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迷局（七）

　　2007年11月2号，礼拜二
　　红英早上六点钟就匆忙起了床，梳洗一番后后就匆匆走出了家门。顺路在小吃市场吃过早点后就骑着脚踏车来到了学校。红英刚打开办公室的门，老王也骑着他那辆看起来和他自己一样沧桑的黑色自行车紧随其后来到了学校。
　　因为昨天晚上刮了大半夜的风，学校门前的水泥空地上落着一层尘土，上面还点缀着一些零星的枯叶和脏兮兮的小食品袋。
　　老王绷着脸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二楼的楼梯提了水均匀洒在门前的水泥空地上，红英就连忙弓着腰很卖力的用扫帚把这栋楼房前的空地很费劲的清扫起来。
　　红英把这一连串房子门前的空地清扫干净后，老王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顾自打开了办公室西隔壁那间屋子的卷闸门，红英好奇的跟在身后探头观看。这原来是个两开间的屋子，西边那间的卷砸门看来很少打开过，门锁都锈迹斑斑了。这个两开间的屋子后墙有个大大的玻璃窗，老王拉开笼罩在窗子上的酱红色金丝绒窗帘，房间顿时变得敞亮起来。屋子靠西边的墙根有两台老式电脑。电脑前放着几张长短凳子，挨着西边那个紧锁的卷砸门里放着一张由两张书桌拼成的办工桌，上面放着两本书和一个记录本。
　　这个屋子是水泥地面，空荡荡的再没有多余的摆设，屋子看起来还算整洁。老王顾自走到电脑旁分别打开两台电脑，看到一脸疑惑好奇的红英就介绍说：“这是咱学校的电脑室，你上楼提桶水用抹布把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擦干净。”
　　卫生打扫结束后，老王和红英就返回办公室休息。八点后就先后来了二十几个来参加培训的学员，都是一些年纪在二十岁，三十岁到四十多岁不等的男子。有好几位学员是骑着摩托来学校的，穿着厚重的棉衣，戴着头盔，手上戴着棉手套，看来是冒着冬日清晨的严寒骑了很长时间的摩托，一路颠簸来到学校的。还有两个开着时风车的四十岁左右的学员，这两人看来是结伴而来，皮肤粗糙，看上去都是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这俩人把车停靠在道路北侧的路边，各自从驾驶室拎个塑料袋下了车，透过透明的塑料袋可以看到袋子里装着两本报名时买的教材和一些发票；剩下的学员大都手里拎个手提袋，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起来是乘客车到车站，又从车站快步赶来学校的。
　　接下来断断续续有学员不断赶来。来得早的学员大都坐在了老王身边的沙发上一边烤着电暖气一边东拉西扯的闲聊；来的迟的学员有的坐在在办公桌旁边的凳子上，有的站在办公室门口面容呆板，无所适从的等待着。从这些学员口音不同的一些谈话中得知大多来自远离县城的偏远山区。也有少数县城附近村镇的村民。
　　九点左右时，老王看到有将近三十多个学员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出一副发号施令的庄严架势高声喊道：“都跟我上隔壁电脑室，培训马上开始。”
　　然后老王率先走出办公室，一群学员乱哄哄跟在后面，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老王进了隔壁电脑室。老王一副严肃神情来到电脑前，然后在两台电脑上分别搜索出“驾校一点通模拟考试题”，安排一个摩托车学员和一个农用车学员各自上电脑练习答题，剩下的学员有几位坐在这两名学员身旁，大多学员就或坐或站聚集在这两名学员的身后观看。老王也坐在这两名学员身后的一张凳子上一边烤着电暖气，一边和身边聚集的学员边看答题一边间或谈几句闲话。
　　“这就是培训”，红英在心里叽咕了一下。
　　“红英，你不在办公室办公跑过来干什么？你要帮学员看好门外边的摩托。”老王看到红英站在后面就不高兴的说。
　　就像一个满怀期待走进影院的影迷看了一个山寨电影般无趣，红英抽身返回办公室。有些落寞的搬了张凳子坐在办公室门口，留意着门前的那些学员的摩托。自从近年来县里拥有摩托车的人家越来越多后，摩托车被盗的事在小县城时有发生。这时就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驶进办公室门前停下来，老板贾富贵一脸笑容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贾富贵一副招牌式的微笑走进办公室，红英连忙略带拘谨的笑着站起来，贾富贵亲切的对红英说：“红英，学校的工作能习惯吗？”
　　“能习惯的，只是业务还不是很熟。”红英连忙陪着笑脸说。
　　“那就好，上班时间长了业务自然就熟悉了。你的工作主要就是坐办公室接待前来报名的学员，别的业务你配合老王就行了。我去电脑室看一下今天的培训情况。”贾富贵一副视察的派头说。
　　贾富贵径自走进电脑室，正在和身边几位学员聊天的老王猛地看到站在门口的老板贾富贵，就连忙站起来，两人并肩站在电脑室门口，贾富贵掏出一支烟寄给老王，笑眯眯用打火机帮着点上火。
　　“老板这下可是鸟枪换大炮了？又买了一辆车？”老王看到门前这辆新车就夸张地问道
　　“这俩车款式怎么样？”
　　“那还用说，看起来可是相当气派，我知道贾老弟向来目光独具。”老王口里喷出一股烟雾，然后一副奉承口气说。
　　“这次趁上省城给新开的汽车驾校买教练车，就顺便给自己也把车买回来了。我那两辆旧车也都早就过时了，这辆车买回来后也一道挂上了校车的牌子。”
　　“这辆车可很配老弟的身份，当大老板就该有大老板的派头。”
　　“老王，不是我说你，你这俩破自行车也早该扔了，我知道王哥你如今家里也不缺钱，可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可就是舍不得买辆轿车，也该买辆摩托车吧？”
　　“我可是翘脚驴子跟马跑，哪能和老板你比呀？如今女儿大学还没毕业，这还要为儿子将来上大学攒钱，眼下可是任重道远。况且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今也不讲究什么，这俩破脚踏车骑上就成。”老王那张瘦削的脸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说。
　　“我知道老哥有钱就知道存银行，一个子儿也舍不得多花，可做人也别太亏待了自己。赚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上舒服快活的生活吗？哎！不过话说回来，要赚大钱就必须有胆有识，近来老弟我可是天天忙的找不着北，汽车驾校那边新开业，几个股东又都是公职人员不好出面，方方面面都要让我出面应酬。”
　　“咱这边驾校的事，你就尽管放宽心吧！”
　　“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你办事我还能不放心，我这会要上工商所办事，顺便过来看看，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贾富贵一副日理万机的模样和老王闲话了片刻就匆匆驾车离开了。
　　快十一点时，老王用不耐烦的口气大声对学员们说：“到下班时间了，离家近的学员回家吃饭，离家远的学员就找饭馆去吃饭。下午两点上班后接着培训驾驶技术。”
　　就像小学生听到了下课铃声，这些成年学员们纷纷离开教室，开着时风车的两名学员匆忙进了驾驶室急不可耐的在一阵轰隆隆的启动声中快速驾车离开了，骑摩托的学员也跨上摩托车超街道方向驶去，剩下的学员学员也迈着大步相继离开了。
　　下午，红英来到学校，就看到门前的空地按直线一字摆放了五个带着底座的标杆，标杆都有序的摆放在门前那些像句号一样的白色标记上，每个标杆之间都间隔着一米五左右的距离。几位骑摩托的学员正骑着摩托再练习绕干驾驶，还有几位摩托车学员正在跃跃欲试的推着自己的摩托在一边准备骑车操练，那些没有骑车的学员只能嘻嘻哈哈在一旁观看者。那两位开时风车的学员的车也请放在了路边，车上装着满满一车砖，看来这两名学员倒是很会利用时间，居然利用休息时间上县城附近的砖厂装了满车砖。电脑室里仍然有一位二十出头年轻学员坐在靠窗的那台电脑旁很认真的练习模拟答题，老王坐在另一台电脑上埋头玩扑克接龙游戏。二楼的栏杆两名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姑娘正笑呵呵趴在栏杆上俯瞰着楼下看热闹。
　　下午四点，老王一副不耐烦的口气大声对学员说：“到下班时间了，这期培训也到此结束了，回家后把报名时买的教材抽时间好好看看。只要你们把报名时购买的书看熟悉了，就不怕过不了理论关。”
　　心浮气躁的学员们听到这句话，就想被赦免的囚徒般高兴，那两名开着时风车的学员不知何时早已驾车离开了。那些骑摩托的学员就戴上头盔，扣紧衣领，驾车迅速离开了。那些座客车来学校的，也匆忙徒步超街道方向走去，要去车站等回家的客车。一会儿，这些学员就一哄而散。老王也骑上自行车，下班去西风小学接儿子放学。
　　2007年11月3日，礼拜三
　　有三位学员来学校登记报名，两个摩托车学员，一个电动三轮车学员。三个学员各买一套书，给学员发了学习通知。这个月十六号来学校接受培训。这三名学员都来自离县城最远的黑虎岭镇。
　　2007年11月4号，礼拜四
　　这天接待了两名来学校登记报名的学员。一名是县城附近村镇的村民，两外一个也来自比较偏远山的区。
　　2007年11月5号，礼拜五
　　早上七点五十，红英来到学校，就看到办公室门前停放着几辆摩托车和两俩农用机动车。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凳子上都坐着学员，办公室门里门外还站着一些学员。好几位学员手里拿着书站在办公室门口翻看着，一些学员坐在沙发上和老王不咸不淡说笑着。红英走进办公室旁，坐在办公椅上的学员瞧瞧红英，不好意思的笑笑站起身给红英让座。红英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理论考试时间。
　　老王看到红英，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柜子里取了一本记事本，用一贯的生硬口气大声对这些来参加理论考试的学员大声说：“来参加理论考试的学员都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名字签在这个本子上。”
　　学员们一个个在记录本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老王就对红英说：“咱俩赶快按签名把这些学员的档案给提取出来，然后我领这些学员去车管所参加理论考试。”
　　红英连忙站起来站在档案柜旁和老王一块对照学员的签名翻找档案。八点半时，二十几份档案就都提取了出来。
　　“红英，我领学员去车管所参加考试，学校这边的事务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打电话和我联系一下。”老王用急促的口吻和红英打了声招呼，就把那那些参加理论考试学员的档案放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就和这二十几个学员走出办公室。那些骑着摩托的学员跨上摩托车，开机动车的学员也坐进了驾驶室发动了油门，老王把装着档案的塑料袋挂在自行车车把上，骑上脚踏车，这大队人马就朝车管所进发了。车管所到学校大约一里多路，就在西街的过境路边。转瞬间骑着摩托车的学员和开着机动车的学员就驾车快速驶离了学校；那些徒步的学员，就只好跟后老王的自行车后面一副猴急的模样火急火燎的迈开大步朝车管所走去。
　　半个小时后，老王却骑着自行车一脸沮丧的回学校了。
　　“老王哥，这么快理论就考结束了？”红英疑惑不解的问道。
　　“没考成，闫所长说车管所的电脑出现故障了，今天的考试只能临时决定取消了。”老王冷着脸走进办公室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就喘着气坐在沙发上休息。可屁股刚刚坐到沙发上，两个提着摩托车的学员和一个手里提着个帆布包的学员也先后紧随其后相继来到了学校。
　　“王老师，我上个礼拜五也来参加理论考试了，也是因为车管所电脑有故障没考成，我们家可在黑虎岭镇，离县城可八十多里路呢，这来回一折腾，就车费就得好几十块，可这试也没考成。王老师，我可是实在不想在这样来回折腾了，我给你留点钱你帮我想想办法，把理论找人给我代考了！”那个四十多岁，神情黯淡，脚上穿着一双黄胶鞋的男子一脸沮丧的站在沙发旁乞求老王说。
　　“那可不行，必须本人来考，人家车管所不让替考。”老王沉着脸说。
　　“老王叔，我可听我们村的一个邻居说他的摩托车理论考试就是花钱让人给替考的。人家说摩托车替考是100元，农用机动车替考是150块钱，有一个漂亮女人就专门给人代考，听说这个女人还是交警队领导的老婆。老王叔，可我还是相信你，毕竟你是咱驾校的老师，我给你留100块钱，你把我的摩托车理论给我想办法考了，考过后你就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我到时候就直接来参加路考。”那个骑着辆崭新摩托车矮壮的青年男子笑着给老王发了一根烟后也连忙说。
　　“你可不要乱说，哪里有这种事？”
　　“他可没有乱说，我们村好几个人都是找人给替考的，不是自己不想来考，你看我们这些学员大都来自山区，来一趟县城也实在是不容易。我这段时间又在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这耽误一天就损失好几十块呢，家里老婆孩子都要靠我这个男子汉养活，可这考试时间又没个准信，说是每个礼拜五考理论，可这来了还知道能不能考成。我可是听别人说这理论考试想要过关可不容易了，遇到考试不是车管所电脑坏了，就是车管所学习或者放假，我们这些学员就像是瞎子蹚水只能试着来。这三番五次的让人跑冤枉路，还把家里的活计也给耽误了。他妈的！我可是跑烦了，宁愿出钱让人替考也不想再跑这个冤枉路了。”另一个三十多岁和这个粗壮青年骑摩托车结伴而来的瘦高个男子说。
　　“听人说这个理论就是进了考场也不好考，人家用电脑考，你看我们乡下人整天干体力就和泥土打交道，脑子里哪能记住那些五花八门的考试题。听人家那些参加过考试的人说这个理论考试十个就有八个考不上，人家一百道题答对九十道题才能过关。补考一次还要给人家车管所再交七十块钱的补考费。你说我们这乡下人交通不方便，买个摩托车就图个出门办事方便，我们骑摩托车上高速公路和出远门，走的都是乡村道路那里见过有什么交通标志，可人家电脑里的那些考试题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简直就是剑走偏锋。我上个月前来参加过理论考试可是没考过，今天来参加补考，人家电脑又出故障了。这不是明摆着就是坑我们这些乡下人吗？又要交培训费，又要交考试费，又要买书。可考起试来人家车管所又推三阻四的，不来考试就拿不到驾驶证，可没驾驶证一旦在路上被交警逮住后可就麻烦了，那些交警们围着你凶巴巴的又是罚款又是扣车，人家住在县城的人就是被交警挡住了人家也不怎么怕，托关系找个熟人说一下也许那些小交警也就给开绿灯了。而我们这些乡下人在县城举目无亲的，一旦被挡住了，就只好自认倒霉，只好破财消灾无可奈何交罚款。我看人家交警大队就是把我们这些骑摩托的乡下人当成了个韭菜园子？考试时刁难我们让我们拿不到驾驶证，拿不到证被人家挡住了就只好掏腰包交罚款，我们这些人就像韭菜园子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我看这明摆着就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套我们腰包里的钱吗？”那个提着帆布包的男子发牢骚说。
　　“只要交了考试费和培训费，就是驾驶证没考到手被交警扣住也会网开一面的。”老王短促的解释说。
　　“我看这个制定考试政策的人就是闭门造车，他自己肯定是个门外汉，既没骑过摩托也没开过农用车，内行人是不会制定出这样狗屁不通的政策的。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那个粗壮的青年小伙愤愤不平说。
　　“我觉着还是掏点钱找人替考划算，跟人家办事的人留下一百多块钱，等人家理论考过了就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到时候直接来参加路考就省事多了。骑摩托车我们这些学员那个不会呀？路考听说基本上个个都能考过。王老师，你就帮我们三个把理论考了吧？需要多少钱你就只管明说，你是这里的老师，车管所啥时考试你知道得准清楚，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你帮俺们了，将来俺们证领到手了，是不会忘记王老师的大恩大德的。”
　　“你们几个怎么越说越邪乎了呢？都别乱说了，走，我领你们几个去电脑室去练习一下电脑上的那些模拟考试题。”老王看到这位学员纠缠不休，就神情诡异的朝这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这三个人就跟在老王身后屁颠屁颠去电脑室了。过了小半天，红英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这三个人居然一改刚才那一脸的苦相，都面带笑容站在门前和老王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