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平等交易(小说)
沿海地区一个电影厂对新疆的游牧生活非常感兴趣,想拍一组牧民定居的电影画面。
他们来到了阿勒泰,这是一个邻近边境,以牧为主的小城市。
找到当地的领导,说起免费宣传,领导自然高兴,这样的宣传不多,在当地自然是一件梦寐以求的好事,领导带着他们风尘仆仆来到了牧区。牧区是半定居定游牧,哈萨克族牧民热情淳朴,杀羊煮肉,唱歌敬酒,侍弄得整个影视拍摄组人人满意,大家很兴奋,很激动,很感动。
导演要拍个大场面,大胆向领导提出要求:“组织牧人一起人工打草,行吗?”
打草?不到打草的时候呀?很损失草场呀。领导诧异。
这样吧,全村人一起上,咬咬牙,给你们补助金一万元,行吧?领导定了定神,想想,还是拍板了。
“行,不过,这钱?”
“钱的事,都好说。”导游知道这样的事情费心费力,是双方都需要讨价还价的。
“钱,不能要吧。”领导隐隐地透出了一点意图。
“不成,我们多加一些也成。”导演想,理解,市场经济嘛,哪里不要钱?他们是不是嫌少了点?
“不要就不要,说这么多干什么?喝酒!”领导端起了酒碗,挨个敬酒。喝酒的人很节制,很拘谨,因为,明天要开机,有些事情做得不能太过头了。
安排妥当,打草的镜头开拍了:一队队哈萨克男人一字排开,一把把黑铁制成的大钐镰舞动起来了,如同一阵巨风吹过,嫩绿的草丛在广阔的草原上上下起伏了。
“停!”导演发现了问题。
“表情!自然,像以前一样,别看镜头,就当我们不存在。”导演喊叫着。
翻译大声地说过之后,男人们又开始了打草。
“停!”导演发现牧民的脸上,只喜悦一分钟,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紧张沉闷,这样不行呀。
“这样吧,我再说一遍。”导演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和症结,对翻译干脆利落地说:“我用最高的价格,全部买下今天大家打下的干草,行不行?”
“这样好!”领导也看到,不来点硬性措施怕到了晚上也是拍不好的。他从帐蓬中站了出来,招架着手把近处的男人们聚集起来,然后围成一团,用哈萨克语嘀里咕噜告诉了围在他身边的牧民。不一会儿,牧民们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场地,与身旁的牧民商量后,各自回到原地,一声吆喝下,双臂摆着,用力地挥动钐镰。
导演也改变了方法,他用眼神明确地暗示摄影师:开始吧。
沙沙,沙沙......摄像机的胶片,像不声不响中暗流一样,轻轻奔跑起来。
连天的草场、整齐的队伍、起伏的节奏,壮实的牧人,沿着天际缓缓地推移着画面。
从草原的深处,不知谁吼了一声,嘹亮的歌声响了起来!
导演发现,汗水在每个牧民的脸上,水汪汪、幸福地流淌着,快乐的歌声在天际之间,一层层磨擦着低矮的云朵。
“拍,拍!继续!”导演激动了,面对摄影师投来满意的询问目光,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
好!好!
完美的镜头、干净的画面,流畅的情节,在原始的歌喉伴随下,带给摄制组一种意料不到的喜悦。
“OK!收队!”导演喝醉了,双手一切,一锤定音。
所有的外景画面,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全部拍完了。摄影组付出了1万元的劳务费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城,这是一场意外的收获,可以说是凯旋归来。
是夜,村里的人开始杀羊煮肉,招待摄影组。低矮的木桌子上,除了干果点心外,肉食、奶酪都堆积如山。大块抓肉、大碗白酒,还有渐渐开始的狂热舞蹈。全村的男男女女都来了,歌声如潮水涌起,包围了摄制组,包围了灯光下的草场,也包围了漆黑的夜晚。导演最先醉了,他跌跌撞撞在人群里穿行,歪歪扭扭地跳着舞蹈;领导也醉了,随意地答应着牧民提出的要求;摄影组的人员彻底地被村里的妇女们放倒了,像被大风吹过的麦穗一样,横七竖八摆满了一毡房。
第二天大早,天才放亮,摄影组的人准备齐当,要走了。
推开大门,第一个出门的人大叫一声,像电了一样,随后出门的人员一个一个出了门,接着,一个一个地楞怔在那里:
在他们的住房前,一堆堆小山般的草垛兀然出现,示威一样整齐有序地立在那里。
这是新割下的草,草丛还不断散发着一股股新鲜、浓烈的自然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