈一诈，还真给诈出来了。
　　我抿了抿唇，低头不语。良久，才抬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他却没动，我疑惑的看向他，他挣扎了许久，才终是忍不住问道:“可以告诉我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我不解。
　　他低低道:“明明一开始你很害怕的，明明你是信了我的话的……怎么会……怎么会……可以告诉我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我笑:“其实哪里都没问题。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跑到你面前说一些莫名奇妙的话，任谁都会感到奇怪的吧？”
　　他苦涩一笑:“原来是这样。”便离开了。
　　祈程派人来接我时已经是深夜，他和齐南还有事脱不开身。接我的人是一个老司机，他说齐爷要见我。
　　尽管疑惑，我还是点头同意。不过却坚持要先和齐南或祈程通电话，打声招呼再走。司机并没有为难我。意外的是，齐南祈程电话都不在服务区。
　　轿车拐上山路时，老司机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苏小姐，如果累的话你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
　　我并不累，却依然躺了下来。灰白色水泥路蜿蜒而上，没入云端。在这样高的一座山上，这路铺的并不容易吧。
　　天空渐渐从湛蓝变成了深蓝。偶尔见到的枝叶也被天空映成了墨黑色。黑蓝相映，竟是格外的有韵致。
　　我没有想到这车会开一天一夜。我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即将落山的夕阳。夕阳我见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那一次来的这么震撼。老司机站在车外默默的吸着烟，见我推门下车，忙灭了火，用蓝白的手帕包了，揣在裤兜里。
　　“苏小姐你醒了？穿件衣服吧，山上寒。”说着拿了件女式外套来，我穿着竟是分外合身，简直像量身剪裁的一般。
　　齐宅的大门是黑色的铁栅门，和顾宅的极象。除却更为复杂的繁花暗纹，几乎一模一样。接应我的是一个女性，冷漠而严肃，一丝不苟的样子。
　　我在客厅侯了许久，茶都换了整整三杯，齐爷才出现。他似乎刚打完球回来，一身舒适的运动装，手上还带着防震的高尔夫球专用的手表。
　　齐爷比我想像的要大很多，约五旬左右的样子，面上一片慈祥，像个雍容的英国老贵族。他一边擦了手，将帕子递给身旁的女佣，便坐上主位，招呼我上前。
　　他笑着问我:“叫苏唯是吧？”
　　我眉低眼顺的应了句“是”。
　　“腿还没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老老实实道:“没，不过不会疼了，除了有些痒，有时候还能稍微动动。”
　　他笑着’嗯‘了一声，随意对一旁吩咐道:“让姬生有空回来给这个小姑娘看看。”
　　姬生，这个名字我记得。在梅姨那谎报血型的时候他们就提过让姬生来给我验验。
　　然后他转会头问我:“你爸爸是苏青诚？”
　　每个人似乎都特别爱问我这个问题，我父亲是谁很重要吗？我点头:“是”。
　　他‘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和阿南阿程他们谁在一起了？”不待我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补充到:“我是说，你和他们谁上过床，有没有孩子？”
　　我大脑‘嗡’的一下，震的我头皮发麻。我只觉得我脸皮火辣辣的烫，又是愤怒又是羞耻的。
　　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我哑着声，哭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哦？”他放下白瓷茶杯，目光如矩，凌厉的让我腿脚发软。好像被看透一般，任何隐私不愿让人碰触的角落都在此刻昭然于天下。
　　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起身对我道:“我知道了。阿初，送苏小姐回去。”后一句话却不是对我说的。
　　我起身欲走，他却拦住我:“苏小姐回去先别乱走，一会我向齐爷禀报了你的事，齐爷估计会在这几天正式见你。”
　　我一脸愕然:“您不是齐爷吗？”
　　他一楞，缓而一笑:“怎么会？我只是齐爷的管家。”
　　这样的气势……竟然只是管家。
　　我低头默然不已。
　　还未出门，便被一半大的孩子拦住了去路。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她偏着脑袋问我:“你是阿瓷的母亲？”
　　我一愣，似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她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你是阿瓷的母亲吗？”
　　怎么会！我忍住尖叫的冲动:“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孩子。”
　　小姑娘似乎很懊恼，皱着小鼻子嗅了半天才道:“说谎。你和阿瓷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味道？会有人用这个分辨人吗？我挤出一个微笑，正待说什么，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院内，优雅而华贵。
　　后车座的车窗缓缓降了一半，露出一张苍白而精致的侧脸，她戴着黑色的高沿帽，竖起的风衣领也是黑色的，隐约可以看见领下被黑色衬的幼白的精致锁骨。
　　一种致命的熟悉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我看见弟弟那样。就像，我看见妈妈那样。
　　我听见她清冷孤傲的声音:“阿曦，过来。”
　　叫阿曦的小姑娘侧头:“阿瓷，你母亲在这里呢。”声音里有着欢快。
　　一阵静默，车内的女子才淡淡开口，声音犹自带着清冷:“齐曦，过来。”
　　齐曦叫起来，很是不悦:“阿瓷，你看到你母亲不开心吗？？”
　　不待车内女子答话，方才接待我的齐管家已经从匆忙出来。他一手牵着齐曦，一手在胸前一弯，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秋瓷先生――”
　　先生？可她……明明是个女子啊。
　　这，是怎么回事？
　　秋瓷“恩”了一声，下巴微微抬了抬，对齐曦道:“阿曦，你不过来吗？”
　　阿曦撅了撅嘴，还未说什么。齐管家已经蹲了下来，与她直视，目光温和:“齐小姐，连秋瓷先生的话也不听了吗？”
　　阿曦委屈道:“阿瓷母亲来了，我只是向让阿瓷见见她。”说罢还指了指我。
　　齐管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敛了敛神，温和的对小姑娘道:“齐小姐，她不是秋瓷先生的母亲。她叫苏唯，是南少爷和阿程公子的朋友。只比你大八岁。”
　　阿曦疑惑的抬头看我:“是这样吗？”
　　我忙向她行了礼:“是的，齐小姐。”接着又转过身对着轿车的方向喊了声:“秋瓷先生”这算是打招呼问好了。
　　车内传出一声轻笑，呢喃低不可闻:“秋瓷先生……还是没变啊，你以前就喜欢这么叫我呢……”
　　“什么？”我没有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秋瓷略略拔高了嗓音:“阿曦不过来的话……”她对司机抬了抬手:“那就走吧。”
　　汽车转眼便离开了我的视线。齐曦也被齐管家抱了起来。齐管家目送秋瓷先的车离开后，对我道:“苏小姐下山吧。不然今天可是回不去了。”接着提高声音:“阿初，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