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焖锅酒的传说

　　嘎呗的阿妹咪丽第一眼看到大个子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面相十分的熟悉，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既然阿哥把他们称为贵客，可能是自己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见过他们，也未可知，不管怎么说，哈尼人不能对客人失了待客之道。便亲热地欢迎道：“两位汉家大哥，快进来喝口茶吧。”
　　老阿妈也笑着走过来，她能说的汉语不多，因此，她的话中夹杂着大量的哈尼话，这就让两个客人越发的听不懂了。不过，也没关系，两个客人通过她的笑容，和她热情洋溢的声音，还是感受到了老阿妈的热忱。
　　大个子的脸上也布满笑容，因为脚上有伤，大个子就故意行动迟缓地走着，眼里却打量着楼房周边的情况。咪丽连忙过来，一把搀着大个子的手臂，帮助他踏上楼房门前的台阶。就在咪丽搀着大个子的时候，大个子故意一个趔趉，手中的竹杖轻轻地碰了一下咪丽的细腰，果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佩枪。”大个子的脑中立即闪现出制式佩枪的图案。咪丽也敏锐地看穿了了大个子貌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试探，她冷冷地看了大个子一眼，仅仅只一眼，立即又恢复了刚才的热情。
　　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走进堂屋，老阿妈就忙着从铜壶里给客人斟出两碗煨酽的茶水，打理完这一切，老阿妈就到厨房里整理菜蔬去了，嘎呗就把上午在山谷里发生的事情，给咪丽讲了一遍。
　　咪丽听罢，对他们更是殷勤，一个劲地感谢他们，再次给他们的碗里斟上茶水。心中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中。他们自称是和旅游团走失了，可他们身上并没有带着旅游者通常必备的相机摄影机之类的东西，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在嘎呗讲述他们与棕熊搏斗的时间里，咪丽已经想起来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大个子那张英俊的脸。为了救助一个陌生人，甘愿冒生命危险的人，这样的人会是那种人吗？
　　这时，老阿妈已经整出了一桌子的菜肴，她也已经知道了这两个汉人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老阿妈混合着用两种不同的语言感激地说着。
　　大个子和小个子听得虽然不是全懂，也礼貌地谢谢老阿妈的款待。这时，嘎呗又从里屋搬出一坛子自家酿制的焖锅酒，给两人的碗里满上。
　　大个子见那酒清澈晶莹，酒香醇厚，知道这酒必不一般。他心里又怀着鬼胎，因此，当嘎呗举碗敬酒的时候，他连忙一个劲地推脱，只说自己喝不得酒；小个子却贪杯竟然一口喝干的碗里的酒。
　　嘎呗看大个子不肯喝，便举着碗唱起哈尼的祝酒歌，“远方来的朋友，远方来的客人，踏着轻松的步伐，来到我们家，来吃我家蒸的黄米饭红米饭，来喝碗我家做的苦辣的酒……”
　　嘎呗是用汉语唱的，而且担心他们听不懂，特意地唱得很慢。大个子笑着说道：“嘎呗兄弟，不是我有意扫兴，我平时就不喝酒，谢谢你的盛情，我多吃点你们哈尼的菜吧。”
　　小个子知道大个子是很能喝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推辞，他刚喝完一碗酒，就小声说道：“这酒不错……”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脚被踩了一下。
　　哈尼有一个奇怪的规矩，家里凡有客人，女人是不能上桌陪客的；虽然这个风俗近年有所改变，但家里来了贵客稀客的时候，这个规矩还是牢不可破的。此时，咪丽已经到里屋换下了警服，穿上哈尼少女的盛装，她并未随老阿妈去另一间房里去吃饭，远远地坐在一边，大个子在桌下的动作，也被她冷冷地看见，心想：这人的酒量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咪丽便走上前来，酌了一碗，举碗过眉，躬身说道说道：“这位汉家大哥，进了哈尼门，就是哈尼客；端了哈尼碗，请喝哈尼酒。”接着也用汉语唱起一首敬酒歌：“吉祥的日子，相聚在一起，阿妹斟满酒哟，阿哥举起杯来；唱一首哈尼人的歌，喝一碗哈尼人的酒……”
　　大个子在盛情之下，笑着想把话题岔开：“哈尼人的歌又多又好听，只是唱得都太缓慢……”
　　不料，咪丽也笑着说道：“唱快了担心你们听不懂，我给您们唱一支快的，唱完了您要听得懂。就可以不喝了。”
　　大个子知道咪丽的话里藏着陷阱，可事已至此，又不能反对。还没等大个子反应过来，咪丽已经开口唱起《哈尼支八多》。这首歌也是一首敬酒歌，节奏欢快，风格豪放，咪丽不仅用的是哈尼语演唱，还故意加快了节奏，快得她还没唱完，自己先笑起来。
　　大个子端着酒碗站起来，他虽然没听懂，却受到了歌曲的感染。他也明白自己再推脱就真说不过去了，甘愿认输。他端着酒碗，一股浓郁的荞香，扑面而来；小嘬一口，顿时感到了烧酒原始古朴的力量。大个子本不想多喝，可这酒通过他的味蕾，引诱着他，使他情不能已的喝下了大半碗。
　　“好地道的烧酒。”
　　咪丽笑眯眯地又给两人满上，“哈尼人的酒，是世上最美的酒。”
　　嘎呗给他们两人面前敬上三大块牛肉，让他们下酒。
　　小个子笑道：“你刚才唱的歌，我们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听得满耳都是‘芝麻多芝麻多’。”
　　嘎呗和咪丽都笑起来，“什么‘芝麻多’，这首歌的意思是喝哈尼的酒，大家一起喝！”
　　大个子说道：“这酒有意思，虽然极有烈性，刚入口时，略带苦涩，可立即又转为醇厚的香甜，真的是好酒。”
　　咪丽见大个子已经逐渐地放下了警惕，就又给他们满上一碗。
　　嘎呗说道：“这酒叫焖锅酒，是我们家酿造的，酿造的方法虽然和其他兄弟民族不同，也很简单，你要喜欢，等你走的时候，我送你一大坛。倒是这酒的来历，却是大有说头。”
　　小个子见自己喝一口，咪丽就添一次酒，还只道是哈尼人的热情好客；大个子却看出她不怀好意，便对嘎呗说道：“反正有时间，你就说说这焖锅酒的来历，让我们也长长见识，不枉了曾经做客哈尼家。”
　　这一招果然奏效，嘎呗款古(讲故事)的兴致立即上来了，不再敬酒、让酒，一心一意地讲起故事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莫咪带着美貌如花的仙女们来到哀牢山游玩，被这里秀丽的风景吸引住了，她们望着起伏的群山，郁郁葱葱的山林，清澈的潺潺泉水，百鸟争鸣、百花争艳的景致，都忘记了时间。这时，一位进山打猎的哈尼后生，看见了仙女们，就在天泉边唱起了情歌。仙女们听得如痴如醉，不由得凡心萌动。莫咪看透了仙女们的心事，带着她们来到天泉边，见唱歌的后生长得神清骨秀，眉目如画，心中也十分的喜欢，但仙人有别，是不能结为夫妻的。于是，她拿出一个金碗，交给其中一个仙女，让她舀了一碗天泉之水。莫咪接过金碗，对着碗吹出一口仙气，走到后生的身边说道：“英俊的后生啊，喝下这碗水吧，凡间美女万万千，眨眼就到你眼前。英俊的后生啊，喝下这碗水吧，世间的道理你全懂，世间的事情都会做。”后生接过碗，一口将水喝完，回头一看莫咪和仙女们都不见了，天泉边站满了微笑着的哈尼姑娘，个个身姿苗条，美貌如花。后生却看都不看一眼，离开天泉去寻找仙女们，却总也找不到。
　　从那时起，就经常有七只天鹅飞到天泉边，脱下羽翎，变成七个姑娘跳入泉水里洗澡、嬉戏。那天，后生躲在林子里，等仙女们跳入水中后，就偷偷地把他最喜欢的小仙女的羽翎拿走了。仙女们洗完澡上岸来，六个姐姐穿上羽翎飞走了，只有最小的七妹找不到自己的羽翎，在那里急得团团转。后生拿着七妹的羽翎，唱着情歌从树林里出来，要七妹做他的妻子。小七妹深受感动，只好冒犯天规，接受了痴情后生的爱情。
　　莫咪知道后，将他们召回天庭，摆下酒宴，招待后生。后生喝了三碗仙酒，顿时如醉如梦，就听莫咪说道：“英俊的后生回去吧，你把天上的酒带回去，思念七仙女的时候，就喝喝酒吧。”
　　后生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天泉边，泉边摆放着酿酒的蒸锅和酒罐。后生从家里背来一袋荞子，用天泉水酿出了焖锅酒，酒香在山里弥漫，随着山风传遍四方，进山打猎的人闻到了，在田地里劳作的人闻到了，老人孩子也在家里闻到了，大家都跑来品尝这神奇的琼浆，忘记了劳累和烦恼。哈尼酿酒和喝酒的习俗从此代代相传。每当有亲朋好友聚会和异族兄弟来访，我们就用哈尼焖锅酒来款待客人。
　　讲到这里，嘎呗又喝了一碗酒唱，意犹未尽地离开竹桌，醉舞狂歌起来：人人夸哈尼焖锅酒好喝，人人赞哈尼焖锅酒味美，酿酒的水是天然的清泉，酿酒的料是上等的荞麦……
　　大个子听到这个传说，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不由得愁肠百结，猛地端起酒碗，却看见咪丽正冷打量着自己，就不敢多喝，嘴唇只在碗沿上碰了一下，酩酊大醉地拍着手掌，为嘎呗打拍子。
　　小个子醉醺醺的说道：“这个传说和，和我们牛郎织女的故事还真的有一拼……”
　　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咪丽突然高声吼道：“王玉磊。”
　　大个子猛然一惊，扭过头来，看见咪丽手持佩枪，指着自己；她的脸上英气逼人，与刚才唱敬酒歌时的咪丽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