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雨中集锦(散文)
近日来,雨下得格外频繁,并且场场都是大雨。当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的时候,我会安静地趴在窗前,看那雨水肆意流淌,然后看着它们匆匆忙忙汇集成一条小溪,再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
经受过不少的凄风苦雨,深知遭受风雨侵袭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我并不太喜欢暴风骤雨式的天气。当我站在窗前眼望雨雾弥漫的屋顶,我会联想到那些街道上的小摊小贩有没有地方躲藏?我会联想到那庄稼地里的父老乡亲们会不会挨雨淋?因而我会盼着雨下在深夜,夜里总不会有人不回家吧?可那街头的流浪汉呢?我不知道我的感觉为什么总和雨过不去,尤其是连夜的暴雨。
昨天半夜,大雨又一次降临,那是一种纯粹地下雨。没有风,没有电闪雷鸣,有的只是单纯的“哗哗哗”的声响。这种雨声是不间歇的。此时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别样的心绪。我看过不少关于汛期危及生命的骇人新闻的消息,我也经历过因为房屋漏雨而整夜的心绪不宁。而在此夜,我因为窗外的大雨,想起以往许多的雨中尴尬来……
夏季里,天气炎热,本应该呆在家里避暑才对,而对于我们农家孩子来讲,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虽然年纪小,我们却早早打草拾柴,帮家里干活了。在地里长期劳动难免要遇上雨天。酷暑难耐的天,若是来一场透雨,那是太痛快不过的了。对于在地里干活的人来讲,却不是那么爽的一件事儿了。人说,天气就是孩儿的脸,说变即变。刚才天空还是一片艳阳照,一会功夫便是乌云满天。那雨可不是一会半会酝酿而成的。西半天黑云压阵,慢慢儿将天空一点点侵蚀,不断涌上来的乌云前沿,会被太阳光镶上一道金色的边儿。天边闪过一两道闪电,像利剑似乎要撕破这浓黑的幕布,可无济于事,闪电根本阻挡不了乌云行进的步伐。看着浓墨般的云,就要把整个晴空吞噬了,我们的心里不免恐慌起来:要下雨了!田野里,一望无际的庄稼苗,根本就找不到避雨的地方。而我们知道,即便路旁有棵大树,我们也不敢去,最基本的防雷电知识我们还懂得,在树下避雨是很危险的。眼看着整个天空暗下来,天却泛起了一道白练,但是那绝对不是晴天的预兆,而是雨的前奏。那白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能听到“沙沙”声响了,雨就这般来临了,伴随着雷声轰鸣。无处可逃的我们,便任雨水冲刷。雨肆无忌惮地侵入我们的身体,淋湿了头发,糊住了眼睛,把衣服也紧紧贴在了身上。有时候,你知道挨淋,却终躲不过,只好任其淋。这种滋味,大有一番凛然,可又无可奈何。而困难绝不在于此,你身上还要背上那筐水淋淋的草,或是推上那装满草的独轮小推车。这分量,绝不像平时草的分量那么纯粹。行将到家,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头发紧贴在脸颊上,嘴唇青紫,牙齿不由自主地磕碰着,打着冷颤,雨水顺着裤脚还在不断地滴着。那样子,既狼狈,又可怜!
多少回走过的林荫道,闭着眼睛都能认得出来,因为上下班天天经过。夏天与大雨不期而遇都是寻常小事。夏天的雨下得勤,它的降临时间来得也格外巧。不早不晚,每天下午就差十几分钟放学,西边便是乌云满天,风声四起,雨水淅沥。一看天气不好,学校马上宣布放学。这雨就不偏不倚,恰好在此时变得迫不及待得大了起来,于是雨中的我们便生出许多窘迫来。雨具是每天都备着的。而此时的雨,只凭普通的雨披、雨衣,是阻挡不了它的强势的。雨水瞬间就会顺着你的脸颊,钻进你的脖子、裤子、鞋子,直至浑身上下浇了个透心凉。平时就不平坦的道路此时已变成了汪洋一片。你分不出深浅来,那车子便在雨中颠簸艰难而行。被雨水糊住的双眼根本辩不清道路,强打精神睁开,却不料,又一阵雨猛扑过来,伸出手随便抹一把,再度前行。
最为可怕的一次遭遇雷雨。闪电从树梢闪过,雷声在耳畔炸起,雨水汹涌而下。我和同伴骑车相约而行,一开始我们还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到了后来,根本听不见呼喊,便只好自顾自地向前骑行。大雨,不,应该是暴雨倾泻而下,像是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发泄给大地。一条条银蛇在天空狂舞,一个个雷公从头顶咆哮而过。我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慌,怕这雷电击中我。我加快速度往家赶。当浑身湿透的我走进门的那一刻,身体马上瘫软下来。本来短短七八里的路程,竟使我疲乏至极。原来,雨的淫威有如此的巨大,第一次我在它面前软弱了!
蒙蒙的细雨可以让人萌发诗意,而大雨倾盆可不是一件爽快事。尤其是大雨连门时节,赶上屋内漏雨那就是灾难了。我原来住的是一间平房,由于是单位的房,简陋不说,冬天透风,夏天炎热。那年的雨特大,暴雨一连下了一天一夜,是那种不停歇地下。听着屋外不间断地“哗哗哗”声响,我再也无法安睡。恰逢丈夫不在家,只有年幼的儿子陪我。突然我听到屋内有异样的“啪啪”的声音。我连忙去拽灯绳儿,灯没亮!不好,停电了!我忙摸索着找到了手电筒,只见书桌上有了一大滩水渍。我顺着手电筒的光,抬头望去,只见屋顶早已湿了一大片。水滴正不断地渗透下来。我连忙拿过水盆接住滴下来的水滴。听着盆内清晰的滴答声,我心内不由恐慌。接着,更使我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床上,沙发上,地面上,都有了滴下来的水滴。糟糕!屋内遍漏!我把所有的盆、痰盂、甚至杯子全部用上,还是无济于事。盆里的水越集越多,一开始的滴答声,变成了水流往下淌。怎么办呐!听着屋内叮当作响,我心内的恐惧早把困意赶到了云霄之外。看着熟睡的孩子,我竟然手足无措。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停啊!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夜是那么的漫长,我盼着这黑夜赶快过去。那一夜,我一直等到天亮都没敢合眼。
南方的天气不同于北方。北方夏季的雨一般来得猛烈,下雨之前都有着极其强悍的前奏:乌云满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而南方的雨不同,往往看似阴沉的天,没有乌云压阵,雨就这么温温柔柔、细细绵绵地默默而下。骤然间雨大,也是直泻而下,没有风的怒吼。我所见的就是典型的南方的雨。2002年夏天,我到南方的一个城市去探望弟弟,那里离南京只有一百多里地。弟弟带领我们去南京游玩。临走之时,天只是有些阴沉。而当一家人到达南京时,细雨微蒙。在这样的天气里去风景区玩,应该是一件惬意的事。总比炎热的酷暑天要强得多。我们一行人,一上午的时间参观了著名的风景区中山陵。在细雨微醺里,参观这样值得纪念的孙中山陵墓,不由人肃然起敬。看着身边游人如织,丝毫没受天气的影响。而当我们前往夫子庙的时候,雨却越下越大了。天并不十分黑暗,是一种灰蒙蒙的,而雨肆意而下,雨水很快在地面上汇成了一片汪洋。雨水清亮,没有北方雨的浑浊。大雨中,我们各自购买了一把伞。夫子庙的行程没有改变,而这时的雨越发得大起来。它一改南方的温柔,变成了一种暴怒与狂躁了。我们淌着没过膝盖的水,打着伞艰难而行。伞很快被浸湿了,我们身上也被雨水浸透了。经过一家家棚内的售货摊,却不敢在人家店铺久待。此时的尴尬代替了购物的快乐。当雨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望着那江边灯光摇曳下的秦淮人家,我们竟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下午的遭遇,有如隔世般朦胧。我知道了有一种属于繁华背后的风雨交加无处安身的滋味。
暴雨中无处躲藏,任风吹雨淋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当然雨中也有温馨的感人场景让人久久难以忘怀。十几年前,通往我们学校的公路,正在重修。一座大桥被拆除,道路阻断,我们得经过一条深深的壕沟。这条沟,坡度很陡,像我们骑的电动车,很难通行。那时我们上班都要结伴而行,目的是为了经过那条壕沟时,几个人一起用力往上推车子。平常天气还好说,而遇到下雨可就成了真正的难题了。出校门口,雨下得不甚大,而快走到沟边时,雨越发得大起来。看着亮亮的滑滑的陡坡,心里不免敲起了小鼓。到底能不能通过呢?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闭眼慢慢儿地就下去了。抹一把脸上的冷汗,望着又高又陡的上坡,心里犯了难。看看后面的同事还没赶上来,我硬着头皮把车子加到最大时速借劲儿往上推。就在我踉踉跄跄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推的时候,发觉轻松了许多,我也不敢回头,顺势直推到路面。回头一瞧,呀!一位穿雨衣的男子在我身后紧攥住我的车子。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轻松呢!原来有人帮忙给我推车!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不认识!我连忙跟人家道谢。后面的同事接连不断地赶来,我忙上前帮忙。发现这位男士又一次帮忙推车。一辆辆车子分别经过他的大手帮忙,顺利地经过了那道又湿又滑的壕沟。这时他满是憨厚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满意地冲我们点点头,骑上车子,走了。当我们再次骑上车子的时候,我悄声问身边的同事:“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吗?”大伙都茫然地摇摇头。原来一个陌生人在帮我们这些弱女子!一种崇敬之感油然而生:今天真的遇到好人了!
下雨天,在家里是一种安然,因为不受雨淋之苦,所以喜欢呆在家里,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间听得雨声阵阵,是一种享受。而在凄风苦雨中挣扎,是一种痛苦。在外淋雨,滋味自是不好受,而最直接的念头就是想到家。1998年深秋,当我提前一个小时,很自信地交上最后一份自学考试的答卷时,心里有了一份少有的轻松!终于考完了,再也不用受这来回奔波之苦了。一年两次的沧州之行我没少受晕车的痛苦。当我健步迈出自考教室门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暗了下来。看看表,还不到四点。其实那是一种天色昏暗给我的错觉。外面正下着大雨!街灯亮着,风雨中却略显朦胧。湿淋淋的马路,迷离的灯光,以及站在街边等车的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飘零之感从心底涌出。突然间想到家,很想家!当我匆匆赶往车站,坐上最后一班通往家的汽车时,尽管挤得前心贴后背,但心却是踏实的。毕竟我能回家了。车子到了家门口的那一刻,我看到丈夫打着雨伞在大雨中等候。刹那间,眼前一阵模糊,心里涌上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哦,终于到家了!
外面雨不停地下,而此时的我坐在家里,安静地听雨。听雨的窃窃私语,听雨的小声倾诉,听雨的慷慨激昂,听雨的狂暴愤怒……
渐渐的,我明白了,原来幸福就是待在家里,听雨!
雨下得再大,我的心也是踏实的。
因为我待在家里,我没有被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