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诱惑

　　谨以此书呈献给生养我的父亲！
　　倘若有来生，但愿我们还是父子！　　
_____题记
　　
　　一
　　洪潮从山南县人事局领到转业安置单位介绍信，他就急匆匆地离开县政府办公大楼,向水利局奔去。
　　县水利局，座落在老县政府边上的一栋旧楼。现在,在这里办公的有原农林水大局下的农业局、林业局,刚成立的农机局，县水利局在四楼。
　　水利局办公室坐着两个人，前面一张桌子，坐着一位美丽漂亮的姑娘,眼晴大大的,一头长发。后面一张桌子，座着一位中年男人,带着一幅眼镜,看上去四十来岁,中等身材。
　　“领导好,我是今年转业干部,前来报到。”洪潮朝中年男子说。
　　他一边放下手中的红头文件,一边朝洪潮望了一眼。洪潮敬上一支玉溪香烟,他接过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笑了笑说：“洪潮同志，欢迎你来水利局报到。”
　　洪潮倘若说一路走来准备好的自我介绍,不如说这几天来准备的腹稿,一下子在喉咙中堵住。他脸不觉地涨红了起来,把想吐的话吞了下去。　　他把介绍信放在桌子上,尽傻傻地怔在那里。
“请问，局长在办公室吗？”洪潮想起来，老战友说过,地方一把手权力大，有的一个人说了算,报到应该去见一下局长。
　　“他是办公室主任。”那个漂亮的姑娘，热情地回过头来,对洪潮微笑着说，
　　“介绍信,先放这儿吧。”主任又拿起红头文件，看了起来。显然，他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喝水。”她起身倒了一杯水,拿了过来。
　　洪潮说：“谢谢。”
　　“局长，出差去了。”主任抬起头来，接着说：“你下星期一来吧。”
　　洪潮说：“好的。”他喝了几口水,给主任敬了一支香烟。接着，他给主任和美丽漂亮的姑娘一边倒水，一边朝她望着问道:“你贵姓？”
　　“黄艳。”她脸微红了起来。
　　“主任姓汪。”她朝洪潮望了一眼,接着说道。
　　“汪主任好。”洪潮朝汪主任笑着喊道。
　　“家属工作要安排好。”汪主任关心地说道。
　　洪潮刚才看到，黄艳那张漂亮的脸和性感的身材,那种无名的兴奋和激动的心情。现在，一下没有了。他一想到家属的工作,他的心，就感到迷茫。
　　今年山南县转业干部二十七人,副团职干部三人,营职干部八人,还有满十五年随军安置的连职干部四人。其中，一名副团职家属，没有随军。二名营职干部，没有随军。这样，今年随军家属，安置就是十三人。
　　一九八八年部队精简整编,部队裁减一百万。有不少地方，安置困难。部分军官，转业安置到事业单位,少数安置到机关工作,还有一部分人员,分配到企业。在分配到企业工作的人员中,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结果部分转业干部，回到部队找老首长,说地方这样把我们安置不公正,也不公平。有的转业干部，死活在部队不走,还要回到部队。
　　部队精简整编,是中央军委做出的重大决策。党中央国务院，根据国际国内的形势,做出了精兵简政的决策,每年从部队转业军官几十万,地方人事矛盾自然突出。部队首长，对转业干部安置,从中央军委到各大军区,各兵种,各级首长都非常重视,做了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军队是保家卫国,军人是无私奉献,军队要听党中央军委的命令。军队，为了完成精减任务，各级成立了军转干部安置领导组。要求地方，对团级干部一律安排相应职务,保持政治福利待予不变。营连以下干部,以海岛、边防、西藏转业干部和荣立二等功退役转业干部，必须随本人意愿安置单位。其它，营连转业干部，必须要服从地方安排。这样少数干部,在地方安置确有困难的情况下,个别干部不满地方安置,回到部队等着下一年转业。部队困难惯了，战友情深似海，别委屈了“儿子”。
　　一九八八年转业，“老子”关照不了“儿子”了。兵员一定要减到一百万，几十万的转业军官必须一次性安置，老首长面对哭泣成泪儿的下级，只能说: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我们必须听党的话，听中央军委的命令，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完成任务。结果，有几个省转业安置困难的地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有几个军人，写信给中央和国务院，还在一个省出现转业军人，在安排单位不接收现象后，要跳楼自杀。
　　一九九八年军队裁减一百万，国家对军转干部，一律安置到公务员或事业单位，吃地方财政饭，不准分配到企业单位。本人强烈要求到企业的，必须要有本人写到企业工作的申请书。对在安排转业军人，具不接收的单位，主要负责人就地免职。
　　一纸规定，军转干部放心了，军人安心了。“老子给儿子关到了心”，部队热情高涨。
　　洪潮如其说没有找人安排好点的单位，不如说他想找也找不到人。
　　他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儿子。
　　他在这个县城既没有亲戚，也没有同学。假若说有同学在县城，他也是因为多年没有联系，也不认识了。
　　山南县三十二个乡镇，高山乡是最小最远的一个乡。在他出生这个偏远小山村中，从民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没有出过人。他的家族祖上三代，唯有大伯参加了新四军。在保家卫国，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在朝鲜战场。
　　洪潮就是在当地政府，落实拥军政策，照顾烈士后代，他才参军的。
　　在转业安置上，他相信组织，也理解政府。他在青少年的梦想里，最大的渴望就是梦想在小镇上有一份工作。在百货供销社当一名营业员，每天能看到漂亮的女人和区政府领导，就是最大的梦想了。
　　当他接到分配到水利局工作的通知，非常开心。他愉快地同战友，一起到部队办了转业手续。
　　唯有，让他感到忐忑不安的是，爱人的工作没有安置。
　　洪潮想到这里，他对汪主任说自己去劳动局。
　　“美女，再见。”他出门时回头对黄艳说道。
　　洪潮的爱人叫夏雪晴。
　　夏雪晴不算漂亮，但人长得清秀。
　　她一米六二的身材，眼睛明亮，走起路来刚劲有力。
　　雪晴是邻里媒人给介绍的。
　　战友高阳也劝自已早点结婚。
　　高阳是洪潮同年入伍的战友。他们同乘一列火车，从山南县去了部队，又同在一个新兵连，后来又分配在同一个连队。
　　高阳，在洪潮的心中，就是兄弟。
　　高阳的确把洪潮当兄弟。他在考上军校后，仍然时常和他联系，几乎每月一封信，鼓励洪潮好好干，争取在部队转上志愿兵。
　　命运也似乎给了洪潮，这样的安排。
　　洪潮先在连队干了文书、入了党。后来调到了团后勤机关，当过军械保管员、又当了机关文书。八九年转了志愿员。
　　这年，高阳已在团政治部门组织股当干事了。
　　“洪潮”，高阳在公安局报到出来，看到走在街道上的他，接着说：“去单位报到了吗？”
　　“是的”，洪潮脸上刚才那忧心忡忡的样子，现在堆满了笑容。
　　洪潮说：“你报到了吗？”
　　高阳分到了公安局。
　　高阳愰了愰手里的红头文件。
　　公安局今年分进了五名转业干部，二个营级，二个连职和一个排职。
　　洪潮在转业自愿上也填写了公安局。
　　“水利局，也不错。”高阳接着安慰说道：“公务员工资有保障，比事业单位要好。”
　　“我本人转业到地方，没有别的想法，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就行了。”洪潮明显又想到家属工作的事情，脸上又浮起了一丝愁闷的表情。“头痛”，他又补充说道。
　　“今年一下要安置十三个家属，的确有困难，听说去年还有二个没安排好。”高阳说。
　　洪潮摇了摇头，说道:“地方的事，真和部队不一样，部队一个电话，一个调令，打起背包走人，放下背包吃饭，政令畅通。”
　　高阳笑了笑，说道：“地方你不了解，财政困难，部队人在哪个单位，上面的钱就拔到哪个单位。地方进人不给钱，除非象军转干部和新录公务员，财政才给钱。”
　　“事业单位也是自收自支。”高阳望着洪潮象忽然才想起来问道：“对了，你局长让你哪天上班？”
　　洪潮笑了笑说：“局长，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不在办公室？”高阳说。
　　“汪主任，让我下星期一去。”洪潮补充说道。
　　高阳说，你反正财政工资，迟早上班一样，少不了你一分钱。他接着说：“你当初不听我的，找一个没有下属企业单位的就好了。”
　　“我哪里知道，地方这样乱分配，水利劳动服务公司都没有了，还分人。”洪潮说。
　　洪潮接着说，都成了私人公司了。高阳见洪潮忧虑的样子，他说道：“水利局，不是向县政府打了报告了吗？县里会考虑重新安置，你到劳动局去打探听听。”
　　“我现在是准备去问问。”洪潮说。
　　“中午，到我家来吃饭吧。”高阳说道。
　　“不了。”洪潮说着刚要走，又停了下来说道：“房子帮我找了没有？”他没等高阳回答又接着说：“要是没找好，下星期要是局长叫我上班，我没的住，就住你家去。”洪潮开着玩笑说。
　　“找到了一间，一个月一百块钱。”高阳接着说：“一大间，另外楼道下有一小间可以做饭。”
　　洪潮一边走，一边说：“定下来吧。”
　　“好的”高阳说着，一边向他摆了摆手。
　　洪潮走在山南县城，他的心情异常的复杂。这座小城，他每次匆匆地而过，都有着难以平静的心情。现在，他已经来到这座小城了，他已经不在是过客，而自己仍然感觉是如此的茫然。
　　他似乎伤感了起来。
　　远远地，他看到了一个红衣少女，从对面走来。在那个红衣少女的身边，走着一个小男孩，女孩脸上堆满了笑容，男孩感到无限的温馨。
　　男孩几次想拉着女孩的手，女孩都羞涩地挣脱开来。
　　她们从他身边走过，他看到女孩绯红的脸。
　　洪潮的心，仿佛一下回到了那第二故乡。
　　葛天市。
　　他的爱，他的情。他的人生理想，他的人生追求。
　　他的灵魂，似乎都留在了那里。
　　军营和初恋的女人。
　　“我确定转业了。”
　　“真的，要走了吗?”
　　“嗯。”
　　她不知什么时间，脸上挂满了泪水。
　　“是因为想忘了我吗？”她问到。
　　“今生，是不会忘记。”他说。
　　“那为什么好好要转业？”她又问到。
　　“部队不是要精减吗？”
　　“你不是才提干没几年吗？”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问道：“不走，不行吗？”
　　“我对她说不走不行。”他接着说：“我是主动要求转业的。”
　　她抬起了头，目光盯着他望着。
　　他说：“政委推荐我到军里，团里推荐我A军，师里推荐我到d师通信营。”
　　她低下了头。
　　“我们的营房，要交给军里。”他接着说。
　　她过了好一会，说道：“到军里，你为什么不干？”
　　“不在这里，去哪里不是一样的吗？”
　　“营房，不是移交给军里吗？”
　　“是军教导大队，是军事干部训练基地。”
　　“你很傻，你知道吗？”她说着，一下扑到他的怀抱，紧紧地抱着。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你会后悔的。”
　　她头埋在他的胸口，不停地抽泣着。
　　“我从不后悔任何事，就象我对你的爱。”
　　她抬起了脸，目光直盯着他问道：“你放弃了对我的爱，你也没后悔过吗?”
　　他躲开了她的目光。“你说?”她追问到。
　　“我只感到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他说。
　　“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就别问了，行吗？”他接着说：“过去了，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
　　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抚摸着，擦去了她的泪水。
　　“你幸福吗？”
　　“幸福是感觉。”他说。
　　“你感觉幸福吗？”她说。
　　“拥有了你的爱，我幸福一生。”他说着，一滴泪水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朝他身上不停地捶打着，一边不停地说：“你为什么来对我说，你一走了知好了，让我在也找不到你，在也不知道你的下落好了，我要忘了你，要忘了你……”她说着，疯狂地吻起了他。
　　当他抱着她的胴体的时候，他的心和她的心一样，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