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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军警】花季梦(小说)


作者:刚子哥哥 举人,3469.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81发表时间:2013-08-10 10:03:03

毅在这之前一直被他父亲引以为荣视为骄傲,只要有人一聊起他的儿子毅便会精神百倍返老还童容光焕发似的。然而这一次他愤怒了,彻底地愤怒了,雷霆大发怒发冲冠(他没戴帽子),有如山洪突发火山爆发猛虎下山蛟龙搅海排山倒海势不可挡遇之即亡碰之便死的架势。他用尽了平生的气力如雄狮般怒吼着,使劲地擂拍着桌子,一只茶杯在他有力有节奏的拍击下因连续的跳跃“叮当”一声失落在地上,顿时碎尸万段粉身碎骨。
   起因是毅在昨天上了一趟那个叫什么“文化大世界”的舞厅,而他执意地坚决管那地方叫“流氓大世界”,他认为那是一个藏污纳垢蝇蚊丛生的肮脏之地。上次他隔壁的二毛去了一趟,被他知道了,狗逮耗子狠狠地训斥了二毛一顿。可是,才隔几天,自己的儿子居然也去了这个无耻下流的“流氓大世界”,这个行动无疑是对他的一种权威反抗尊严的挑战,不能不使他义愤填膺火冒万丈。他不希望自己的爱子“堕落”成一个“流氓”,作为一个清白的政府公务人员,那自己的老脸就真没地方搁了。他站在写字台边,青筋毕露,双眼如血,一副吃人的凶相,擂战鼓一样地擂着可怜的写字台,山呼海啸般怒吼着:“那是你去的地方吗?长大了,翅膀就硬了,就不服老子的管了,告诉你,你再去那个地方,老子打断你的腿……”
   毅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父亲顶牛,父亲的脾性他太了解了。所以此时他表现出尽量温顺的样子,不争不吵一副任人宰割随人摆布的架势。低着头,用耳朵欣赏父亲的“教训艺术”:“那是什么地方,你晓得不?那是‘流氓大世界’,流氓地痞就到那儿去,你跑去干什么,男男女女又搂又抱的地方,你也去看去学……唉,你是不是想把老子气死!”
   父亲一阵河东狮吼,却始终没敢如以前动手打他儿子,更不说要打断儿子的腿。他认为,十八岁的儿子身材本来就比自己高大了,而且又去过“流氓大世界”那个大染缸,他认为去了那地方的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包括他的儿子在内。上次就听说有一个“流氓”在那个舞厅内动了刀子,说是为了争夺一个舞伴。无耻啊无耻,既然去那里的人敢动刀子,那么儿子对自己动手也似乎有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可能了。但毅表现得很安静,偶尔撩起眼皮瞅瞅他的父亲。在他的记忆之中,这是父亲第二次在他面前如此怒火中烧。第一次是他初二时期考一门不及格。那次父亲发怒,吓得他瑟瑟发抖内心发虚六神无主。而今天却一点一丝一毫的恐惧心理也没有,倒觉得父亲为这点事情大动干戈,相反有一种色厉内荏黔驴技穷的感觉。也许自己真长大了。他忽然这样想,奇怪,就这个轻轻的想法,便似一下子淹没了父亲黄河般的咆哮。
   骂够了,拍累了,所有能骂的词都骂完了,全身骨头拍得快要散架。可能是儿子半天没动静,独台戏也唱得煞是无味,父亲终于摞下一句:“不给老子改,就别再踏进这个家门”摔门而出,门差点被带破,墙上的石灰粉落下一层,地动山摇。
   毅笑了一下,无言的抵抗终于取得胜利。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没有半分一毫的错。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横竖也有了十八年,古今中外很多人十八岁时已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自己呢,窝囊啊,本省的大门都没跨出过,还称男子汉大丈夫志在五湖四海。但改革的春风给这个小县城吹来了外面的洋风洋“世界”,他便怀着一种猎奇的心理跨进去。他知道自己不会跳舞,但还是买了一张舞票,三块,女票只要两块,妈的,现在世道变了,倒是女士处处优待了。不为别的,毅只想体味一下电影小说中才有的那种氛围,并不是为了刺激,纯粹体验生活。
   毅拣了一个靠角的桌子坐下,学着电影里的人颇有派头地要了一杯咖啡,舔一舔,苦苦的,涩涩的,有上当的感觉。再看那舞池中红灯绿影下的男男女女们,倒是轻歌曼舞风情万种,和电影的情节比较符合。那天毅穿得很体面,还破天荒地打了一条猩红色的领带,尽管觉得有些别扭,但多多少少能衬出一点自己的胆量。五颜六色万紫千红的霓虹灯时不时地扫在他的身上,像一双窥探的眼睛,让毅感到浑身遍体不自在。正在毅局促不安时,朦胧中飘来一位仙子,不,是一个女孩子,笑着邀请他跳支舞。毅吓住了,忙说不会不会,没承想那女孩子居然坐了下来,和自己聊起了天,这一聊便是半小时。这在毅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女孩子交谈如此之久,证明了自己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他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每每灯光扫过来的时候,那个女孩总在盯着自己。她告诉毅,她叫梅,十七岁,初中毕业,考中专差两分,家穷,便再没读书。呆在家里也没活儿干,于是就到广州打了两个月的工,因厂子破产就回来了。后来听说“文化大世界”招收服务员,她就应了聘。就这些吧,毅回忆不起来了,反正就这样认识了梅。
   毅照样读书,但他不想改。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既然没有错,还用得上改吗?天下哪有将正确改成错误的。再说他也知道父亲那说的是句气话,他的希望仍然寄托在自己身上,要不怎么会如此着急呢?
   毅是一个好学生,大伙儿都这么公认。成绩好,长得帅,组织能力强,写得一手极好的文章,还是学校学生会主席,这可是学生里最大的官,全校师生无有不对这个名字熟悉的,知名度除校长似乎就要数他了。毅的小说散文经常在校刊发表,还获过全国的奖,总惹得有一群男女同学尾追取“经”,而其中往往有几个女生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其才气乎。可毅总是“一片汪洋都不见”,保持洁身自好,也便辜负了伊们的片片芳心。毅的人缘关系好,无论老师同学,男生女生,可谓左右逢源,拉得开合得拢,常常用不上自己掏钱便有同学“自觉”地将冰淇淋口香糖等“朝贡”上来。这当然不是毅蛮道霸横以职压人,只是一叶知秋地证明毅的人缘。所以,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班上,他说话总是一言九鼎一呼百应,有时下个通知来个动员竟比校长班主任还灵光。
   那天的六节课已经上完,最后一节是课外活动。下星期就要举行班级排球赛,作为一班之长的毅不能不着急,他和体育委员正忙着带领几个同学训练,正起劲儿呢,一个同学跳过来叫:“毅,电话!”
   电话是梅挂过来的。毅觉得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学校的?”
   “你告诉我的撒,我还晓得你的班呢!”
   老天!那天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毅有些诧异,半晌作不得声。
   “喂,健忘鬼,怎么啦?”电话传来梅娇甜的声音,才将毅从惊愕中拉回来。
   “明天星期六,下午大世界见。”没等毅表态,梅便挂了电话,令毅不置可否。
   次日课毕,毅践约而行。梅果然在“大世界”门口等他。
   “什么事?”他问,单刀直入。
   “请你吃饭。”她答,含而不露。
   来到一个叫“春满园”的小饭馆,梅叫了四个冷盘一个炉子外加两瓶啤酒。毅说你不告诉我啥事儿我不吃饭。梅咯咯地笑了,笑得毅心里发虚。
   “看来你还挺有意思的,好,告诉你,请你之一呢,是我今天第一次发工资,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自己的汗水挣的钱,想找人庆贺一下”
   “值得庆贺。那请我之二呢?”
   “你猜。”
   “猜不着”
   “我今天生日,十七岁”梅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我以往没交过朋友,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哦,双喜临门。”毅对梅的这份坦诚感到有些激动,站起来,斟了满满两杯啤酒,一杯递给梅。
   “我没喝过酒的,但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敬你一杯。”
   梅接过,互碰,一仰而尽。
   第二天梅收到毅送给她的自称一份迟到的礼物,她说这是平生第一次接受男孩子的礼物,兴奋得一层雾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毅又被他父亲痛骂了一顿。原来一个邻居告诉他父亲,说看见毅和一个女孩子下馆子吃饭。毅照样没有申辩。
   一个周末闲来无事,毅到梅并不太远的家里去玩。梅的家里很穷,住的是解放初期的一幢房子,母亲没工作,父亲是一个干了一辈子的老清洁工。梅有三兄妹,大哥早已成家,小妹尚还读初中,靠她父亲仅有的一点薪水维持生活养家糊口。正因为这个原因,梅才执意辍了学去找活儿干。毅说他很佩服梅,梅轻描淡写地说生活所迫没法子。
   梅的母亲对毅很欢迎,又搬凳子又倒茶,后来还递了根烟,毅说不抽,梅的母亲以为牌子差了,忙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包不知置了多久的“白沙”,毅知道她会错意了,“我还是学生,不抽烟的”。梅的母亲笑了笑,她觉得如今不抽烟的年轻人实在太少了,包括学生在内,竟一连说了五六个“好”字。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感觉很沉重的脚步声,梅说是她父亲回来了,便迎了上去。毅也跟了上去。那是一个怎样的老人啊,羸弱的身躯,佝偻的背,好像只要稍稍起一阵风就能将其刮走似的。梅搀住她父亲,指着毅,“爸,这是我朋友毅”,毅忙不合时宜地喊了一声“大伯”。老人撩起眼皮看了毅一眼,似乎带着忧伤与愤怒,回头瞪了女儿一眼,狠狠地将手臂抽出来加快脚步便进屋去了。
   毅觉得很尴尬,而梅和她母亲更加不安,梅的泪水都快渗了出来。不欢而散。
   没过几天,梅便流着泪找到毅。原来她的父亲患的是癌症,已到晚期。她家没钱治,为了父亲的病已欠了一屁股债。梅真实的意思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内心的苦痛。毅倾听着梅梨花带雨的讲述,脸上如铅一般凝重,那是一种高仓健般的刚毅与沉峻。正在他想如何帮助一下梅时,梅已哭着跑开了。
   当日,毅争取了校团委的意见,一纸措辞悲惋的倡议书贴在了校园内的公布栏。校园内掀起了一阵捐款热:低年级的学生摔碎了储存罐,中年级的学生挤出了零用钱,高年级的学生捐出了生活费,还有老师,工友以及知情路人也踊跃捐助,慰问信明信片如雪片般飞来。一纸倡议,牵动爱心颗颗。最后共计收到捐款一千四百多元。当毅代表校团委将这笔钱转交给梅时,梅热泪盈眶,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梅的父亲还是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天很悲凉,风很凄惨,空气很压抑,云朵也六神无主,梅缠着一段黑纱,两眼如红桃子一般的出现在毅的面前。
   “我爸去世了”
   “哦?!”毅吃了一惊,“几时?”
   “前天,今天出殡了”
   “怎么不告诉我?”毅的目光很威严。
   “我怕耽搁你的学习。”
   沉默,五分钟。对峙,如五个世纪。
   毅没有落泪,只用一种酸楚的目光注视着梅,久久地。梅低着头,揉捏着衣角,肩膀轻轻地抽动着,头也一点一点颤抖。毅觉得她太瘦小太娇弱太可怜太需要人的保护。
   “我爸死时说那天不应该对你那个态度。”半天,梅才说了一句话。
   “哦!”毅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他说要你不要记恨他,他也是为了我好。”梅抬起泪眼看毅,泪光中除了悲痛就是哀求。毅全身被蜂蛰了似的震动了一下,低下头。
   “我原本就没有理由记恨他啊!”……
   毅买了只花圈,在梅的带领下到她父亲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照样的学习,照样的生活,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一阵,毅这段倒没去过“大世界”了,生活已经体验,神秘已经散去。但有一天,梅又一个电话,毅应邀在一个黄昏来到县城小公园。
   梅早早的在那等着毅。她今天打扮得有些出格,白色镶边的裙子,套一件很合时宜的短衫,发型吹得很别致,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从没有的漂亮。”毅见了梅的第一句话。
   “真的”梅一笑便飞红了脸。
   两人向公园深处走去。树木花草披上了一层玫瑰红,鸟儿的鸣叫婉转清亮,一对对或并肩或搂腰或偎依的情侣卿卿我我情深意浓。毅玩兴很好,说这些美景简直像一支支美妙的诗歌,并说古人真不该在“夕阳无限好”的后面再加一句“只是近黄昏”。梅今天倒很少说话,显得异常的忸怩,总低着头,偶尔搭讪几句,比起她那天请毅跳舞时,简直天壤之别。
   夕阳的余辉终于从高楼的缝隙中缩了进去,天将晚,梅下意识地瞟了一下谈兴正浓的毅。毅见梅欲言又止,有些奇怪,梅说话向来是泼辣直接的。
   “今天找我来有事吗?”
   “……”
   梅抬头看了毅一眼,目光中充满一种异样与亢奋,嘴皮动了一下没说话。
   “有话就说嘛,何必吞吞吐吐的”
   “我能、能和你交朋友吗?”语速很快,毅有些措手不及。话音未落,几朵红霞将梅的脸映得更红。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哇。”毅有些糊涂。
   “不是,我是说能和你……”
   梅刹住了话头,她发现毅正用一种威严的眼神看着她。
   毅明白了“朋友”的真正内涵,很平静,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梅,足有一刻钟。目光中有不解,有失望,还有凛然。好久,他才说:
   “梅,我是学生,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况且,我想我们只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你懂吗?”说完生怕被梅拽住一般,急急地向公园外走去。
   梅立着,眼睁睁地看着毅走远去,大脑已一片空白。她似乎看到一枚还没有成熟的小青果被自己不小心戳掉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心口上,很疼很疼。只一会儿,珠子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出来……
   (1992年5月16日 高中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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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从小就喜欢文字,喜欢创作。一篇高中的习作,至今读起来还是那样感人至深。丰润的文字功底,睿智的创作灵感,激发了作者青春年少的文学梦想。小说【花季梦】,花一样的年华,梦一样的憧憬。毅,一位帅气,才华横溢,心地善良的阳光男孩。在父亲、老师、同学的眼中,如此的优秀。而就是因为他一段时间常去“文化大世界”的舞厅玩,引起父亲的怒发冲冠,骂,打成了父亲手中的家常饭。不学好,坏孩子代替了父亲原本对儿子的印象。然而,毅,在与梅青涩美好的交往中,梅感觉到了毅是位孝心的男孩。不仅帮助梅的父亲筹集善款,而且还委婉地谢绝了梅的真诚“早恋”的萌生。毅,德才兼备,虽然,走过一段小小的弯路,但相信他未来的路一定会充满阳光和鲜花。因为他读懂,这个时期的青春年少应该以学习为重。小说人物刻画细腻,语言凝练,生活韵味浓郁。青春叛逆的孩子,在教育方法上要因材施教,因势利导。梅是毅在生活中不可忘记的风景,也是他觉醒的良师益友。欣赏美文!感谢赐稿!倾情推荐!【军警社团编辑:林雨荷】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0811001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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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林雨荷        2013-08-10 10:06:26
  青春的孩子,有他的个性,也有他的阳光,走出误区的迷茫,前面的路一样会充满鲜花和掌声。欣赏佳作!感谢赐稿!问好刚子!祝贺签约作者!秋安!
林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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