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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红楼梦残(小说)


作者:曹娅 秀才,1509.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59发表时间:2013-07-25 12:20:11

一、
   她疯一般的狂奔,在幕色弥漫的街头。
   一头齐整的长发早已散乱开来,随风放肆地飞舞,似一头被激怒的野马脱缰而出,桀骜不驯地东突西窜。
   她身上着一袭长裙,裙摆很宽,在她疾乱的脚步带动下,像一个性格爆躁的女人在激动地发着脾气。
   她赤裸的脚上穿一双过大的男式拖鞋,使她不时地要把过于快速地行走而脱落的鞋子重新穿上。这个滑稽的动作引来不少路人诧异的眼光。然而她浑然不觉。
   她已将自己的心丢失了。
   她的眼睛睁大得有些吓人,脸上到处是温暖的泪线在流淌。她不擦,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
   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地方可去?世界很大,却似乎没有她可以投寄的地方。
   在一个十字路交叉口上,她终于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茫然地四处飘荡,街旁一座座冰冷的建筑物投射出诡谲的霓虹光,似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妖女对着她冷嘲热讽。
   她的心开始颤栗,伸出手试图要抓住一双有力量的手,却什么也没抓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漠然地打她身旁经过,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内心的痛苦和无助。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帆!帆!快开门!你不要假装不理不睬……快点!臭程帆,你死了吗?”她雀跃地哼着歌,还陶醉在刚才在电台面试时出色的表现场景中。她今天运气很好,等了三个月,总算找到一份她喜爱的电台节目撰稿人工作,想着就要告别痛苦的失业生活,她不禁又大声地哼起了歌。
   “来了。”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男人沉闷的响声,大门应声而开。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扑面而来。
   “你有神经病呀!大白天,锁什么门哟。”她娇嗔着,习惯性地朝他挤了挤眉,狠狠地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俏皮地说,“你猜猜,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猜到了有奖哟。”她举起事先买好的一大袋食品,都是他平时最喜欢吃的,她准备晚上和他一同庆贺一下。
   然而他并没有露出她相象中的惊喜的样子,她提起的手不禁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感觉出他的神情很不对劲。
   于是她透过屋里昏黄的灯光看见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对着她。有一头卷曲的长发,一件略显零乱的衣衫。
   那女人忽然转过身来,和她面对。
   这一刹,她差点脱口而出:“彭小莉!?”
   她对她并不陌生,那女人正是她原来工作单位老板彭大鸿的女儿彭小莉。
   她立即意识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心倏时有如一把尖刀长挺直入直没至柄,她听见心脏绞碎的声音。一股沸腾的热血自心口涌向脑门,扑得她几乎晕眩过去。她盯着屋里的两个人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螺螺,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过了半晌程帆才嗫嚅着说,头低的很低。
   她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他,没有回答。
   “我不能,不能永远供养一个没有谋生能力的女人。”程帆艰涩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终于明白了。心里不由爆发出一阵冷笑。“不错,不错,所以你选择了一个可以一辈子供养你的人。呵呵呵……”“你放心,我不会死缠着你的。”她说着一把掏出电台预付的一千元工资,对着这张冷漠的男人的脸上甩去。“我不会白吃白用你的东西的,程先生,这三个月的生活费,房租费,还有零用的钱,我统统都还给你!”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一张男人和一张女人错愕的脸抛在了脑后。
   她像一头负伤的母虎在经过一番垂死挣扎后精疲力歇地倒下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城市中心离她是越来越远了。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四周都是都市人狂欢的呓语声和浪荡刺耳的笑声。她拎着这颗受伤的心不知往何处晾一晾。
   她想起了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安琪。安琪是她原来单位里的同事。同在一所大机构里上班,两个被他人视为异类的奇特的女孩,顿生相惺相惜之情,成为知交。
   记得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刚刚失恋的安琪失魂落魄地跑到她的住处,在她的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我要死了,螺螺,我要死了……”安琪那绝望的声音依然在她耳边飘荡。她忘了当时是怎样劝慰安琪的。只记得她陪了她谈心谈了整个通宵。安琪那时很羡慕地说:“螺螺,你真幸福。程帆对你那么好。”“谁知道以后怎样?不过,他如果对不起我,那他真的太没良心了。”那时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还真的是验证了。她是不愿去找安琪的,除了不愿让她看到现在的狼狈样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安琪再也不是原来的安琪了。她已经彻底地抛掉了那份纯洁的爱情信念,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富贾。她当初极力地反对,也没能拉回她的决定。然而自她出嫁之后,两个就没再联系了。至今已经半年多了。她是不会走上安琪那条路的。她这样想着。
   不知不觉中,她拐入了一条小巷。一曲忧伤而悲凉的旋律随风飘过耳畔——
   “飘泊在风海中的我,
   带着朦胧的悲哀,
   渡过多少逆境风雨,
   厌倦那流浪岁月,
   寂寞的心,
   有着多少苦涩的泪,
   走遍天涯海角,
   到处留我孤独影踪,
   我随着风到处飘零,
   何处是我归程……
   我心像那落叶飘零,
   何处是我的归程……”
   “我心像那落叶飘零,何处是我的归程。”她喃喃地说着,心里又无名地刺痛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前方有一处小小茶室亮着一星温暖的灯光,那歌声正是从那里飘出来。她走到那门前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她走了进去。这家公司气魄真大,办公楼装修得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礼堂。里面的人穿的一律是黑色的职业装,脸上也一律是灰黑色的冷漠,让人有种隔山仰止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大机构面前,系两根麻花辫子穿一身褪了色的牛仔服的她显得格格不入,她局促不安地对视着那些惊异探究的目光,有种无所适从的空洞与茫然。正在她发呆的当儿,迎面走过来一个穿职业装的女孩,咧开一张大嘴热情地对她笑笑,问她:“找谁?”
   “哦,我是来应聘的。”她对女孩感激地笑笑。
   “人事部在三楼东头的办公室,那我带你去吧。”那女孩一脸纯朴可爱的笑容显得与这里的富丽堂皇不太协调。
   那女孩就是安琪。
   自那以后,她们就开始交往了。安琪的确是这个公司的一个异类,她对人是格外热情的,这种热情却是真诚的热情的,这一点肖螺螺在接触中有很深的体会。然而这也正是她遭人猜忌的一大原因。但她和安琪毕竟不属于同一类人,她是独来独往的,而安琪却常常是左拥右簇的。如果说她是那种沉静的蓄敛的内向“逆叛者”,那么安琪则是烈性的张驰的外向“逆叛者”。
   “螺,你真不是属于大都市的人,可为什么要来X城呢?”在一次谈心时,安琪这么问过她。
   她当时神秘地笑笑,只用极其平静的口吻说:“我男朋友在这里打工,我就跟他来了呗。”
   “哇,原来是为了爱情!好伟大的爱情的!螺,你快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一定很罗曼蒂克。”安琪一幅向往的模样。
   她那时心里是充满骄傲的。她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她确实是为了爱情,放弃了家乡优越的生活环境,毅然随着程帆飘流到X城打工。她当初完全有更好的选择,但她义无反顾,甚至与家庭决裂。
   二、
   她和程帆是在同学陆蕾的生日PARTY上认识的。
   她的参加是漫不经心的。本无意于那种嘈杂热闹的场合,但陆蕾非拉她去不可,她说:“你怎样不去呢?你是才女,PARTY少了你不就冷清多了吗?”一句话说得她有受宠若惊之感。还岂有不乖乖投降之理?陆蕾是那种既善言词,又有一颗博爱的心的女孩,她总能恰到好处地与每个人相处,而决不会疏淡冷落其中任何一个。有时她真的很羡慕陆蕾这类女孩,在现实生活中左右逢源。但那种博爱的方式和甜腻机巧的口才,却是她永远都学不会的。她依然我行我素,狂野而不羁地绽放在阴暗的土壤里。
   她虽然生长的阴暗里,但她也是引人注目的。
   不光她外表出众,文才斐然,而且她特立独行的个性也让人恻目。
   那时,在大学校园里,流传着许多首她的小诗。尤其是那首《石头的故事》更是风靡全校——
   “一种沉默的物体,
   虚静山中,藏于土里。
   人类不知其始之生,也不知其终之灭,
   经历地球的洪荒年代,走过历史的漫漫长夜,
   它吸纳了天地日月之精华,
   它具足了泥土性,矿物性,自然性,
   所以不媚不俗,不同不凡,
   它是人类静心修行,精神升华的媒介。
   它就是——石头。”
   她不愿将自己抛露在阳光下,那令她有种无以遁形的恐慌感。然而她还是长成了草一样疯长的出墙红杏。吸引着路人的眼光。
   常常她在前面走,身后会传来人们的窃窃私语和小声议论。
   “看见了吗?前面那个女的就是肖螺螺!”“是那个穿一身黑衣的女孩吗?”“不错,气质很冷艳的。”或者难听一点的说她“冷若冰霜”。她也从不回头,充耳不闻地依然走自己的路。
   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更何况是现今的青年人。没有了封建礼教的那份掣肘,少男少女们更是如鱼得水,爱情就像出闸的洪水一般顿成泛滥之势。
   灯红酒绿,升平歌舞之地,年轻的人儿尽情地浪掷挥霍青春,津津有味地玩着一场场所谓的现代感情游戏。
   校园里的流行歌曲每天像轰炸机一样随处爆炸,聩耳欲聋。
   “年轻的心不想定也不易定呵……只是想谈恋爱,尝试心疼心碎的滋味。把心掏出来不可以,说说可以,千万掏不得呵……”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虽然你影子还出现在我眼里,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那时在她就读的YY大学校园里,每天都几乎重复上演着恋爱——失恋——再恋爱——再失恋——再再恋爱……的镜头,那些少男少女们忽而如胶如膝忽而形同陌路,几滴眼泪似乎已是最厚的饯别礼。她冷眼旁观着一切。
   “我要追求一份最真最纯的爱。”她说。她说的时候嘴角还衔着一瓣粉红色的小花轻轻地咀嚼着,眼神迷离而笃定地望着远方岚霭中的一抹青黛。阳光定阁在她的脸上。
   春去秋来,同寝室的女孩们一个个成双成对地玩起了爱情,而她仍然固守着这份信念,散漫地独行于花季雨季,走过柳浪闻莺,走过断桥残雪……
   “空旷而寂寞的天空开始洒落清凉的雨水,
   温暖而潮湿的土壤牡丹花在香艳后腐败,
   你依然沉默地荡起一叶小舟,
   孤独而绝望、坚强而脆弱的一颗心,
   在漂泊的岁月守望——彼岸,
   风吹落了你眼中的泪水……
   我站在彼岸静静地看你,
   然后撑开我通灵的心帆去掇拾你遗落的诗句,
   哪一天,属于你的那颗小石子,
   才能落入我敞开的生命之贝,
   凝成一粒冰雪般晶莹的珍珠?”
   校园里的那块桃花林在春光的薄暮中渐渐脱尽红裳,一片片金黄的雏菊展开了天真而热辣的笑容向路人招手。她踏着枯黄的梧桐落叶铺就的小径,沐浴着清淡流离的桂花香,轻轻地读着一首小诗。
   她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诗的末尾画着一只浪花里的白帆。
   她不禁会心地笑了,果然是他——程帆。
   那一天,她到的时候有点晚了。进去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在跳舞。在眩目的灯光和心跳的旋律下,她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子在场中心飞旋着,做着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她的眼光不知不觉得跟着他游走。这时,陆蕾发现了她,就过来招呼。
   “那人是谁,哪个班的?”她指着黑影子问陆蕾。
   “他你都不认识吗?就是中文系的才子程帆呀!”陆蕾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她听了,心里微微一愕。这人就是将她的那首诗歌《石头的故事》写成一篇小说并一度在校园广泛流传的程帆吗?
   “对了,就是他。我以为你们早就认识了。”陆蕾说着很是热心地过去叫程帆,要拉他俩认识一下。她也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那个黑衣男子就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Hi。”
   “Hi。”
   “STONEGILE。”(石头女孩)他说,“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
   她与他的目光交错了。他的目光凌厉而放肆,深幽的瞳孔里射出一份天然不饰雕琢的野性。嘴角挂着一抹发仔式的酷酷的笑容。皮肤是古铜色的。
   “你是不是认为我像石头那么顽固呢?”她微微翘起下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应该有共同点。Stone除了顽固外还有许多优点。你难道忘了你在诗里所称颂的品质?”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石头的都是这样的,你知道那块石头叫什么名字?”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石头记里的‘宝玉石’又叫‘通灵宝石’。空前绝后的。这世上像贾宝玉这样至情至性的人又有几个?”
   “可是石头太坚硬了,磨却棱角时是会很痛的。为何不选择别的生存方式呢?比如沙,比如水,随遇而安。”
   他含笑眼神中流淌出一种叫爱怜的东西,令她感觉到一股初见如故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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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红楼梦残,纸醉金迷,富丽华贵的生活确实是每个人都渴望的,有谁愿意守着苦日子过一辈子呢?但是,傍大款,当小三,这些行为都是被这个社会所不齿的,若是想要过的富足,活的随心,我们还不如靠自己,有着一份自己钟情的职业,有着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有着一个甜美和睦的家庭,不需要太多这就足够了。作者妙笔生花,对富贵病病入膏肓的安琪,迷途知返的肖螺螺,薄情寡义的程帆,道貌岸然的孟梓华,一个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在作者的笔下被成功的塑造。当爱情和首当其冲的物质生活挂了钩,追逐爱的人们又应该何去何从?肖螺螺的拿回自尊做回自己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一早若没有泥足深陷,又何苦今日的满心纠结呢,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本质。很不错的小说,小说语言经典传神,细微末节之处处理的很好,小说多着墨于人物的语言描写,更有心理描写使得小说更加饱满丰盈。红楼梦醒,梦醒时分,原先怀念的沉醉的都将随着时光远去,能留能恋,就没有今天。美文拜读了,问好老师,倾情推荐。【编辑:芈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7263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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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芈蜜        2013-07-25 12:20:50
  问好老师,美文拜读了,,欢迎赐稿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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