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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武大开业

作品名称:武大还阳记      作者:蓝天云隼      发布时间:2013-07-13 19:49:23      字数:8031

  发源于清风山的清水河一路蜿蜒,流经清风寨、东平府、郓城县、阳谷县至清河县城南,形成一面大湖。湖的东西南三山环抱,北向平川;三山草木繁茂,走兽飞禽成欢,一川水道密织,河网星罗棋布。湖光山色间,白云倒映,绿意尽染,故当地人称此处为“碧云春谷”,名虽为谷,实则为湖。如今,大宋朝经“熙宁变法”,土地被皇亲、官宦、豪强、商贾以及富贵人家重新折腾倒手一遍,得失皆与平头百姓无关,反倒是原来有些土地的小门小户现在却什么也没了,只得成为新生的“农民工”,加入到原有的浩浩汤汤的劳动大军中,一拨一拨地挣扎在出卖苦力和人格尊严的求肚饱的生存线上。玩心跳的、过把瘾的依旧是那些有权、有势、有钱、有门路和没良心的人,“碧云春谷”这块上佳好去处,自然成了这些人眼中的“天上人间”,只恨没围起来卖门票给那些穷鬼们,白便宜了这些农民工,让他们有时也能来此地饱饱眼福,个别素质低的还在此处随便撒尿,让湖中的鱼儿很是不开心。
  俗话说,盗亦有道,“碧云春谷”这块地儿也是如此,湖的东面基本上是皇亲、京官所属,西面是各州县的得势官僚们占有,南面则是豪强、大户们置购。山林、水道、湖区等凡是能生财的地方也都被相应的分割贪占,同时,为协调各方势力,“谷中”于哲宗九年便成立了一个新衙门,按现在的说法叫“管委会”,下属两个分支机构:产业司和物业司,同时还成立了一个“打手办”(相当于现在的城管)。
  王招宣死后,他的两个儿子王世财和王世贵继承家业,但这兄弟二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三年前在叔叔王文宣的主持下,分家各立门户。如今,王世财仍在县城的老宅居住,经营着祖上的百年老店“狮子楼”大酒店;王世贵则分得一大笔钱财和六百亩土地,便在“谷中”建了一座庄园,又买了三十亩湖面,租给佃农渔耕,自己游手清闲,坐享快乐人生。
  话说这天午间,王世财正在“狮子楼”的雅间里陪西门庆、谢希大、应伯爵等人喝茶闲聊,谈着一笔不大不小的生意,忽听得紫石街方向鞭响震天,锣鼓喧鸣。叫过跑堂伙计一问,才知是武大接手了“迎河轩”酒楼,整修过后,今天正式开张,而且摆了流水席,凡来食者,只收成本,临走时每人还送一块由潘金莲亲手题写“打虎景阳岗,绝味还阳楼”的丝娟手帕。
  王世财一听,心道难怪今天生意这么清淡,早上起来乌鸦叫,原来是被这“死鬼”抢了生意。便对西门庆言道:西门兄,这武大如今可是得了势,听说是你老哥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盘下了“迎河轩”。哎,这下好了,那个江南蛮子被我给挤兑走了,现在又冒出个“还阳鬼”抢我生意,真他娘的晦气。
  西门庆脸上微显尴尬,吱吱唔唔说道:这个,这个也是一时失算,被那武大给唬了,你想呀,一个死了的人,突然又活过来,老哥我也是一时没办法。不过,他开他的张,你做你的生意,你这百年老店还怕输给了那武大。不说这个了,王老弟,你再和你兄弟说说,虽然你俩不和,但毕竟是亲兄弟,帮我再去通融一下,转让五十亩地给我,事成之后,老哥不会亏待你的,一百两仪程定当奉送。
  王世财本不想揽这事,可架不住西门庆利诱,只好说道:西门兄见外了,咱们谁跟谁呀,谈钱就俗了。我抽空去“碧云春谷”为你跑一趟,成不成还要看我弟弟愿不愿意。西门庆连声称谢,端茶敬了王世财一杯。
  王世财问道:不过,西门兄,恕我多句嘴,问一下,你要五十亩地干什么,你家那宅院在清河也算是头一号的了,难道……西门庆忙道:兄弟,实不相瞒,那块地我是为蔡太师府上的老总管买的。老总管是我们清河县人,准备回家养老,想在那找块地盖座宅院,安度晚年。这不,找到我了,你说我能推辞吗?
  王世财听了没吱声,谢希大在旁说道:王老板,武大那你放心好了,有我们几个兄弟在,还怕他抢了你的生意不成。应伯爵也说道:就是,凭咱兄弟在清河这么些年,难道这点事还办不成,你就瞧好了,包管他开张三天,倒闭关门,你这“狮子楼”照样红红火火,财源广进……西门庆用眼白了二人一下,端杯把茶喝的直响。二人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一时场面有点冷淡,王世财见西门庆脸色有异,不知何因,便道:各位稍坐,我让伙计们上菜,兄弟们喝几杯再走。
  西门庆站起身来,说道:兄弟盛情,我们心领了,我还有些事,今天就不打扰了,事成之后我做东,请你。说完示意谢希大等人离开。
  王世财也没真心要请,见西门庆推辞,顺水言道:那好,改日再聚,我送各位。说完送西门庆等人下楼。  
  且说武松那日一早梦着哥哥尸魂,直叫“为我报仇”,心中惴惴不安,忽上忽下起了千头万绪,草草洗了,便来辞别王翰林。燕白本欲陪着武松闲逛几日,同游京畿繁华之地,共赏汴河风流之所,因见他心神不宁,还乡切切,只好作罢。二人早饭过后,同来见过王文宣。
  王文宣因着徽宗旨意,要去谋筹师师省亲一事,亦无暇留待二人,吩咐管家每人赍了十两银子,在路盘用。又取出三封书信,一封交与燕白转呈柴大官人;两封交给武松,一封回交知县陈化龙,一封转交“狮子楼”大掌柜王世财。二人谢过,怀揣书信,拜别王文宣,出府择路各自归去。
  单说武松思兄心切,脚下生风,一路晓行夜宿,囫囵寝食,这日便来到景阳岗前,正是五月初旬,鸢飞草长,满岗葱郁,和风送爽。武松想起去岁秋暮打虎情形,放眼望去,见那“三碗不过岗”处,酒幌高扬,心中勾起馋虫,酒意顿生,紧紧身形,快步过去。至近前,见那旗幡已换过,上书“打虎英雄地,陈年村醪香”,过往客商打尖进出络绎,店小二跑前忙后吆喝不断。
  武松进得店内,早有掌柜的眼尖,见是那日打虎的英雄来了,忙迎上前:天爷,这不是打虎的英雄吗,快快里请,小二,上好酒好菜,招呼武都头。说完亲自用袖襟给武松抹桌揩凳,摆盏倒水。一时,店内客商闻知是打虎的英雄在此,都起身致敬,有的相邀同饮,有的近前观瞧,都面呈恭敬之色,言语间把武松奉承。只一人靠窗坐着,侧目略视,未动身形。
  武松很是得意,心中十二分的畅快,与众人寒暄毕,小二已将酒菜上齐,又取来头号大碗斟满,讪笑道:武大爷,您老是酒神下凡,上回小的走眼,不知高低尺寸,这次可着劲任您豪咂快饮则个,这是我们店里最大号的海碗,平常人一碗就倒。武松笑道:你这小二哥,没得又劝我多喝,那岗子上又有大虫怎的是好。小二躬腰回道:恁它什的大虫小虫,在您这铁拳下都是毛毛虫,不见那官府又有告示,说得明白,自您除了这一害,岗上再也没的大虫出没,过往客商尽可放心去过。现今岭下猎户家中都供着您的神位,大户祠里还为您塑了金身。就是这村间小店也仰仗您的威名,生意虽比还上那城里的“还阳楼”,却胜过了“狮子楼”,不见这往来客人,天天如此,我这小腿肚都粗了一圈,脚底板满是老茧。
 武松哈哈大笑,抬碗一口喝尽,吃了几片黄牛熟肉,忽想起那日怪梦和王文宣转交的信来,问道:小二哥,这城里何时又开了什的“还阳楼”,我却不知,想来是新开张的,那“狮子楼”是百年老店,一向生意兴隆,怎的不如了?
  掌柜的支开店小二,侧旁坐下,望着武松,一脸的狐疑,问道:武都头从何而来,这向不在城里?武松道了行踪,掌柜心下明白,欲言又止,脸上阴晴不定,被武松觑在眼里,生起疑窦,抓了掌柜的手腕,凝视而言:但说无妨。
  那掌柜的常往来县城,故闻得一二消息,知些武大家事,见武松强问,便道:武都头松手,小老儿也是道听途说,那“还阳楼”便是你家兄长所开,因得了城里西门大官人的一笔银子,盘下了紫石街上的“迎河轩”,新近开张,也才六七日,生意却出奇的好。开张那日我正巧去城里,还上那儿喝了几盅,菜肴口味是没得说,更有你家嫂嫂堂中坐台,凡来食者皆得一方巾,上面还题了字。掌柜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白绢丝质,金线走边,针角细密,上绣嫩荷一枝,题有“打虎景阳岗,绝味还阳楼”两行柳楷小字,甚是可人。
  武松接过手中,细细端详,心中早已滚过百十个念头。少倾,问道:你可知我家兄长因何得了那西门庆的银两,其中可有什么蹊跷?掌柜的呐呐言道:这个……这个小老儿却不知,只听说你家兄长原是死了的,不知怎的又还阳活了过来,如今城里都传遍了,就是这十里八乡的也有所风闻,具体的却不知怎的?武都头回去一问便知,这、这方巾……
  武松听了,沉思不语,想起嫂子行止,不知兄长死去活来端的,一时呆住。须臾,将方巾还与掌柜,也无心再喝,匆匆扒了两口饭食,刚要付账,店小二手里捧着荷叶包跑过来说道:武大爷,那边的老先生已一并付过了,这包熟牛肉是我们掌柜的为您准备的,路上充饥则个。
  武松闻听,侧身向靠窗的桌子望去,只见一位精神矍铄、慈眉善目,一身皂靴青衣打扮的老者正冲自己颔首。忙上前抱拳施礼,言道: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因何照顾武松,还望指教则个?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我姓周名侗,家住陕西,因在柴大官人庄上盘桓多日,又闻得你打虎之名,本要去清河寻你,不想却巧遇在这,刚才见你与掌柜的说话,便未打扰。
  武松久在江湖行走,早闻得周侗大名,知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就在眼面,如何不惊,忙翻身下拜,口中恭言:不知是老英雄在此,武松死罪,还乞见谅则个。
  周侗起身相搀,上下打量武松片时,说道:确是条好汉,不枉我寻你多日,柴大官人果是好眼力。武松不明就里,满脸疑惑,问道:老人家寻武松不知有何事?我这里要赶回清河去看哥哥,老人家如不介意,何不与武松一同去清河耍子。
  原来那周侗是北宋末年有名的武术大师,尤以善射闻名,江湖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乃是北宋初年武术名家谭正芳最小的徒弟,艺成之后行走江湖,仗义行侠,扶危济困,惩奸除恶,深受江湖人赞扬。后因与南侠展昭相识,引荐得到包拯赏识,进入军中为官,又与朝中名将宗泽相交甚好。因在朝政上极力主张抗辽御金,受到保守派奸党排挤,政治上很不得意,便辞官不做,专心武学,尤其在箭术和拳脚枪棍上造诣很深,并确立了官派正规武术的若干套路,还自创了一套“周侗棍”和“醉拳”,先后收有名徒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和栾廷玉。三年前,老英雄解散创办多年的“御拳馆”,重回江湖游走,担风袖月,行于山水,怡得自在。数月前行至柴进庄上小住,闻得武松名号,遂起收徒之念,于是辞别柴进,专一来清河县寻武松,不想,今日却在此间巧遇。
  武松闻听周侗来意,复又翻身下拜,口称师傅,喜得周老英雄捋须快笑,心下欢喜。二人重新礼过,相述前因后果,问明去处行藏,周侗自是随武松前往清河无虞。
  闲话休絮,周武二人别过店家,上得岭来,翻过景阳岗,于清水河边寻得一条快船,不待日头西落,便至县城北门码头。正是:兄弟相别数月间,梅残桃艳死生还,景阳岗上英雄会,大闹清河惩佞奸。  
  武松付了船钱,与师傅周侗上得岸来,但见:沿河街衢整齐,商铺林立,各家门前旗摇幡晃,各色人等往来穿梭,叫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市井一派繁荣景象。想那武松去时寒天飞雪,百卉凋零,在路茫茫;如今春暖花开,群芳艳绽,柳拂粉黛,怎不生出些许感慨。然武松心中惦念哥哥,恨不得立时见着,此时却无暇左右,只引着师傅穿街过巷,径向紫石街快步而去。有诗为证:同根血脉亲,兄弟手足情,朝别夕牵挂,恨肋无翅生。
  却说武大那日得了一千两银子,与金莲一商量,恐放家中遭了盗,遂叫来郓哥,吃罢晚饭,二人携了六百两银子,来到“迎河轩”酒楼。那掌柜的没想到武大来的这么快,一思量,忆起武大平日为人忠厚老实,又冤死重生,起了敬意,便又打了折,只收了五百两银子。武大自是感激不尽,郓哥一旁甜语美言不迭。
  合议停当,双方请来保人,立了字据。掌柜的又叫来厨子、博士、伙计、杂役等人,当面讲清事由原委。众人听了,都晓武大是实在人,均表愿意留下。武大一高兴,灵机忽至,从剩下的一百两银子里取出五十两,当场分给了众人,大伙道谢不尽,都言武掌柜长、武掌柜短,乐得武大连连摆手,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武大送别老掌柜的,与金莲、郓哥将酒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瞧了个仔细,心中十分欢喜。
  金莲向是能干之人,操持有度,分派各务明细,众人皆服;又定了几条规矩,明白奖惩,只半日功夫便将诸事安排妥当。
  武大见酒楼面貌尚可,无需大动,便决定只歇业十日,请来诸匠杂工,将内外涂涮一新,修补缺漏破损之处,添置时新用器,又至字画店请高手写了“还阳楼”三个大字,交于木工制成金字匾额。金莲亦未闲着,一边筹着开张诸事,一边买来数百绢帕,忙着题写,只待开张之日作为赠品,以揽生意。小郓哥更是忙前忙后,采买置办,不亦乐乎。迎儿开心的了不得,伴着金莲,伺候左右,帮着份内之事,不时遇着郓哥,脸上一阵红、一阵俏。
  闲话休絮,这一日,“还阳楼”整修已毕,新油漆的门脸红光满面,三个金字在阳光下闪着喜气,楼檐飞角处高悬喧天响铃,廊柱上垂挂爨体瑞联,上联是:山珍海味平常菜,下联是:美酒佳肴自在心。一楼大堂内纵三横五摆着八仙桌,四面墙壁上挂着市井风流画,顶上悬着八角流苏仿宫灯,窗棂处贴着历代典故工艺剪纸,柜台上方是一幅丈二尺的《八仙贺寿图》,墙角处红木高几上摆着松竹山石各式盘景。二楼分设七个大小不一的雅间,依着词牌取名,分别是:蝶恋花、彩云归、绮罗香、锦堂春、潇湘曲、醉桃源和谒金门,另有一间VIP大包间,可容四桌佳宾同饮,三十六天罡共聚,取名“九重春色”。主楼西侧是一排六间厨房和仓库,另有茶房一间,供应明前雨后各地香茗。
  武大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还阳楼”牌匾下,双手掐腰,侧望着紫石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他们投来的复杂眼神,心中亦是杂感频生:想想前世,低人羞面过着蹇促逼仄的日子;思思重生,有了金莲红颜改色相伴、还阳楼里经营着未来的幸福生活,真是千肠解了百结,苦愁去了皮核,风波云雾里见了天日,浊水污淖中冉起了朵朵菡萏,只待一场快雨豪晴,便可打开洁净的身子,盛放出冲天的清白和安稳的幽香。
  金莲刚刚忙完楼上楼下的一应布置,只等吉时一到,便可鸣鞭响炮开张。此时,她坐在柜台里,呷了一口“莲子杏仁茶”,看着门口伫立在望的武大,心中也是千涛百浪,感叹人生幻变如斯,一时竟不知心存何处,身在哪方:想年幼家贫,被母转手几度,以资亲养;与玉莲同塌学艺,天真灿漫,穿了几年好衣裳;与张大户私情被抓,侧身柴房;入武大门,心灰意冷情凋零,夜夜独空床;遇英武叔叔,萌情初动便羞神伤;一竿不牢,错着那该死冤家,怎奈意难却,情未央,有了春心几回尝。今幸甚,武大还阳,变了模样,还将此处盘来作家常,真是人生几番番百花样,不知那冤家心中怎么想,我那叔叔回来如何叫嫂娘。金莲胡思一通,见郓哥来报,说吉时已到,忙步出柜台,叫武大和店内众伙计,齐于门前长街上。
  一时鞭炮轰天震响,请来的戏班子敲锣击鼓,吹拉弹唱。“还阳楼”在一片欢乐声中,正式开张。
  金莲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经过世面,见多识广,颇懂营生之道和买卖心理。只因原与“三寸丁、谷树皮”将就一处,无心于那炊饼上翻出花样,一任武大早出晚归,靠天收,卖多少是多少,过一天算一天。而今迥异,活生生的武大还阳重生、非比寻常,装修一新的酒楼立在眼前,做得是那南山飞禽,北海鱼虾,三十六道清河乡土可口菜,七十二品江湖八方美味肴。金莲初尝生活滋味,平生头回当家,掌柜过银收账,怎不用心打理,使出浑身解数。
  买卖自在公道,人脉最是重要。开张首日,平价之举引得满堂来宾,抹桌不干;题词赠帕诱来达官显贵,雅间排队。这日直至亥时过半,才送走最后一拨客人。
  迎儿早累得小腿酸痛,心劲却是十足,悄悄耳语金莲:娘,你猜今日送出多少帕?金莲笑道:有五百吗?迎儿仰起俏脸,回道:只剩下二十四帕了。金莲满心欢喜:有这么多,送出六百九十六帕?迎儿点点头。金莲又将柜中所收银子过了数,计得四百六十一两五钱,除去成本三百八十八两,竟得银七十三两五钱。
  金莲心中一边美着,一边盘算:今日只是平价而出,且于酒水茶点、名肴贵羹上杂七拉八得银如许,往后实价经营,岂不还要翻几翻,如此势头下去,不出三年五载,也可于那“碧云春谷”中置地一处,安身一宅。想到这,金莲笑自内心,唤过武大,二人一商量,将今日所得银两按大厨、二厨、伙计、杂役四个等级全部分发下去,乐得大伙叫好称道,都说主家仗义,各自暗下决心,要干出点名堂,以报善待之情。
  打烊过后,众人归去,郓哥留在酒楼歇息,看守门户。武大、金莲和迎儿回到家中,不题。
  却说“狮子楼”大掌柜王世财这晚带着六个厨子,悄悄来到“还阳楼”,于“谒金门”包间里,点了十几道招牌菜,遍尝过后,众人都说口味十分地道,咸淡适中,色香味形俱佳,入口处鼻妒唇齿、口齿忌舌、舌羡胃肠。王世财也觉比自家有过人之处,尤其是那:糟鹅胗掌、书腊肉丝、木樨银鱼羹、蒸三鲜、红烧泥鳅挂面、清汤干贝鸡鸭腰、碧桃鸡、彩云鱼肚和锅爆豆腐做得更是一绝。
  王世财食罢回到府上,翻弄着手中的丝帕,盯着那“打虎景阳岗,绝味还阳楼”十个蝇头小楷,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的不痛快、道不明的不自在。想想自家的“狮子楼”在清河县经营已近百年,早已是全县餐饮业的龙头老大,别说是本县商贾巨富了,就是那州府县衙里的老爷、京城来的高官要员,还有那过往的行旅客商,到清河来,谁不是在“狮子楼”里做道场;本县人家遇喜设宴,也都以能在“狮子楼”上摆几桌为荣耀。可如今,那名不见经传的矮矬子,居然死而复活,还盘下了“迎河轩”,开了什么他娘的“还阳楼”,这不是成心与自己作对吗?想那“迎河轩”老板在时,对自己那是毕恭毕敬,打压的他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这武大见到自己竟像是不认识似的,还有那小骚娘们潘金莲,看客人的眉眼里都带着水。真是冤家,照这样下去,我这“狮子楼”迟早要被他家的“还阳楼”给挤趴下。哎,西门庆呀西门庆,你他娘的真是个怂包蛋,一千二百两银子就这么白白给了那死鬼,现在用来和我作对。
  王世财越想心里越是生气来火,又想到午间西门庆托他要办的事,暗恨道:给你说个毬,卖块坟地给你挺尸,这驴大的行货竟斗不过那死矬鬼。
  可生气也没用,王世财瞥见那绢帕上“打虎”二字,又一下子泄了气。想到武松的名头,那在清河县实在是太响亮了,虽说自己有个叔叔在京城当官,近获帝宠,可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再说家父当年还是个贬官,势头上到底弱了一些,真要耍起阴功来,使点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武大,还真有点含糊武二。又看看“还阳”二字,想到武大如今也是二世人了,迷信中火气又降了许多,对着那“绝味”二字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那绢帕丢入纸篓里,又吐了口吐沫,灭了书房的灯,起身至三姨太的卧室。
  一连五日,“还阳楼”采取打折让利、赠送礼品,记账挂名、按月结算,办理年票、八折优惠,多记少收等举措,将声名远播,招揽下一大批固定的食客和吃货,当然居多者还是使公家银子。乐得武大在心里将金莲一千遍、一万遍地欢喜,金莲亦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运用的如此之好,真是开先人未开之先河,做古人未做之功事。后来,不仅清河,就连郓州,甚至京师等地都效仿此道,成为经商人的必修课。
  这天,是“还阳楼”开张满七之日,打折让利活动结束,武大原以为今日生意要清淡些,可是没想到,居然来客不减反增,就连那县衙的陈老爷也闻名而至。
  傍晚时分,春阳西斜,“还阳楼”已陆续上客,武大在郓哥相伴下,招呼新老,作揖稽首,笑迎寒暄,已是自如。正踌躇满志间,忽见陈知县在周守备、夏提刑、贺千户、西门庆等人陪同下,来到“还阳楼”前,蓦地不知如何措置,情急之下唤过金莲。
  金莲少时入王招宣府中,艺成之后常为宾朋弹唱,早识得陈化龙。今见县太爷亲至,十分意外,更没想到西门庆亦临,一时乱了方寸,心中跳突,粉脸飞霞,尴尬不已。正欲回避,却被西门庆瞅着,开口言道:武家娘子好福气呀,开张没几日,生意便这般红火,听说“狮子楼”的王掌柜都上门来取经了,就连我们陈老爷今个儿也亲自来给你们捧场。还愣着干吗?快些安排,上头等席面,莫要怠慢了。说完咬了咬唇角,眼光交错不迭,四下逡巡,杂念频生。
  金莲稳了稳心神,上前道了万福,对陈化龙微笑道:不知陈老爷今日大驾光临,真是篷荜生辉、莫大脸面;小店粗简,食陋酒寒,恐待不周,还望各位大人多多包涵,将就一二。说完示意武大,引着众人上二楼“九重春色”厅。
  店内众食客见是本县父母官莅临,都停箸起身,恭身礼让。郓哥快步进入厨房,知晓一应人等,让厨下尽心烹饪,仔细作业。此时,却有两人踅进大堂,捡一靠窗位子坐下,正是那鲁华、张胜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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