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局长权威

　　星期一洪潮又去了水利局。
　　黄艳这天穿着一套迷你裙，那超短紧身裹着臀部，越发性感。头发，象昨天刚让理发师拉直，红润的嘴唇涂着淡淡的口红膏，越发迷人。
　　“来了！”黄艳见洪潮走进办公室，她微笑着说。
　　“嗯！”他对黄艳望着，脸上洋溢出开心的样子。
　　“那天心情不好吧！”她关切地问到。
　　洪潮脸微红了起来。
　　“贾局长是直性子，心肠不坏。”黄艳补充说：“我刚来报到，他也是这样。”
　　“不怪他。”洪潮说着，一边把自己的长篇小说挮给了她。
　　“请多指教！”
　　黄艳兴奋地说：“拜读！”她接着说：“贾局长今天可能要来得早，上午八点半要开全县乡镇水利站长会议。”
　　洪潮看了下手表，快到时间了。
　　黄艳说：“你坐，我去会议室打扫去。”
　　“要我帮你吗？”洪潮问。
　　黄艳说：“不用，你在这等会吧！”
　　“我也没事，帮你拖地好吗？”他说着，跟着黄艳向会议室走去。
　　黄艳是铜陵财校，一九九八年毕业分配生。
　　九八年，是全国最后一批大学生分配。从此，大学生打破铁饭碗，自找工作。
　　黄艳分配到水利局，她几次都不想报到，大学时谈的男朋友，几次电话劝她，她才上了班。
　　男朋友让她上班，意思也明确不过了，那就是分手。
　　黄艳分手后，很不想在谈恋爱。可是半年后，她还是接受了初中同学的追求，今年春节前，她们刚结了婚。
　　她的爱人叫赵胜。
　　赵胜在农机局工作。
　　黄艳刚上班，每天电话比政府办电话还要多，电话一响气得主任再也不接了。水利局电话全让她一个人接。
　　一个月后，水利局办公室的门，被一个个年轻的小伙子跑断了腿，先是水利局没结婚的小伙子。后来这幢楼上的小伙子，有事没事都到水利局办公室问这问那。不是要借办公用品，就是关心起灾情和旱情。从不关心水利的赵胜，也一个劲地上楼，先请主任吃饭，让黄艳陪同，请黄艳又要汪主任做陪。直到后来他只请黄艳，汪主任也不晓得了。
　　年初赵胜和黄艳结婚，汪主任才知道，他笑着说：“这对地下党保密工作做得好。”
　　黄艳自己也没想到这么早就结了婚。
　　她原来想玩几年，或者说过几年才结婚。自从和大学同学毕业分手后，她开始想这生不结婚。结婚有什么意思，自己一生不会在爱上谁了。人的爱情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她想没有相爱，就结婚，那不等于是在犯罪吗？犯欺骗罪、犯强奸罪、也犯良心罪。黄艳想要是有良心罪的话。
　　赵胜一开始对自己的追求，她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
　　初中时，赵胜就写过情书给她。黄艳那时高傲得象公主，她只是莞尔一笑。那时她收到很多男同学的纸条，有说喜欢她的，也有说爱上她的，还有胆子大的说早爱她了，做梦娶了她……她从不向老师说，也不对父母说。
　　最好的女同学，她也不说。
　　她要一心考清华、北大。
　　到高中时，追求的情书不在是纸条，信有的写成七、八页，追求的男同学多了几倍，不只是本班、同届的，还有大年级的学长，他们不但会写情感，也会鼓励学习，一个个主动要帮她补课。黄艳从不回一封信，可看信的时间多了。有时，不知怎么样处理那么厚的情书，心蹦跳好一阵。
　　她的成绩，开始下降了。
　　到了大学，不谈恋爱的女人，大概只有两种女人。一种女学生，每天只是教室、饭堂、图书馆和房间；另一种女人，就是丑女。黄艳，在大学也没有控制住青春的骚动了。
　　她找不到理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爱情的力量，是无法和别的力量相比，比原子弹的威力还要大。
　　她恋爱了。
　　她全身心地投入了初恋。
　　有位哲人说，恋爱的人是糊涂的人。黄艳说，一个少女的初恋，那把火烧掉了理想，也烧掉了自己。
　　初吻，她给了初恋。
　　她那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无私地奉献给了初恋。
　　她体验了从少女，到少妇的痛楚和快乐。
　　初恋让少女变成了少妇。
　　黄艳直到结婚时，才感到这一天来得似乎早了点。但她不后悔。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你在想什么呢？”洪潮望着她说道。
　　黄艳笑了笑。
　　“你怎么这么大才结婚。”黄艳望着他的眼睛，接着说：“初恋原因？”
　　“鬼丫头！”洪潮笑骂着。
　　“你的初恋是在中学，还是在部队？”她追问到。
　　“上学时我可是一个不懂事的童男！”他脸微红着。
　　“是部队战友，还是地方女青年!”黄艳接着说：“不会是已主的人吧。”她哈哈大笑起来。
　　她不等洪潮说话，她又接着说：“我看到不少军事小说，军队有的士兵把暗恋奉献给了军嫂。”
　　“有的士兵把臆淫给了军官的女人。”黄艳没有说出来。
　　“我的初恋不是军人。”洪潮说。
　　“她和你身材一样高，体型也象，性格也象似。”他望着黄艳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说。“我可不是她的影子，哈哈哈！”她的笑声也象她一样，他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你爱人是你的初恋吗？”洪潮从回忆那个红衣少女中醒来，他对黄艳说。
　　“你说呢？”
　　“不象！”
　　“为什么？”
　　“你太漂亮了！谈了不少次恋爱吧？”
　　“你认为漂亮女人，故事多？”黄艳望着他的眼睛，从那明亮的眼睛中找到了。她接着说，你认为人一生，有几次爱情吗?
　　“不是吗？”
　　“你几次？”
　　“一次。”洪潮又说道：“恋爱和年龄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
　　“你没有感觉了吗？”
　　“正常感觉和恋爱时的感觉，不一样。”
　　“结婚呢?”
　　“两回事。”
　　“爱情和结婚吗？”
　　“是的。”
　　“人世间又多了一份悲哀。”黄艳那双眼，似乎变得深邃，紧盯着洪潮。她认定这个男人，他的故事，比档案里还要多。
　　“你初恋是在高中?”
　　“不是。”
　　“中学！”
　　“大学！”她接着说：“让你失望了吧。”她说着自得起来。
　　他说有点。
　　黄艳说，你认为漂亮女人就一定要早恋吗？
　　她显得有点责备的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诱惑太多。”
　　“鬼丫头，心里还是认为。”黄艳今天心情很不好，要不是早上一来，看到洪潮热情地帮她的忙，他们边干事边聊天，她的情绪很忐忑，现在好多了。
　　她知道洪潮，要说的也只是社会现象。
　　黄艳想到这里，她对洪潮笑了笑。
　　他们刚出会议室，贾局长来了。
　　“局长，来了。”洪潮一边喊着，一边跟着局长进了办公室。
　　贾局长刚进办公室，转过身来就对洪潮说：“你一个大男人，不向组织汇报，让一个女人去政府闹什么”？贾局长显然很生气。
　　“她自己要去！”洪潮解释说：“不是，我让她去的”。
　　“你有责任！”局长“吼”了一声，接着说:“你是从部队军转干部转业来的，不是大学生，也不是老农民，怎么一点政治觉悟也没有！”
　　“局长，又不是我。”洪潮辩解着。
　　“家属都管不好，怎么当的军官”？贾局长点了一支香烟，一边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又接着说：“回去好好做好家属工作，别再而三到县政府去糊闹了。”
　　洪潮说：“局长，她是正常向组织反映。”
　　“这样影响不好，对你也没好处。”
　　“她要工作，不是要升官发财。”
　　“工作，不是要来的。是要听组织安排，随军家属不是天王老子，是地方政府照顾。地方国企老职工，对国家做出了多大贡献，现在不是一样要下岗，比贡献哪个大，他们有的贡献了青春，到头来国企改革，还不是一脚蹬了出去。”贾局长愈说愈生气，他接着说：“说到底，随军家属有什么贡献，还非要安排工作，都是国家和部队给惯的。”
　　“军转家属安置，不是谁惯的，是党和国家安置政策。”洪潮说。
　　“什么安置政策？”
　　“军转安置政策，随军家属必须安排！”洪潮一改往日的脾气，他也生气地说。
　　“我们这安排不了，你有本事去告去。”贾局长拿着文件就要出去。
　　洪潮追着问道：“那我什么时间上班？”
　　“先把家属工作做好，你在来上班。”他出门后又补充道:“你是财政拔款，我不敢少你一分工资。”
　　“我战友都上班了。”洪潮说。
　　“我现在很忙，没时间研究你的事！”他在走廊里，边走边说：“我要准备召开水利会议，又要迎接国庆五十周年！”贾局长说着，进了会议室。
　　洪潮走出水利局大楼，他异常的气愤。
　　同样是转业干部，有人当天报到就上班，有过一星期上班。他却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报不了到，上班也是无期。
　　他转业既服务精简整编大局，又是本人想早点安家。十六年军龄转业，为的也是让妻子，随军后安置就业。部队有多少人，为了家属随军，向领导要求照顾，地方对随军家属政策的落实千差万别。
　　九九年山南县十三个家属工作安排，有分配到土地事务所、房产交易所、环保所、民政婚姻登记所和医院事业单位，也有进水厂、三业公司、种子公司、药品公司……这些企业，有的的确面临改制。有的公司只有三个人了，一个经理、一个副经理、一个会计，水利建安公司，也只有三个人在负责改制。
　　洪潮这一个多月，他做尽了雪晴的工作。他说别的男人，都是能养活了女人，我就养活不了你。
　　妻子雪晴，要不是德宝那天刺激了，他们吵了一架，她或许就准备去建安公司报到了。她也做好了，上班就下岗的想思准备。
　　雪晴第二天早上起来，出去了一上午。
　　十二点她才回来。
　　洪潮问：“你去哪里了？”
　　“你管呢！”雪晴仍然堵气地说。
　　“你还是我妻子，我有权问。”
　　“我又不是偷人去了，你管不着。”
　　“你是不是到县政府去了？”洪潮小心试探着问。
　　雪晴说：“去了怎样？”
　　“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她又补充说。
　　“别添乱。”
　　“领导，不象你这水平。”雪晴态度柔和了点。
　　“那是领导艺术。”
　　“他们答应，如果水利局真安排不了，给间门面租给我自己经营。”她满怀信心地说。
　　洪潮知道，贾局长为什么生气了。
　　“难怪，贾局长发火。”
　　“什么？”雪晴吃惊地问。
　　“今天贾局长朝我发火了。”
　　“你怕呀？”雪晴说：“我不怕。”
　　“从他的言谈中，他不会接受，更不会给你门面房做生意。”
　　“他一个局长，敢不听县领导。”雪晴一脸疑问。
　　洪潮说：“他今天的态度和口气，比国务院、中央军委都大。”
　　“他不是县政府任命的官？”
　　“他说告到哪都不怕！”洪潮接着说，国务院和军队安置文件，他说算就算，他说不算就不算。他又补充说：“一个小局长，安置政策到水利局，就政令不通了。”
　　雪晴说：“我就不相信，他本事比国家政策还大。我就不信邪了。”
　　洪潮第一次信邪了！
　　贾局长想叫他上班，他才能上班。局长说，最近他要忙大事：国庆五十周年，全县水利会议。其中，看上去理由也很充分，哪一件事都比个人的事大。这点洪潮信。
　　洪潮不信的是，一个办公会议的时间都没有，他不信。我不是从台湾过来的，现在就是从台湾过来的，共产党也热烈欢迎。我是人民子弟兵，共产党员。
　　贾局长，他不是共产党员吗？
　　共产党是为一切人民服务，我洪潮现在转业，没有工作没有住房。
　　他贾局长，也代表不了共产党，他的作风只能代表他贾爱才。他代表不了山南县人民政府，他只能说占了水利局长的位置，行使了伤害人民、伤害军队、伤害转业干部、伤害随军家属的心。
　　洪潮一想到公安局、城建局与水利局一比较，他的一通气又上来了。
　　“他贾爱才，代表不了党和政府，只能是党和政府的败类”。洪潮气愤地说。
　　多年以后，他贾爱才成了党和政府的败类。
　　“我就不信，他敢不听县长的。”雪晴说。
　　洪潮说：“你找县长了？”
　　“我是找安置小组副组长，在门口等了有半个小时，门是关着的，大概不在办公室。后来，县长回来路过，问我有什么难处，能向他反映吗？我就说了。”雪晴说。
　　县长听完，当急打电话问人事局和劳动局。两个局长前后到了县长办公室，向县长做了汇报。“这事不怪夏雪晴，水利局在分配方案公布时，就不同意接收。县里安置会议过后，他们就打报告说无法安置。”劳动局长说。
　　“贾局长一开始，对转业干部都不愿接收”。人事局长补充说。
　　“你们找他谈了吗？”县长问。
　　“贾疯子，你还不知道吗?他会后，追到我办公室，对我拍桌子。”劳动局长说。
　　“他不就仗着贾书记吗。”人事局长说。
　　“贾书记是贾书记，他是他”。县长纠正道。他接着对雪晴说：“小夏同志，你先回去”。县长认真地说：“我们一定会给你解决工作，这是政治任务。我们地方，一定要支持部队精减整编，一定要树立大局意识。”
　　“公司改制，不能把门面房租给随军家属吗？”劳动局长说。
　　县长对劳动局长说：“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他接着对雪晴说：“国企职工，有的干了一辈子，年轻时讲奉献，现在又要顾大局，为我国改革发展，做出了很大牺牲，我们政府非常感谢人民群众的支持和理解。”
　　“你先安心安好家，我们会研究解决办法，请相信政府，相信组织”。县长见雪晴到门口又说道。
　　“原来，他有后台”。洪潮一听贾书记，他想到局长的态度，或许贾书记是他贾局长的“爹”。他心情暗淡。
　　“贾书记要是他‘爹’，我就是他‘娘’”。雪晴朝洪潮“吼”叫着。
　　洪潮说：“你‘吼’什么，我不欠你的。”
　　“你牛什么，到今天我没沾你一份光。”雪晴接着说：“我不就领了一千二百元军嫂补贴吗？钱，我没见过吗。”
　　“我嫁到你家，我还给你老爹老娘干了二年‘双抢’，没有白领你的钱”。雪晴又补充说。
　　洪潮没有好气地对她说：“我又没有强迫你干的，不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干，现在又怪起我来了。”
　　“没良心的家伙，你会得报应的！”雪晴说话的语气，比话还要毒。
　　洪潮说：“娶了你——我是前辈子干了什么坏事。”
　　“你干了十辈子坏事，今生还欠我一世。”雪晴说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