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春花秋野(组诗)
1、祖父的打谷场
一头老黄牛拉着吱呀吱呀地作响的石磙
碾压着满地的麦香
周围馋嘴麻雀的只是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并不敢冲下来,没有人在
只剩下阳光燥热的长鞭
在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老牛
仿佛牛是它的奴隶
岔怒的老牛发狠地拖着沉重的石磙转圈
仿佛石磙就是它的奴隶
麦子已经全被碾压的脱了壳
麦秸已经快被碾压成了草纸
但它们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对此祖父很焦急
他很想爬起来制止发疯的阳光和癫狂的老牛
但他刚动了一下
就发现全身的骨架都已风化成灰
像一部被风雨沤烂的乡村史,他实在站不起来了
2、槐花
遍野的槐花开得多好
蜜蜂们如约地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每一片雪白的花朵都是
一座小小的银矿,每朵小花的怀里
都揣了一些芳香的遮阳伞
蜜蜂们倒擎着小小的长矛,嗡嗡的飞翔
啄破山的名字和水的身姿
五月的槐花端出素碗,唐宋的银勺盛满婉约
春风前来押上千古的清韵
首首绝句被吟唱到嘴角淌蜜
雪白的素笺总比时间跑得更远
千山万水只是浓墨淡彩的清泼或者重描
3、傍晚
微红的夕光里
有人吆喝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到一片蔚蓝为止
牛群:这从暮霞中起航的舰只
缓缓移向黑夜,晚风
把一群孩子撒向黄昏的各个角落
他们欢呼、雀跃、奔跑
像欢乐,区别开痛苦的山岚
一陈清晰的抛锚声传过来
那人举起鞭子
他:修辞的神态
夸张的表情,掉到了山岗上
一团被大风吹落的乌云
4、葡萄
初秋的葡萄已经长熟
吐出那一串串紫红晶亮的语言
像这些碧绿的藤子已经长大,已经开口说话
我咿呀学语的女儿在树下,盘旋指点
学着那紫红色的外语
拿着一本诗刊
我关闭内心的楼阁庭院
坐在树下轻轻地朗读
绿色的巴掌搭成行,挡着头顶炎炎的烈日
有一瞬间我悄悄地睡去了
藤蔓上头小身大的螳螂,正用锋利的镰刀
悄悄地把我的大梦割开一个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