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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兄弟重逢

作品名称:武大还阳记      作者:蓝天云隼      发布时间:2013-07-13 20:47:58      字数:8211

  原来西门庆一心觑着“碧云春谷”中王世贵家临湖的五十亩地,欲购来送与蔡太师府上的老总管,以作进身之用。不想与王世贵多次商谈不定,只好求王世财前去通融说和。哪成想,这两天王世财因着“狮子楼”生意不景气,将一腔心火迁延到西门庆头上。昨个儿,西门庆又去找王世财,刚进门就碰了一鼻子灰,问明由头,才知原委。西门庆脑筋一转,对王世财说道:王兄莫要生气,不就是个还阳楼吗,你放心好了,兄弟我替你出口恶气。明天就要他们好看,你就瞧好则个。
  王世财也知西门庆有些手段,在清河算是个人物,便半信半疑勉强同意,但要等事成之后才去说和。西门庆见王世财松了口,当晚便找来鲁华和张胜,如些这般、这般如此对二人授了机宜。今日上午又至县衙,送了陈化龙一支东北老参,邀其晚上去“还阳楼”一聚,并约周守备、夏提刑、贺千户相陪。
  陈化龙已知西门庆听了自己的奉劝,息事宁人,给了武家一大笔银子;又听税官说武大盘下了“迎河轩”,整修过后开了“还阳楼”酒家,且生意兴隆,宾客盈门,只几日功夫全县皆知。今见西门庆相邀,便欣然同意。
  陈化龙等一进“九重春色”厅,便觉眼前一亮,迎面是一架八扇折页苏绣屏,绣着春色八景,正是:兰亭雅会、金谷绿园、丽人春行、灞桥柳色、西湖晚照、江上青峰、汴河风流和碧云湖景。屏风前环摆楠木雕花高冠太师椅,椅前各置长条矮几,上有瓷、陶各式茶具,古朴精致。左右墙上各有一字一画,字分行隶,画有工写,虽非名家手笔,亦有可观可瞻之处。
  武大引众人绕过屏风,里间十分宽敞,正中间摆着一张特制八仙桌,镂空雕刻,花鸟云纹间错,藤蔓垂旋相缠,红漆油面,可鉴物貌;正面墙上是一幅《飞瀑云岚图》,装裱精良;左右各置半扇香案,上摆瓶鼎插花,暗香袭人;另有数盆花卉绿植,点缀空间,春意盎然。
  武大此时已找到感觉,胆气渐壮,引着陈化龙等人落座,恭身敬言:陈老爷和诸位大人亲临小店,真是给小人赏脸,今日我请客,各位大人尽兴。小店虽说开张才几日,可还做得几道可口小菜,一会儿请各位大人品尝。我家兄弟武松在陈老爷手下,还望多多关照则个,以后各位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一应照办,不敢怠慢。众人听了,打着哈哈,虚应不语。
  西门庆上楼时走在金莲后面,趁人不备,不经意间用手捏了一下金莲的玉臀,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不想我的亲达达。金莲刹时臊的面热,心中将这冤家七上八下,用手摔了一下,不敢言语。此时,西门庆坐在夏提刑右首,正面对着金莲,不时用眼神勾引,手中将一块粉红汗巾揉来绕去,正是两人相好时,金莲用自己的肚兜裁剪的。金莲一眼瞄着,不觉心荡神慌,连忙移目,装作不知。
  一时,迎儿和郓哥端来酒菜,自是飞禽走兽、山珍海味、时新鲜蔬,盆盘碟碗分盛,依形各摆姿态,青黄白绿搭配,深红浅黑不一,色泽纷呈,香气扑鼻。十五年陈酿女儿红开坛生香,众人开怀畅饮、举箸饕餮不题。
  却说金莲见酒菜已上,忙转身下楼,坐在柜台里定神,只觉屁股下隐隐作烧,脑海里闪过与那西门庆私情时的一幕幕。正胡乱思动着,忽听得堂内有人高声叫喊:这是什么?把你们老板娘叫过来,他奶奶的,欺负大爷我没钱是怎的。
  金莲起身一看,识得是街上有名的二泼皮,不知何时进来的,正在那张牙舞爪,用手指点桌面,与一名伙计纠缠,堂内食客都向那边观望。
  金莲知二人不是好惹的主,忙上前排解,却原来是一盘红烧牛肉,里面有一只死蟑螂。心中立时明白,二人是来找茬的,想要白吃。只好陪笑道:真是对不住,这盘牛肉算我们的,另给两位上一盘,不收你们的便是。说完叫小二将那盘牛肉端下。
  那鲁华和张胜早闻金莲美色,因西门庆占住,不敢怎的,今知二人闹翻,又得西门庆授意,邪劲上来,哪管许多。鲁华淫笑着,伸手便摸了金莲脸蛋一把,口中秽语不迭;张胜一手摁住小二的手臂,一手将那盘牛肉抢过,照准金莲的脚面便砸。店内食客一见有人生事,知情不妙,都躲在一边,不敢声张。
  金莲被二人羞辱,衣襟裙边和鞋袜上全是汤汁,一时气呆,不知所措。小二早跑到后面叫人,武大和郓哥也冲下楼来。
  鲁华和张胜见金莲羞色正浓、气容更艳,心中十分得意,正欲将事闹大,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哥哥,哥哥,武二回来了。 
  武松话音未落,身子已扑将进来,正撞着武大。四目相对,武松惊愕不已,立在柜前,将哥哥上下仔细端详。那边金莲正羞慌不定,心中气恼,忽听得武二声音,扭头看过,正是武松,忙撇开鲁、张二人,跑进里间更换衣裙鞋袜。
  郓哥满心欢喜地大叫一声:武都头回来了,武二哥真的是你回来了?鲁华和张胜见果真是武松,气焰立时消去,手脚呆住,不知何如是好。堂内食客没有不识武松的,都腰半恭身,作揖讪笑,私下窃语。
  武大紧拉着武松双手,眼含万千,口角趔趄,激动道: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想得哥哥好苦呀。
  武松见哥哥比先前变化忒大,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双眼,心中惊喜不定,闻得哥哥声音,才稳了心神,一把搂住武大,泪水潺涌,连声道:哥哥,武二也想得哥哥好苦啊。听说哥哥死去又还阳重生,这却怎的?还有这酒楼,哥哥如何开得起?
  鲁华和张胜见武松未动,二人眼神相碰,彼此会意,转身溜至门口,刚要逃走,不想却被周侗拦住。张胜见是个老头,并未放在眼里,伸手就要撸开,哪料周侗轻轻一摆肩肘,张胜就像百米冲刺撞着墙壁一般,向后猛退,反撞着鲁华,二人齐齐跌倒。
  武松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刚才一心只在哥哥身上,并未觉察堂内状况。周侗行走江湖多年,早看在眼里,见生事之人要溜,岂能视而不见。
  武大这时也缓过神来,问道:这位老先生是……武松忙介绍:哥哥,这位老先生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周侗周老侠客,来时路上巧遇,现已是武二师傅,一齐来看哥哥。说完转向鲁华和张胜二人。
  鲁华和张胜听武松说那老头就是闻名天下的铁臂膀周侗,吓得浑身一哆嗦,心道这下完了,一个武松就够他俩受了,现又来了位江湖大侠,如何保得住性命。
  这时,那小二从武大身后挤出,将刚才所发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店内众伙计各拿棍棒锹铲,将鲁华和张胜团团围住。金莲业已换好衣裳,补了淡妆,描过柳眉,裙袂生风,移步至武大身边,又将刚才之事细说一遍,末了,眼含羞喜,朝武松怯怯一福:叔叔回来了。
  武松觑了嫂嫂一眼,心有万念,却只礼过未语,转身上前喝道:原是你俩个鸟厮,何故来我家哥哥店里闹事,快快从实道来,若有半句不对,休怪武二拳头无情,定教你俩个泼皮如那只大虫般,八窍流血,筋骨齐断。
  众人听了心中纳闷,不知何来八窍之说。郓哥口直,问道:武二哥,怎的八窍,还有哪一窍。武松用脚踢了踢张胜的屁股,说道:这儿还有一窍。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鲁、张二人见众人笑话自己,又被武松慑住,慌了神,正要据实招供。忽听楼梯口有人说话:是武都头回来了吗?
  众人听了都转过身来去看,却是陈化龙、西门庆等人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发话之人正是那陈知县。
  原来,西门庆人在楼上,心却始终在楼下,听到动静,知道鲁、张二人动了手,心中暗喜,本欲借此机会整治武大,替那王世财出气。可过了片时,又没了动静,忽又隐约听得一声“武都头来了”,心道不妙,忙借故下楼,偷眼观瞧,瞥见武松,心头一颤,便知计划落空,又怕鲁、张二人供出自己,忙回身上楼,悄悄对陈化龙耳语几句。
  陈化龙听了,眉头一皱,白了西门庆一眼,心道:真是小人行径。碍于面子,本不想下楼来见武松。西门庆心急,怕二人此时已招,一味厚着面皮央求。
  陈化龙见西门庆百般讨好,声声求告,实在没法,只好起身下楼,见果是武松,正对二人发怒,这才先声出言。
  武松见是顶头上司,先是一愣,又见西门庆在侧,脸上表情怪异,心中已明白七八分。不好拂面,只得上前唱诺施礼,略言东京行止,从怀中取出王翰林回函,呈递陈化龙。又上下看了西门庆四五眼,心道此人向在清河不守法度,使阴作坏,专干腌臜鸟事,此时又与那鲁、张二人挤眉弄眼,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想到这说道:大人,武松已复命交差,不敢打扰,还请各位大人上楼继续尽兴,武松处理点私事便来陪罪。说完不待陈化龙复言,又转身来到鲁、张二人面前。
  西门庆一见急了,赶忙上前,抱拳言道:武都头东京公干辛苦,一路劳顿,何不一同上楼共饮几杯,消消乏。你家兄长开得好酒楼,不仅菜做得好,人也好,往后我们就定这儿了,来来来,上去喝几杯。说完要拉武松的衣袖。
  武松打心眼里讨厌西门庆这种浮油薄浪之人,只把西门庆手臂推开,并不搭理。冲着鲁、张二人再次喝道:你俩个说也不说,莫不是想吃武二拳头不成。说完举手便要去打。
  鲁、张二人见势不妙,又见西门庆立在一旁,知道厉害,如何敢实言。那鲁华急中生邪,张口便道:武都头休要动手,都是你家嫂嫂不好,害了你家哥哥性命。我俩并非与你家哥哥作对,只要羞她一羞,替你家哥哥出气。张胜顺风放屁,也道:是呀,武二爷,您是英雄好汉,可别冤枉了好人呀,不信,问你家哥哥便知,是也不是。
  西门庆听了,先是欢喜,转念又怕当场牵出自己,坏了面皮,心道:这俩个撮鸟真是丧门鬼。金莲闻听此言,脸上立时通红,又羞又气又怕,恨不得化作一缕青烟,从人间消失。武大知道此事早晚瞒不住兄弟,可此时非是说话之际,连忙上前拉过武松,说道:兄弟,你回来就好,哥哥闲时再向你解释。今天就算了,反正也没弄出什么事体,且放了他俩则个,何必与他纠缠。陈知县和各位老爷们还在这儿呢,你还是先去陪陪陈老爷,一会儿咱兄弟再好好叙述。说完向金莲使了眼色,让她先回避家去。
  武松看了看师傅,周侗是何等聪明之人,早从西门庆和金莲偶一相视的眼神中觑出端倪,便冲武松点点头。
  西门庆见事态有了转寰,急对鲁、张二人大声喝道:你俩个还不快滚。二人听了,如闻梵铃,相搀着,一颠一颤逃出门外。
  堂内之人,除了武松与周侗,没有不知西门庆与潘金莲之事,对武大被害致死、死而复生也都讳莫如深。众人见风波平息,也都各自散开。小二早将地上收拾干净,重新招呼客人入座。
  武松在哥哥再三催促下,只好与师傅上得楼来,与陈化龙等人重新见过,并将周侗介绍。西门庆自幼舞枪弄棒,习拳练脚,自是闻得周侗大名,余者也都知晓一二。没想到眼前老者便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周大侠,都恭身施礼,另眼相看。又听说收了武松为徒,都向武松道贺。西门庆更是两眼挂着不自在,脸上堆着莫名其妙的笑……
  这时,陈化龙已换过座位,硬要周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又叫郓哥去换碗箸。周侗本是朝中武官,又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遇着,知道小小知县听了自己名头,这是出于真心,并非客套,也就稍谦一、二回合,便稳稳落座。武松虽是都头,却在周守备、夏提刑、贺千户之下,要去末座,却被陈化龙一把拉过,坐在自己下垂首,又示意西门庆挨着武松坐下。周、夏、贺等人见此,便挨着周侗左首依次而坐,谢希大、应伯爵等人各自寻座。
  郓哥见次序全乱,只西门庆位子未动,索性将一应碗箸杯盏全都换过,撤下残羹,又上许多招牌名菜,开了两坛花雕,先给武松和周侗盛了两碗阳春面打尖。忙完退下。
  这时,陈化龙已将王文宣那封回信取出来看,见信中提及要武松去京城,欲荐给圣上当贴身侍卫,心中一惊,暗赞自己劝说西门庆是明智之举。又看到王文宣说要陪当今天子的红颜知己李师师不日回乡省亲,更是又惊又喜。
  众人见陈化龙脸上变化阵阵,知道事体不小,都未言声。武松见师傅吃完了面,干坐一旁,心中不悦,端杯起身说道:各位大人,小人武松先敬大家一杯,还望以后多多看顾我家哥哥则个。
  陈化龙见此,尴尬一笑:好、好,喝酒,喝酒,来来来,我们共敬老侠客一杯。说完主动与周侗杯酬,接着要敬武松,武松哪里就肯,只道小人敬大人,又一口喝干。
  座中谁不知武松酒量,都不敢出头。只西门庆自忖酒量尚可,有些不服,却被武松换过大碗逼着连喝三个,早垂头伏下,一阵阵恶心欲呕,又怕失了面子,死撑在那里作不得声。那边谢希大和应伯爵两个不知好歹,在桌下悄悄地比划着拳头,一个八匹马、一个五魁手地小声吆喝着。
  陈化龙见场面有些失控,也怕武松借酒撒泼,追问前事,坏了场面。起身说道:各位稍安,我现在宣布三件大喜事。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放下杯箸,望着陈化龙不语。
  陈化龙说道:头一件就是武松安全回来,还带来了好消息,京中王翰林要荐他去给圣上当差,陪王伴驾,护卫左右,这是何等的荣耀,也是我们清河县的骄傲。这第二件吗,还是我们的武都头,能拜在周老侠客门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难以实现的,岂不又是喜事一件。至于第三件吗,与武兄弟也有莫大关系,就是他哥哥开得这“还阳楼”,听说开张以来,座无虚席,日营六辰,抹桌不干,已让“狮子楼”的王世财坐不住了,怎不又是喜事一桩。另外,我决定,县衙以后往来接待,一半放到“还阳楼”来,你们各府往来也倾些过来,共同帮衬。来来来,我们共敬武都头一杯,还望以后多多关照。
  众人听了,眼中显羡,连声称是。只西门庆心中不是滋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知如何向王世财交待;又闻得武松要给圣上当差,每日左右,早晚必定高就。心中惴算不定,却也无计,只好跟着道好,都来敬武松的酒。
  武松听陈化龙一说,才想起王文宣对自己说过的话,却不知信中已提起,不知可否,又起身来敬师傅,耳语几句,周侗点头。武松这才归座,继续杯战众人。
  陈化龙已无心再喝,暗自盘算着如何接待好王文宣和李师师一事。刚才他并未对众人言及此事,是怕走漏风声,被别人抢了先。眼下,算算日子,也就在端午过后便至,不出五、六日。思及至此,说道:各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改天我们再聚,今天就到这儿吧,武兄弟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与兄嫂相聚,我们就不打扰了。周老先生有空到我们县衙来坐坐,还望不吝赐教。另外,后天就是端午佳节了,诸位回去筹备一下,把全县动员起来,在“碧云湖”热热闹闹搞一场龙舟大赛,要比往年更好,以显当今天子爱民之心,天下承平繁荣之象。这样吧,赛龙舟的筹备之事就由西门老弟出面来组织,要把各家商号都发动起来。“碧云春谷”那一片的治安就由周老弟来负责,彻底清查一遍住户人等,搞好安保工作,要确保万无一失;“青卿别苑”就由贺员外多费点心,以备京中来人。武都头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负责县内治安,主要防范碧云湖上那几十家老渔户闹事,去年就闹了一回,今年有武都头在,我就放心了,只是提醒一下。
  众人见陈化龙分派任务,都神情严肃。只西门庆叹了口气,心疼家财,面带不爽。周侗本要起身离开,被陈化龙拉住,直言无碍,这才坐下闲听,虽有不悦,却也知天下官场都是这般如此,不晓得又有多少百姓要跟着受累。
 一时酒毕席终,武大恳请,陈化龙等人含糊推辞,都道记在账上,却也不知是哪家之账,胡乱过去。
  武松陪同众人下楼,陈化龙等晃着碎步出门,各自上轿归去,不题。 
  却说金莲被鲁华当着武松及众人面,几句刀言匕语挑破心绪,神情暗伤,气愧交加,羞回家中。迎儿因着数日奔劳,早回歇下,见娘恍惚归来,面带忧色,眉蹙愁云,便问:娘,怎的这早家来,何事扰娘不快?说完虚扶金莲上楼。金莲如何肯与迎儿实说,只道体乏无碍,让迎儿自去歇息,不必闲问。
  迎儿去后,金莲身子一侧歪,倒在锦被之上,将绣枕拉过,塞在头下,望着窗外夜色,双眼迷茫,只觉天地无路,惟一枕可安。伤心处,思绪难排,情怀不解,惟愿天长夜永,欲日勿晓,从此便这般捱尽余生,不与世人面。
  陈化龙等人走后,武松安顿师傅于间壁“松风客栈”歇息,稍言数语,便折回“还阳楼”。武大业已挂出歇业牌子,不再进客。郓哥领着众伙计收拾堂面,兄弟二人进入里间。
  武松再次将哥哥上下看过,问道:哥哥快说与武二知晓,如何被那贱人害的,莫不此事与那西门庆有关,哥哥休要隐瞒,待兄弟与你作主,定教那厮去见阎王。
  武大素知兄弟习性,火栗般暴脾,不问事由便可伤人性命,忙道:兄弟莫急,切不可莽撞;如今事已平息,说与你无妨,只听哥哥的便是,你现今是公家的人,万勿再行那官司之事,害了自己。
  武松见哥哥为自己担忧,知其心思,便道:武二听哥哥的便是,哥哥快些说来,武二自知轻重,哥哥勿要害怕。
  武大起身将门閂上,压低声音,将武松走后,所发生的种种细细说了。武松闻听,早已气冲牛斗,目射地火,胸中欲裂,手颤脚跺,恨不得立时去找西门庆算账。武大再三强按,只差跪地求告。
  武松见哥哥如此,稍稳情绪,压住怒火,说道:哥哥忒地如此老实,被人构害却作不得声,若不是那地府阎君开恩,如何重生,岂不莫大冤屈便这般不了了之。如今这世道,还有什么王法,那衙门里的勾当,武松也知一二,岂是见得了天日的。何必与他私了,武二只信自己这双拳头,定打他半世不起,替哥哥出了这口恶气。嫂嫂之事,哥哥既然不咎,武二也不多问,只那西门庆和老贼婆早晚不可放过,哥哥莫为武二担心,我自有分寸。
  武大叹了口气,望着英气朗朗的兄弟,说道:兄弟还是原来脾气,当年你在阳谷老家将人打伤遁去,害哥哥为你担心多年,如今我们兄弟相聚,你又进身公门,这是天大好事,现下哥哥又有了这“还阳楼”营生,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何必再找麻烦,坏了自家生计。那西门庆既然已经服软,又赔了哥哥银两,此事也算了结,如何再去找他?兄弟若要为哥哥出气,只需将那来保讹了哥哥二百两银子讨回便是,休要再去伤人,吃那官司。王婆子是个妇人,兄弟也不必与她为难,自有报应等她,若是坏了兄弟好汉名气,岂不让人耻笑。你家嫂嫂本性不坏,哥哥原是不堪,她跟着我实受委屈,做出这等伤风害俗之事亦是情理之中,如今大悔,我已原谅于她,亦不必与她难堪。今后,哥哥只想过好安稳日子,多挣银子,早些为你娶上一房,也好快些为我们武家开枝散叶,告慰九泉父母。兄弟就听哥哥一句,不要再去生事,权当一切没有发生,如何?
  武松见哥哥诚恳相告,一再劝说,只好暂熄心火,将好言来安慰哥哥,让他安心,心中却另有计较。
  二人又说了些别话,武松又将东京之行拣要紧的说与哥哥知晓。武大听说兄弟要去天子身边,心中大喜,忙起身朝北连恭三身,口念祖宗保佑不迭。武松在旁暗笑,心中亦喜。
  当晚,兄弟二人回到家中,武松拜过嫂嫂,不似先前心中鄙弃,宽言敬语,面带和颜,又从包袱中取出京中买的一款新衣送与金莲。喜得金莲泪闪,早消了刚才心中荒凉,重觉人世滋味,亲情温暖。忙为二人烧水取衣,殷勤伺候。
  武大先去洗浴。武松又将带给迎儿和哥哥之物交与嫂嫂,无意间触着纤指,心中一痒,太阳穴动,竟似梦中所梦。金莲目视眼前人,亦是诸思涌动,奈无可奈,转身为武松沏茶,只把一袭背影丢在当空。
  次日天明,武大尚在呼中,金莲已起来生火,见武松在院中展臂伸腿,活动筋骨,端的是身姿雄健,英武绰绰,鹘落鸢飞间,风影习习,将柳叶儿舞动飘飞;一地尘扬,似骏马奔驰,闲定时,若松立岩壁,拳脚处,龙腾云开,卷千浪击崖。起伏腾挪间,一派生机,威风鼓荡,如千军御敌,士气冲天。金莲隔窗相望,一时呆住,却被迎儿一声唤,惊醒过来,忙将灶火生旺。
  须臾,武松收住身形,回到屋内,见嫂嫂和迎儿正忙早饭,便道:嫂嫂辛苦,如何不去店内吃,却要在家自做。金莲道:原是去的,叔叔回来,还是家中吃得自在,奴家做些可口小菜,给叔叔下饭。迎儿拜过武松,笑道:二叔最喜我娘做的饭菜了,许久未尝,定是想坏了。说完打水给武松净面。
  武松听了迎儿无心之言,想起金莲往日情义,虽有不堪之举,亦是女人心思;若不计尴尬,只念亲情,却是位好嫂嫂。又想到金莲出身寒微,自小寄人篱下,受人欺虐,也是苦水中过来,却也不易。思量间,触动心絮,已对金莲滋生亲情。洗罢更衣,忽想起师傅,对金莲道:嫂嫂受累,武二去请师傅,一会便回,哥哥起来,替我言声。
  金莲点头,望着武松大踏步而去,忽觉眼前风光尽失,心中一声叹:以后只当弟弟般待他便是。
  武松出了家门,经过王婆茶铺前,见那婆子正在卸门板,便立住不语,只把眼去瞧她。那婆子回头忽见是武松山似般伫在当街,正将自己觑着,心头一颤,惊得手中门板落地,正砸着脚面,疼得龇牙咧嘴,弯腰撅臀,蹲在地上哀嚎苦叫。武松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两旁人家都偷乐称快,只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周侗昨晚酒后一夜好睡,天刚擦亮便已起来,出了客栈,信步至清水河边,练了趟拳脚,刚要回转客栈,忽见河对岸一大群人惊叫着,从一片破败民宅中涌出,身后是一队人马,各拿刀枪,连声吆喝叱骂。想起陈化龙昨晚席间之令,欲清街市闲杂,以保龙舟赛事安稳。眼前之象,必是衙门出动官兵,正在驱赶苦民流丐。老侠客意气上身,侠骨铮响,正欲绕道过桥阻拦,却见武松寻来,不待问候,便将武松拉过,指向对岸,目询口问怎的?武松去岁秋末刚至本县,从未遇过此等之事,不明就由,茫然不知何故。
 周侗道:似这等害民之举,怎不教天下失心,民生怨气,久之必滋乱象,坏了世道。你我习武之人,当以侠义为先,岂能视而不见,见之不行,你快随我前去瞧个端的。
  武松点头称是,二话没说,领着师傅,抄近道快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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