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普照着大地。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显得幽静极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那棵老槐树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刷刷的声音。
　　 家里只有母亲和孩子。孩子累了，突然想去睡觉。他躺在母亲的怀里，用小手抚摸着母亲的脸。抚摸着母亲的乳头，轻轻地揉来揉去。母亲显得有点不耐烦。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孩子眼睛紧闭，不想说话，他习惯了躺在母亲的怀里睡觉。他心里想起白天的事情，龙岗说他没有父亲，是个野孩子。他们凭什么这样骂自己，不，不，他大声尖叫，他想揍龙岗举起了拳头。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母亲，他感到委屈，心里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眼泪一滴滴掉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的衣服湿透了，
　　 “怎么了进言，谁欺负你了？”
　　 孩子不说话，他不想告诉母亲白天发生的一切。母亲拍着孩子的屁股，她看到儿子流出眼眶的眼泪，心里一阵子酸楚。
　　 “不哭儿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孩子停止了哭声，从母亲怀里滚到床上。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为什么爸爸不回家？”
　　 母亲的心被纤丝揪了一下。她安慰儿子，“爸爸工作忙，在很远的地方”
　　 孩子揪住母亲的胳膊，“妈妈你骗人！爸爸在哪里啊？你带我找爸爸去。”
　　 母亲强忍眼泪，抚摸着孩子的头说：
　　 “明天妈妈带你找爸爸！”
　　 孩子相信了母亲的承诺，乖乖的躺在床上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月亮爬上窗口照在孩子骄嫩的脸庞。他幸福地幻想自己的父亲，父亲的模样，他高大而挺拔，潇洒而有气质。如果爸爸是警察有多好啊！爸爸是最威武的英雄，他永远不会受别人欺负；如果爸爸是老师多好啊！他每天可以和爸爸一起温习功课；如果爸爸是一名建筑工程师有多好啊！他和妈妈可以住高楼大厦。进言进入了甜蜜的梦想，幻想着，期待着……
　　 窗外，天色朦朦胧胧，没有月光，没有星星。孩子觉得肚子饥饿就去推母亲的身体，他想要奶油面包和一杯白开水。
　　 母亲微笑着说：“进言，你已经长大了，自己要学会独立。”
　　 从小到大进言总是依赖母亲，这个家只有母亲才能给予他温暖和热情，只有母亲才会满足他的愿望。他的思想里从未有过父亲的影子，父亲只是一个幻想里的背影。
　　 进言三岁的那年，父亲才告诉母亲他有另一个家庭，他并且告诉母亲说他在未认识母亲之前就做了父亲。什么？母亲象青天霹雳晕了过去，父亲背起行李箱走向喧闹的城市。喧嚣吵闹的城市淹没了他的身影。
　　 母亲哭喊着揪着父亲的衣服，“回来，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抛弃我们母子！”
　　 父亲真的走了。在进言心里，父亲是那么残忍。使他幼小的心灵变得无助，母亲抱着进言痛哭流涕，孩子陪着母亲一起哭泣。那天母亲喝了许多酒，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她一直叫进言父亲的名字，“回来永其，永其我爱你，你不能抛弃我们母子。”
　　 母亲哭得筋疲力尽，她心里纠结地等待着丈夫，可是永其一走了无音讯。她感到痛苦，心里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有四年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了。因为爱情她私自离家出走，不顾及家人的阻拦，为了爱情她是那么执着，谁能奈何了自己？母亲又觉得自己很荒唐可笑，为什么自己痛苦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的亲人？
　　 一年多后，母亲一直没有看到丈夫的影子，她抱着孩子回到了娘家。一迈进院中，林云就听到母亲喋喋不休的责骂声：“林木你总是贪玩啊，你就不能先完成功课吗？”
　　 林云的弟弟抬头望着母亲顽皮的笑了一下。
　　 “妈妈您怎么老是这样唠叨，我可受不了。”林木转身走出家门，他一眼看见姐姐林云抱着进言回来了，他兴致勃勃的边跑边喊：“妈，姐姐回来了。”
　　 父亲正在院子里，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叮当叮当的正在维修家里的木板床。也许又是弟弟干的好事，他生性好动顽皮，喜欢在床上做体操运动。父亲仍然没有露出一份惊喜，他无动于衷地直观手里的木板床。
　　 母亲感到意外的惊喜：“林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来，进言让姥姥抱抱，老林咱们的小外甥回来了，快点，进言叫老爷啊。”
　　 那年林云离家出走的时候，父亲一言不发坐在屋子里，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在嘴巴上猛然抽吸，烟雾缭绕盘旋在上空，他在沉思的脸上泄漏出自己对孩子的愤怒，“好好的书不念，偏要选择嫁人，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理想吗？”
　　 林云的父亲一个人生闷气。妻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既然孩子选择确定了的事情，我们做父母又有什么办法？好了，就依着她去吧。”
　　 那年林云只有二十岁，大学还没有毕业。她在一次圣诞节的舞会上就突然认识了永其，永其邀请林云跳了一曲又一曲的舞。林云婷婷玉立翩翩起舞，她美丽的眼神一直悄悄盯视着永其一双迥迥有神的眼睛。他们彼此陶醉在音乐的音符里。
　　 在林云心里她感觉自己暗恋上永其了，永其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的眼睛渗透着光芒，“永其我爱你。”原来爱情是那么简单，林云依偎在永其的怀抱里，海誓山盟，许下承诺一定要嫁给永其为妻。
　　 一天，她回到家里告诉了父母，父亲极力反对林云与永其的婚姻：“林云你了解永其这个人吗？婚姻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还年轻，不能选择爱情这条路。”
　　 “爸爸我爱永其！”林云直截了当告诉父亲。
　　 什么年纪，就知道爱情呀爱情的，小孩子谈论爱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爸爸，我不小了已经二十岁了，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永其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了解他吗？父亲露出了不满和愤怒的眼神，林云跑回屋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还是算了，老林，因为一点小事情何必伤了父女感情？”林云的母亲站在一边劝说了几句。林云的父亲开始保持了沉默。
　　 一天晚上，林云真的悄悄离家出走了。林云的父母一直焦急地寻找下落不明的林云。他们对林云真是无奈。
　　 林云站在院子里痴呆的看着冷静沉默的父亲，父亲一定还在怨恨她。爸爸沉默的样子使她难以承受，她的心一阵子酸楚，眼泪无法使她控制情绪。
　　 “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林云柔软的双腿跪在父亲的面前。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还忌会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来，林云，快回屋子里去啊！”林云的母亲怀里抱着进言把女儿推进了屋子里。她放下孩子就走进厨房为林云准备饭菜去了。
　　 林家总算团员了，他们一家子欢天喜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进言躺在姥姥的怀里看着大人们高兴的样子也跟着一起傻笑。
　　 “姐、你走了几年也不想我们，你知道妈妈每天都在寻找你的下落？你为了一个负心男人就离家出走，真是不可思议。”
　　 林云的心颤抖了，她被弟弟的一席话触动了身体上的每一根神经，她知道自己跟着永其是自寻烦恼。自找苦吃，这也不能怨天尤人。而孩子居然成了自己的负担，她害怕孩子受到伤害，过去的几年里她想象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而事实又证明了一切。
　　 “林云，不要依着自己的性格，以后你一定会后悔。”这是父亲对她的教诲。
　　 她和孩子在永其心里根本就是一个多余，她现在才会觉醒女性在男人心里的价值。爱情是何物？她只是因为爱才会离家出走，她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可是永其居然辜负了自己，“永其你坏蛋，你坏蛋，我一辈子恨你。”
　　 林云思绪万千，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上滚动。她瘦了许多，美丽的脸颊失去了青春。她失去了生存的信念，想了去一生。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女人，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她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她很想哭，在亲人面前倾诉自己的一番苦衷。只有亲人才能理解她，只有亲人才能懂得她体谅她。
　　 林云终于支撑不住情绪和眼泪，她痛不欲生地哭泣了起来。母亲和家人都跟着流泪，父亲修好了床板仍然一声不吭，他瞳孔里转动泪花。
　　 “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心也是没有用的，还是搬回来一起住吧，一个人带着孩子起码有人照顾。”
　　 父亲的眼神里还有几分埋怨，他走了出去到另一个屋子里，他又开始在朦胧的夜空中猛烈抽烟。他又陷入了多种困惑和复杂的沉思。
　　 林云在睡梦里昏昏沉沉做着噩梦。梦见眼前是一条大河，她在这边，永其在那一边，他们隔着距离，她奋不顾身跳进河水里，用力向永其游去。她嘴里呼唤着，“永其，永其，我来了……”
　　 天亮了，梦醒了。
　　 林云告别父母抱着孩子走了。她要找到丈夫，她不能让孩子失去父爱。可是到哪里去才能找到丈夫，她的心里渺茫而无助，她很想回到乡下婆婆的家里去。婆婆从来没有承认她是莫家的媳妇，她没有合法手续，一没有结婚，二没有举行婚礼仪式。没有穿过婚纱礼服，自己居然成了最底层的女人，她无权名正言顺地走进婆婆家里。“林云，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承认你是永其的媳妇，清华才是莫家名正言顺的媳妇。”
　　 婆婆板着脸冷冰冰的说。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反正自己和永其有了莫家的后代，这是事实，我要找到永其，我要有个完美的家庭，我要孩子得到父爱，这是林云心里最坚强的信念和意志。
　　 林云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她们母子一起走进了繁华喧嚣的城市。城市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陌生，熟悉的城市，令人伤心的城市。她走到天桥上站立了好久。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永其经常陪她散步，他们一起手牵手讨论家庭，讨论爱情，讨论生活。“永其，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永其沉默了一下说：“我比较喜欢男孩子。”“为什么？永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在林云心里她永远摸索不透一个男人的心理，男人是一片天空，你永远不会看穿，男人是海，你永远看不到海底。
　　 他们漫步到桥尾的时候，永其突然对她说：“对不起，林云，我……”
　　 永其的话吞吞吐吐，断断续续，仿佛有难言之隐，他语无伦次。“林云，我，其实我有妻子和孩子。”永其终于说出了他的隐私，林云感到有一把刀子倾刻间划破了她的胸口，血液往外涌，“为什么？为什么？永其。”林云感到世界在眩晕，她的脸上注满了眼泪。
　　 “为什么你早不告诉我？你骗人，你骗人永其，不会的。”林云惊奇的目光望着永其，“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永其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林云痛不欲生，她想从桥上跳下去。死无痛楚。永其向桥的另一端方向走了，置之不理。
　　 林云的肚子里在猛烈地跳动，她停止了哭声，她知道肚子里的小生命在呼唤她。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着，为了孩子，”林云轻轻地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坚定了自己活着的信念。
　　 好久，好久，林云驻足在桥上，永其的身影在她眼前回放。她恍惚如梦地行走在桥的另一端，她迷失了方向。
　　 “不，我不能放弃，我不能失败，孩子不能失去父爱。”林云意志坚定地回到婆婆家里。
　　 回到莫家，莫家人正在一起吃晚饭。婆婆，永其，清华，还有永其的女儿婷婷，婷婷看似五六岁左右，她正在永其的身边撒娇，要买这个那个的。永其爱抚地抚摸着婷婷的头发，林云看傻了眼，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自己冷冰冰地站在门口发痴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莫永其，你欺骗了我，为什么你要欺骗我。”林云泣不成声，身体在颤抖。她把进言推进了屋子里，“进言，快叫爸爸啊！”
　　 清华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迷惑不解，眼睛盯着莫永其。
　　 “哪来的孩子？”
　　 永其无地自容，看看清华看看林云，两个女人，妻子泼辣刁蛮，林云温柔善良。他又看着婷婷与进言，心里充满矛盾和纠结，他想象不到林云会带着孩子找到家里，林云竟然意想不到地站在他的面前。
　　 “林云，你怎么来了？”永其向林云苦笑了一下。难以起齿。
　　 “你就是那个叫林云的女孩吧！”清华本能地向林云逼近，“你还生了私生子，对不对？你怎么有脸还找到他。你给我滚出去，少让我看到你。”清华咬牙切齿地举起了拳头，一下子揪住林云的头发。林云一步步往后退，身体颤抖着。她无力抗拒，无力挣扎。从小到大她是被父母宠爱的孩子，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被面前的这个女人揉来揉去。心里痛不欲生，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眼泪模糊了视线。
　　 “永其，你要我还是要她？”清华怒气冲冲指责永其。永其站在两个女人之间无法摆平当时的处境。
　　 “你们别吵闹了，让我冷静一点好不好。”永其怒吼着随后把自己关闭在房间里。
　　 “永其，永其，我不能失去你啊，”林云深情地呼唤着。她感到全身酥软毫无精力。昏昏沉沉抱着孩子离开了莫家，
　　 “妈妈，她们欺负你了，别怕妈妈，等我长大了保护你。”林云看着儿子，眼泪更加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莫永其，你要我还是要她！”清华指责怒吼的声音回想在林云的脑海里。林云跌跌撞撞地走在人海茫茫的人群里。她的心无比悲痛，她的眼泪模糊了世界，模糊了熟悉的城市。
　　 离开莫家，林云全身剧痛。她脑海里产生一种死的念头，她爬到窗口以死了却一生。死是一种幸福，死是一种安静，与世无争，一切一切都会祥和。也许死亡人生就会脱离苦海，也许死亡可以放下尘世间的一切烦恼，她感到天地在旋转，万物在旋转，她似乎真的走向死亡的边缘，眼前有悬崖峭壁，滚滚长江和河流。她的灵魂轻飘飘的就像羽毛，飞过了田野，飞过了浩瀚玄妙的天空。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