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看电视《父爱如山》，李雪健饰演的主人公韩立德瞧不起知识分子，在儿子韩刚考大学时，逼着儿子弃考，要回十元钱的报名费，韩刚不肯，还跟他扛上了，大声地斥责父亲思想落后，赡养不了老人，抚养不了儿子，还乱发脾气。韩立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儿子怒目圆睁，发誓再也不理父亲。此后儿子离家出走，静坐湖边，在母亲劝告下回家，但好长时间都没喊过“爸”。看到这里，我眼睛湿湿的，这一幕场景撞动了我的心，调动了我的思绪，这和曾经的我是多么相似。
　　 初三毕业时，我成绩不错，考了个中专。那些年，中专有分配，意味着铁饭碗，录取分数线均挺高，甚至比重点高中还要高，很来之不易。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全家人都很高兴。学费大概是二千余元，家里经济比较紧张，这些钱虽然拿得出，但后续生活较为艰难。农村唯一的收入就是茶叶，暑假是培护的最佳时节，松土是重头戏。换种简单的说法，就是在茶叶四周用锄头把土松一遍，去掉杂草，让茶树能够更好地吸收养分。这是个苦差事，你想想看，暑假烈日暴晒，太阳肆无忌惮地把炎热洒向每一个角落，顶着一轮火球，用锄头一锄锄地挖，说是汗如雨下绝不过份。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干惯了农活，也没觉得特别的不可忍受。大概是八月中旬的一天，我刚午睡了一会，瞌睡之意还没过去。父亲把我叫醒，说准备上山。我憋了一肚子气，脸也不洗扛着锄头就出了门。到了山上，气犹在心中，干活时有一锄没一锄的，还拿茶叶泄愤，拿镰刀乱砍。父亲看见了，语重心长地说：“你马上要开学了，学费挺高的，我们可要踏踏实实干点活。”父亲不同于母亲，很是老实巴交，从不大声说我们。听到他一说，我更是怒从心中，话从口出：“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不读就是。”说完，我气冲冲下山，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录取通知书给撕得粉碎，然后放在门前，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烧完，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解气中夹杂着懊悔，叛逆中的兴奋又含着现实中的失落。躺在床上，半醒半睡中过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我下河洗澡，带有报复父亲的口吻对邻居说起此事。父亲回家，听说我把通知书烧了，气得是七窍生烟，抄起棍子对我就是一顿暴打。当时我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短裤，被打得身上红一块紫一块，哭声响彻了云霄。我东躲西藏，还想捡起一根木棍反抗，父亲一句断喝：“你敢动手，今天就在这把你打死。”邻居们听闻消息后赶了过来，拉住了父亲，一场暴打才算结束。当夜无言，我饭也没吃，钻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父亲也没理我，早早地出了门，听母亲说去教育局打探消息了，问录取通知书能否补发，或者没有录取通知书能否报名？连续奔波了两天后，父亲才筋疲力尽地回来，兴奋地对母亲说：“还好，学校已经录取，没有录取通知书也没多大关系。”我们全家才松了一口气。
　　 中专毕业后，分配遥遥无期，不知猴年马月，当时传言分配已取消，我们得自己找工作。我在学校所在地逛了几天，跑了几个劳务市场，交了若干介绍费，结果还是没有合适的工作，不是工资太低，就是工作太累。无可奈何中打道回府，卷起铺盖回自己家乡。家还是原来那个家，父母依然没变，一天到晚吵架不停。父亲生性懦弱，母亲爱唠叼，嘴巴从早到晚没一刻闲着。一天中午，因为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母亲说父亲身上太脏，习惯不好，应该先洗下脸再吃饭。父亲也不搭理，刚刚干了一上午活，肚子饿了，盛了一碗饭夹点菜就大口大口地开吃。一场家庭大战因此爆发，母亲气得摔盆撂碗。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父亲被母亲说得来了气，你一言我一句地吵翻了天。我躺在竹椅上，吹着风扇，本不想掺和。听着他们越来越大的声音，忍不住居中调和，说父亲该忍点，说母亲不能太唠叼。结果引火上身，父母不吵了，一下子把矛头对准了我，说我读了三年书，什么都没学到，就学会了训人；说为我花了那么多钱，还不是回家种田；说当初对我抱着多大希望，结果是一切归零。我气得青筋突起、火星直冒，想都没想丢出一句：“我就是你们的扫把星，大不了我不碍你们眼，从此不再进这个家门。”说完，果真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带上身边仅有的一百来元钱，匆匆出了门。地处农村，客车只有早晨一班，我步行穿山越岭，来到百余华里之外的姐姐家。那一个下午，长长的山路边树林阴翳，鸟啼兽鸣，我一个人穿梭于其中，真有点害怕，到达姐姐家已是傍晚时分。姐姐其实并不在家，年初已外出打工。我去那只是为了找个临时落脚之地，她公婆接待了我。照顾了我吃喝。第二天一早，我乘车出门，已想好了行程——浙江东阳。哥哥在那，应该可以找个工作，暂且度日。辗转一天，抵达东阳，半月后进了织布厂，混了半载，除去生活开支，赚了二千来元。过年回家时，父母说我走后，他们很担心，不知道我去了哪，身边有没钱，会不会遇到危险？直到第三天，哥哥打电话回家告知我的消息，他们才放下了吊着的心。
　　 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与女友谈了三年，况且我也老大不小，是该走进婚姻殿堂。结婚时，出了问题，父母与我意见相佐。我想在工作所在地摆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热闹下。父母认为应该按照农村习俗，在老家开三天流水席，请全村男女老幼一齐赴宴。我思想偏于新式，认为那样太耗钱财，又不得实惠；父母思想偏于落后，认为结婚不外乎热闹，大家开心即可。我们都坚持自己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夜晚，我们争了好久，母亲最后说上一句：“要么别结，要么按我说的算。”我的轻狂又一次冲上大脑，想都没想回房睡觉，第二天天刚朦朦亮，骑着摩托车直奔单位而去。新年时，我还是结婚了，还是按照了自己的意愿，穿件新衣，放串鞭炮，收些红包，在城市热闹了下就算已结婚。当天，母亲留守老家，说有猪啊鸡啊要照顾，父亲来了，坐在了首席，喝得满脸通红。如今，女儿出生，年已四岁，跟着岳母生活，我时常担心，挂念着她，想听听她的声音，逗她笑一笑。养儿方知父母恩，我闭上眼睛可以想见，我大喜那天，母亲独自一人坐在家里的堂前，冷冷清清，悲悲戚戚，如何是一个凄凉了得？
　　 回顾成长的岁月，与父母相伴的日子，多少次青春的叛逆，多少次年少轻狂的冲动，伤了他们的心，也害他们担心。父母养育我们一生，整颗心都给了子女，希望子女一生平安，成龙成凤，而子女呢，顺着自己的意愿，按照自己的思维，哪管他们的想法。也许，等我们长大，也成人父母时，我们才会明白，当初的青春是多么不该叛逆，当初的年少是多么不该轻狂？幸好，白发苍苍的父母还在，就让我们在以后，多抽出时间去陪陪他们，给他们刷刷筷子洗洗碗，陪他们聊聊天嗑嗑瓜子，让他们有一个美好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