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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思路】遥远的紫金铺(小说)


作者:草根舞者 童生,912.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69发表时间:2013-08-12 21:04:16

从睡梦中醒来,总是在一张罗着纱帐的老式床上。盖着一床温润熨帖的青花色的棉被,身下是油油光光凉凉踏踏的竹床板。
   屋子很静,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隐约还有着北面后山传来的鸟鸣声。
   床搭在屋子的东北墙角,床头朝东。挨着床头,是两扇闭着的木板窗。窗下是一张厚重的木桌。木桌有四条直楞楞的腿,和两只挂着铜环的抽屉。
   惹眼的还是屋子的西南角,屋顶上装着几块明瓦。光亮透进来,像笼着纱的梦,侵润着整个屋子。最光亮的地方,有一口木箱压着一口底厨。床对面有另一张床——一张姨娘的睡床,床上也是一床青花被。姨娘爱整洁,床铺收拾得齐齐整整。昨晚,就是在那里被打了屁股,痛失了睡在那张床上的资格。唉!鬼使神差的,本该在被窝里好生睡着,偏偏用头去顶了姨娘的小肚子。那分明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不然,一向亲昵贴心的姨娘,怎么会突然翻脸了呢?
   四面墙都用薄片石砌成,后山上多的就是取之不尽的片石。墙上有几处还覆着些青苔,尤其是梅雨季节,摆弄出一副绿茸茸的面孔。屋中间立着两根顶梁柱,笔杆儿一样光溜的。柱端撑着瓦梁,柱跟落在扁平圆鼓的础石坑里。
   那只熟悉的长尾鼠又出现了。算是屋内的另一个活物。缩拱着背脊,抖动着胡须,尖突着嘴脸。东闻西嗅,游动于柱石和底厨之间,神似多疑的狐狸。
   “哗啷啷”,外间传来开门锁的声音。老鼠即刻遁却了身影。过门上挂着的帘子掀开,现出一个裹着青布头帕的女人。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脸上绽露出清瘦温暖的笑意;抢上一步,分开掩合着的窗板。橘黄色的阳光顿时铺撒进来,晃着睡意阑珊的眼。
   “狗娃儿,你醒了?醒了也不哭喊,就睡在床铺上外。来,外婆给你把衣裳穿到起。饿到了没得?乖娃儿。”
   穿好衣裳鞋子下了地。青布帕女人走到底厨前,怂恿起上面的木箱,从橱里摸出一把花生。
   “乖娃儿,来,出去到外间;洗把脸,吃点锅巴,吃点花生。等下你姑公要来,午饭外婆给你烧肉肉吃。”
   外间西北墙角是灶台,那是烧饭烧开水的地方;西窗下是案板,上面有砧板儿,用来切菜切肉砍红苕;北墙边贴墙脚叠放着两口白木棺材。屋子中央摆一张四仙桌,围着四张条凳。最外面一张凳面上,摆着那把麻壳的生花生和一只小碗,碗里装着捏成坨坨的红苕饭锅巴。一只公鸡在旁边逡巡,巴望着凳子上的碗。冷不丁,煽起翅羽,跳将起来扑向那只“化学”小碗。碗落在地上,“喔喔喔”打着些个团团转,最终扣定在地上;碗里的锅巴坨坨也在地上打滚,散碎开来。公鸡咕咕一声叫,又飞窜入两只母鸡,一起捣蒜般地下嘴抢食。
   “狗日瘟伤,抢娃儿的饭食!嘘,嘘——,嘘!出去!娃儿,把你的花生护到起吃,等下儿它们又要来抢你的。”青布帕愤愤地骂着。娃儿抓起花生,送进嘴里,咬烂,吐出壳子,咀嚼着花生米,嘴角沾着些灰土。
   青布帕突然想起些啥子,走到娃儿跟前说,“快吐出来,不要吃进去。差点忘喽,娃儿在吃打虫的“宝塔糖”打蛔虫,要空乏了肚皮才得行。”
   吐出嘴里的碎花生,换来两粒打虫的“宝塔糖”。其实,昨晚上就在睡梦中被喊醒,惊喜万分地吃到两个。这会儿算是重温旧梦,久备的口水很充盈,那宝塔糖经不起嚼咬,不一会儿落了肚。娃儿又去扯摇起青布帕的衣襟,意犹未尽。“好喽!还有两个二天吃,一下吃多了不得行。仙人板板,不听话,你龟儿子就算做了回人,一辈子就只有这么点大!”娃儿不肯罢休,裂开嘴要放出哭腔,一味纠缠。看到虎起的脸子和扬起的五指巴掌,只得作罢。识时务为俊杰。闹得算是尽力了,没占到上风,还是出去到后山去耍会儿。
   屋子的北面有道矮缓的坡路,沿着它弯弯曲曲地一气紧走,就到了后山。后山的鸟叫好听得很,那声音婉转悠扬,像是离你很近,就在你耳朵边边上;又像是很遥远,来自山外山的白云深处。
   山上长满大大小小的树,间有苍苍翠翠的竹,竹竿上像谁个的泪水在流,痕迹很明显,肯定是流了好多年。竹枝叶上挂着露水,侧枝交错伸展,像一根根单脚的爬梯。可是它们起脚的地方太高了,从来都够不着脚,没爬上去过。
   那头水牛还在那里,拴在那棵树下。看见他来的时候,总会听到它叫几声,甩摆起尾巴,嘴唇下挂着长长的口水,显示着一种亲热的表情。走到它跟前,它就会围着树打转转,掉过头来对着你,闭起或睁开眼睛在那里空嘴磨牙。那牛绳子好生难解哦,解了好多次都没解得开,那个结太结实喽!弯弯的两只牛角,牛背很宽很高。被抱上去过,骑在上面趴得开脚,叉不开腿。走起来更是吓人,只晓得惊叫唤。就被外公一把扯下来。扯下来后,又跳脚哭喊着又想上去。
   那头牛真可怜,牛蝇专门叮咬它尾巴扫不到的地方。它就拼命地抖那块皮肉。牛蝇叮在那里吸血,不一会儿身体都饱胀了它的血。帮它打了一次前腿侧叮着不放的牛蝇,拍了一巴掌的血。那瘟伤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抬起蹄子,反而踩了恩人的脚。痛得哭喊救命,拍打了半天,它才有了知觉,抬起了脚杆。瘟伤,你也欺负一个小娃儿么?!
   吃了回苦头就没得靠近它的勇气。还是石土路边好耍些,那里的草丛里有金龟子。金龟子的甲壳泛着绿莹莹变幻的光彩,让人欢喜的要命。总是寻不到,所以也无从捉起。要是姨娘在就另说,十拿九稳哩,每次都能捉到,没一次打过空手。接过来,拢在手掌心里。它在手心里张牙舞爪地爬。那个拢手掌心的人,就在手掌心外面得意地大声笑。
   石土路边山堆堆上,开着一种纤巧的野花。不知是不是黄色的鲁冰花?叫不出名来。那花指甲盖点大,一点也不起眼,却最能牵动娃儿的视线。说不清,也道不明地就融入彼此的爱。那花和自己是不是有些啥子缘分,有着牵扯不清的渊源?天晓得。她们是轻易能够掐到手的,要不了好久就能握起一把来。花儿们簇在一起,散着幽幽甜甜的香味,一只野蜂竟然被吸引而来。
   落坡的地方有块田,田里有翻耕起的泥块,泥块上有比指头还大的洞洞,洞洞里藏着白色的茧包,茧包软温温的,摸上去有些吓人,不知里面是啥子生命。有时,这田里会长着豌豆秧秧,豌豆尖儿采回去可以烧汤。烧出的汤喷喷香,颜色也好看,味道特别鲜美。
   更奇怪的是三娃子的爸爸,他得行得很,能用豌豆叶子吹起个泡泡。学起他的样子,吹了多少回都吹不起。外公外婆姨娘都吹不起。让他教,他就让你翻筋斗;翻了几个,他又说你那不是筋斗,是打滚。想哭两声逼迫他一下,又“找不到癞子擦痒”,没得有哭出来的理由。不耐烦了!算了,让你那独门绝技带到土里头去。
   咦!?田中间那儿有几只白色鸟在那里,脚杆细细长长,尖嘴巴戳在泥水里。它在做啥子嘛?该不是在捉田里的小鱼、泥鳅、黄鳝吧?若让它们捉到去了,二天外公的篓子里就会少些内容。要大声喊,吓跑它们。
   “跑不跑哦!狗日瘟伤?你们再不跑,老子要,要了你们的命!”山谷里有了回音,那瘟伤依然悠闲地呆在那里。
   “娃儿,归家喽!野到那里去喽?快点回来喽!”青布帕在山下村铺里喊。
   山谷里也嘤嘤嗡嗡地响着回音。
   那声音有点像喊魂,真的。喊魂这件事先搁到起,二天再说。
   好,那娃儿就回去喽。今天有客人要来,午饭还有肉肉吃。
  
  
   (一)
  
   草根草于2013-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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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童年的回忆是多少心中美妙的诗。裹着青布头帕的女人-花生米-“宝塔糖”,还有山谷里暖暖的好似喊魂的回音,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面,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醉了那份心思。作者用精炼的语言描述了儿时经历的故事,语句优美,情感真挚,写作技巧成熟,写作功底深厚,好文,问候草根。【琴声悠扬】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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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梅芷        2013-08-13 12:21:09
  喜欢读草根的文章。
   期待。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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