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个早上洗三次脸的故事(小小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大地一片黄沙,一眼望不到尽头,天空一片湛蓝,一丝云朵也没有,只有天空那耀眼的白光,如火般炙烤着大地,李三秀弓着腰,顶着烈日,任凭汗水模糊了双眼,湿透了汗衫,她一步步艰难行走着,在黄沙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吱呀!”李三秀一个转身,破败的小床似乎承受不了李三秀那瘦弱的身躯,提出了抗议。李三秀睁开眼,怪不得做了这么个热气腾腾的梦,原来那破摇头扇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转了,是坏了,抑或是停电了。李三秀拉了下开关,灯没亮,停电了,又摸了摸身上,全是汗,粘乎粘乎的,浑身不自在,得洗个澡。李三秀起身,到院子里压了桶水,脱了衣服,直接淋了下去,冰凉的井水一下子凉进了骨子里,天气虽热,李三秀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看来我真是老了。”李三秀自嘲道。
李三秀是真老了,她的身板已大不如前,她已经挑不动六七十斤的担子,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老松皮般的沟沟壑壑,就连她引以为豪的两条似男人般粗壮有力的手臂,也已经枯瘦得有如两条枯枝。
“哎,想当年,谁人不夸我李三秀!”李三秀不得不感慨岁月不饶人,洗了澡,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干脆搬了条板凳,坐在了门槛边。
是的,在这里,又有谁不夸李三秀。
人人都说:李三秀是好母亲,失去丈夫后,她一个人拉扯起三个儿子;
人人都说:李三秀是女中豪杰,当年那帮牛鬼蛇神怎么折磨她,她硬是没低过头。
是的,人人都夸李三秀,这不,为了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李三秀一直都自己种菜、自己种粮。
坐了许久,东方渐白,天亮了,该做早饭了。李三秀起身,进屋。
“咦,米也没了。”刚揭开米缸,李三秀就傻眼了,“哎,人老了真不中用,没米了都不记得去碾。看来今天要去儿子家蹭饭了”
“老二家饭早,这会应该快熟了。”李三秀在家坐了会,估摸着二儿子家的饭快好了,起了身,迈着颤颤巍巍步子去了。没一会,李三秀就到了老二家,时间刚好,正看着二嫂把菜端上来。边走还一边扯着嗓子喊,“懒鬼,你掉到茅坑里啦,蹲这么久。”
李三秀想:二嫂应该会叫我吃饭吧。等了会,二嫂却没吭声。
李三秀站在门口,进也吃不是,儿媳没叫自己,转身走也不是,肚子还饿着呢。李三秀想了想,看来得等儿子来,儿子来了肯定会叫我的,可也总不能就这样站着等吧。李三秀又想了想,于是走进厨房,用脸盆打了盆水,放在屋檐下的方凳子上,静静的洗起了脸。
“洗脸不会放地上啊,凳子都弄湿了。”儿子从茅房里出来,丢下这一句,径直走进了厅里,大冽冽坐在条凳上,再也没吭声。
李三秀瞬时掉进了冰窟里。早知道他们三兄弟不愿意要自己这个累赘,自己才硬着头皮说自己不想给他们增加负担,宁愿自己一个人过,可也没想到这没良心的连顿饭也不舍得叫自己的老娘吃。
李三秀无夸只好转身去了老大家,到老大家时,厨房里正飘着菜香,馋得李三秀直吞口水,进了厨房,李三秀又打了盆水,就在厨房里洗起脸来,老大两夫妻在厨房忙前忙后,来来回回好几趟,看都没多看李三秀几眼,似乎也没有叫李三秀吃饭的意思。
李三秀心里算是明白了,眼泪和着洗脸水,顺着老松皮般的皱纹一道道滑了下为,心,就有如刀割一般,直往里冒血。
伤心,李三秀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了小儿子家,经过两边一耽搁,去到小儿子家时,他们已经吃完了饭,正收拾着东西。
看来又得洗个脸了。李三秀是这样想的:小儿子聪明,书也读得多,他看到我洗脸,肯定知道我没吃饭,一定会叫儿媳给我做的。想了就做,李三秀又自个去厨房打了盆水,端了出来开始了这天早晨洗的第三次脸。
“奶奶,你没吃饭啊!”11岁的小孙子倒是真机灵,一下就看出来了。
“妈,你怎么还没吃饭啊!这都几点了。”小儿子一边说一边又看了下表,“今天还要去井岗山呢。”看着小儿子不情愿的样子往厨房走,李三秀想,这小儿子虽说不情愿,可终究还是去给自己准备饭菜了。想着这些,心里不禁一暖,小时候算是没白疼。
“老公,快点啦,再不走就走来不及和老王他们汇合了!”这会儿媳已经把车开了出来,正停在院门口。
“哎,你自己回去弄点吃的,我没时间了。”小儿子说完,头也没回就转身走了。
儿子一走,李三秀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哭了两三声,又强忍了下来。是的,我李三秀不能哭,我一哭别人问我我怎么说,难道说几个儿子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三秀出了小儿子家,慢慢的走着,早晨的太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