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三毛，一块！”铁锹铲一锹沙子喊一声三毛，铲三下喊声一块。口袋听得烦了，气呼呼地把装满的沙子甩上翻斗车，睨了眼铁锹，又撑开一条蛇皮袋说：“你铲一下就三毛啊，还要装车，上楼，再卸下来的。”
　　 铁锹用手背抹把汗，眯起眼仰头瞥一眼毒辣的日头，哧一声狠狠地铲一锹沙子说：“就三毛，咋了！”
　　 “哼，你也就是三毛的命！”口袋鄙笑着说。
　　 铁锹听了口袋的话，噗哧一笑说：“比你强，你穷得连老婆都没有！”
　　 “哼，这世道有没有老婆都行！”口袋说时又把一袋沙子甩上了车。
　　 “没老婆一天净做了饭了！”铁锹边说边把了车辕，扎了马步，推了车子往楼坡上冲去。口袋大踏步地追了上去，双手扶了车帮用力把车推上了坡儿。
　　 才上午八点多点儿，天已经热得人闷狗喘了。口袋出了电梯，一把揪下已经湿透了的和水泥地板一个色的短袖衫，搭在和短袖衫一个色的肩膀上，低头往外走。铁锹推着车，弯了头，目光呆滞地跟在口袋后面。
　　 铁锹和口袋闷闷地装着沙子，口袋说：“咋不喊三毛了？”铁锹铲着沙子，也不看口袋，说：“还喊，都快渴死了！”
　　 “没带滚水呀，我带了！”口袋边说边一个箭步拿来了一个超大的水壶塞到铁锹手里。
　　 铁锹拧开盖子，仰了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个美。铁锹抹一把下巴上的滚水，边给口袋递水壶边说：“这可是你让我喝的，别哪天咱俩不对了你又问我要账嗬！”
　　 “哼，上回我倒是要了，你不是边在我院子里尿边说，还给你，还给你么！”口袋说完也灌了一肚子滚水。
　　 铁锹嘿嘿一笑，说：“要不，一会儿我又给你还去！”
　　 “去你的！”口袋用力推了下铁锹，放好水壶，往车上甩了了袋沙子。铁锹把了车辕，扎了马步，往楼坡上冲出，口袋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刚上了坡，铁锹和口袋都来了个急刹车，铁锹盯着自己穿着黑布鞋的左脚，口袋盯着自己穿着黄球鞋的右脚。铁锹忙抬起头对着口袋悄悄地说：“是我先看见的！”
　　 “哼，是我先踩上的！”口袋边说边猛得把铁锹推了个趔趄，一闪手抓起了地上躺着的叠了四层的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了裤子兜里。
　　 铁锹一把揪住口袋，说：“掏出来，掏出来，说不定是哪个老头、老婆婆或者哪家的小孩子丢的，咱得还给人家！”
　　 “哼哼，咱来的这些天就没见过老人和孩子！再说，钱这东西装在谁兜里就姓谁！”口袋嚷叫着。
　　 “你还是掏出来吧，这钱不好花，要还给丢钱的人咱这心里才能平展！”铁锹说时一扑抱住口袋，揪住口袋的手，憋红了脸，绷紧了胳臂上的青筋，慢慢撕开口袋捂着兜的手。口袋支不住了，松只气说：“我七你三！”
　　 “不行！”铁锹愤愤地说，但又腾不出第三只手去口袋的兜里掏钱，又急得红光满面了。
　　 “六四？五五？四六？”口袋喘着气说。
　　 铁锹听到四六，倏地松了手，口袋往后一闪，掏出钱握在手心里说：“你先找我四十！”
　　 “咱真不还人家了？”铁锹悄悄地说。
　　 “还个球，你不见人家那一块地板砖就一千多块钱呢！这一百块钱放人家手里屁事不顶！”口袋说。
　　 铁锹咂咂嘴，说：“都是有钱人呀！”
　　 “快点，找我四十！”口袋不耐烦地说。
　　 “我只带了十块钱的饭钱。”铁锹边说边掏出了钱。
　　 口袋火了，瞪圆眼，把钞票展在面前，分了个四六，兹地撕开了。口袋正要把六甩给铁锹，102号的房门开了，门后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个年轻人：“嗳，那是我丢的钱，你怎么给撕了？你得陪啊！”
　　 口袋看看这个流里流气从天而降的年轻人说：“你的钱你拿上得了，还让我陪？”
　　 “我早说了，这钱要还给人家么！”铁锹边说边从口袋手里拿过四六往年轻人的手里塞去。
　　 年轻人却不接，燃支烟，吐口雾，说：“我丢的钱是一张，不是两半！”
　　 “粘住，还不一样花！”铁锹说。
　　 “就是！”口袋说。
　　 “老子的时间金贵着呢，和你们在这废话的当外，好几千块钱没事了！”年轻人说时掏出手机边拨号码边说：“老子黑道白路都有人！”
　　 “你让我们陪你好几千？”铁锹吃惊地说。
　　 “你们看着办吧，我的那帮哥儿们马上就赶过来了，他们可比老子难说话！”年轻人说完对着手机嚷叫着自己的位置。
　　 “我Ｔ恤兜里有一张整的！”口袋边说边拿起车辕上的Ｔ恤往外掏钱，口袋百度了几遍短袖衫兜，又抖了抖短袖衫，眨眨眼睛说：“我日，这钱是我丢的！”
　　 铁锹听完口袋的话，顿感怒气冲天，遂一拳打出了年轻人的鼻血，年轻人抹把鼻血，拔腿就跑。铁锹望着年轻人的背影，抖擞着手，咬紧牙，倒吸着凉气原地打着转说：“哎唷，疼死我了！”
　　 这时，楼道口走回来一个年轻女人，她瞥一眼102号大开着的房门，禁不住惊慌失措地喊道：“抓贼呀，抓贼呀！”
　　 铁锹和口袋相互望望，脚不离地地向年轻人逃走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