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人说他是个木偶(小说)
余朋,退伍之后就直接进入了公交行业,成了一名公交驾驶员。不过,这职业于他而言,太不适合了。他上班开车的时候,总是催促着乘客赶紧往车厢里面走。他总抽着香烟告诉别人,管他投不投硬币,不要打扰我跑班次的迅速就行。
他的想法是,在基层胡乱地混一下子,然后借机往上爬,扔掉方向盘。
他的性格很随和,与职工们往往能够打成一片。不过,在一次节骨眼的事故当中,他的当机立断赢得了领导的芳心,于是领导只给出了一个字,就是叫他“等”。
那是一次职工们薪水发放的改革,公司不以执行了十多年的一二三等来计算,转变成以班次计算法来发放工资。职工们一时接受不了,怎么算都觉得较之以前薪水少了,而且劳动强度也上来了。于是职工们在一起集结商议此事,在少数人的鼓噪下,竟然发展成为了一支即将罢工的明日之军。职工们议论的如火如荼,但余朋却只身一人走出了团队,拿起手机拨通了公司经理杨玉衣的电话。
至此,罢工一事在余朋的检举告发之下得到了及时地处置,并没有酿成十分坏的社会效应。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余朋从此以后总认为自己是领导的皇亲国戚,与众不同。开始露出与职工相处时少有的鄙视与傲慢。
不过,领导的那个“等”字令他隐忍难耐。日子久了,他与职工们又很少交心,变得孤寂了。
可他,还是个日夜跑班次的司机。依旧总是抽着香烟告诉别人,管他投不投硬币,不要打扰我跑班次的迅速就行。
一晃三年过去了,他心灰意冷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停薪留职去外地发展。
就在他去外地发展的第二天,意外地接到了来自公交的电话,说是要他赶紧回来应聘。于是他又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回来了。
参加此次一般领导(安全员)应聘的有四个人,一位是同车队的青年知识分子驾驶员傅博和老资历驾驶员周正,另一位是兄弟车队的表现突出的班委胡该。其中,傅博在基层当中,无论是从人缘还是从表现及口碑,都被看好。而最不看好的,当属吊儿郎当的余朋。不过,大家议论的焦点不在这,而是留存在这四人当中,有一个早已疏通了关系只求这次走过场的选手。矛头直指胡该。
应聘现场在公司的会议室内,大大的会议桌前,两边一字排开,分别坐着公司大大小小的官员,北面杨玉衣经理独守,南边是应聘者的空座。四人抓阄定出场顺序,胡该首当其冲,场下,余朋不忘告诫傅博与周正,警惕考官问及安全知识的盲区。
胡该出来的时候,一脸通红,看样子紧张的情绪在应聘结束了之后还没有消散,一个劲地向竞争者摇头。
傅博进场时显得轻松,因为,只是来体验一下公交公司的应聘规则的。他大大方方地落座,慷慨激昂地陈述,令大部分的领导都默默地点头示好。然后领导们又各干各的小动作,有的看自己手上的材料,有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更有甚者竟然看起了手机短信。杨玉衣只是重重地抽了一口烟,烟雾弥漫了左右。
“那么请问,四大消耗是哪些?”安全经理罗换突然向傅博发问了。
“电瓶、轮胎、材料费及油耗。”傅博顿了一下回道,心想:“这是安全应聘,怎么问及了机务上的事呢?”
“你们啊,这么一个常识都会说漏。” 还没等傅博想完呢,罗换就皱着眉头批评,“说了三个,第四个应该是电瓶。”
傅博正想申辩,一旁的办公室主任钱笑催促道:“把述职报告留下,叫下一位进来。”
傅博有些郁闷,悻悻然地离开,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回想刚才答辩四大消耗的情景,心想:“难道我真的少说了一项,又或许我的声音太小了,领导没听清楚?……”
余朋进场的时候,那样子十分拘谨,看着几十双异样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心砰砰然直跳。他小心翼翼地用右腿靠了靠座椅,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别紧张,先陈述。”杨玉衣又点燃了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之后,笑着安慰余朋道:“你就是余朋?!”
余朋点了点头,然后偷看了一下杨玉衣,像是一位孩子做错了事望着自己严厉的父亲一样,紧接着捧着信笺如小学生向老师念作文一般,一字不差地将事先准备好的述职报告念完。
“那四大消耗呢?”这回,杨玉衣不紧不慢地从口中迸出一句。
余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震懵了,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油料,材料费……”剩下的两个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杨玉衣显得极为不悦,脸拉得老长。钱笑看出端倪,用手一挥并使了个眼色,“叫下一位进来。”
余朋出去的时候,显得很失落,很沮丧。周正却笑着蹩进了会议室。
谁也没有人意料到,领导在应聘途中,会问及机务上车辆的四大消耗。要知道,大家都是冲着安全员的职位去的。
之后,余朋心急如焚地等待结果的公示。一个星期过后,他主动出击,打电话给了公司的二把手揭选,问及应聘结果。揭选回道:“经理说了,等。”
又一个“等”,令余朋甚是懊恼,心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都怪在后方动作的公交公司的姑姑不给力,都等成啥样了?……”
不过,在应聘之后,有一个传说不胫而走。据说一个重量级的公司经理找过周正,说是要他拿些票子,就会跨入领导的门槛,从而跻身领导行列。
三个月过后,应聘结果公示了:余朋胜出。公司给出的解释是:余朋一进公交,就向公司递交过领导应聘申请。可是,这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人看过那份申请。
消息一出,所有的职工们都议论纷纷,都说,怎么可能是他胜出,而不是傅博呢?原来,那个打好了“地洞”的人是余朋啊!
一时之间,余朋的意外当选,几乎成了职工们粗茶淡饭后的噱头。一日下班的间隙,职工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开了——
“余朋啊,不在另一个车队整天帮司机们洗着发动机吗?远远地望去,他站在车尾,两只裤筒湿漉漉的,整个人像个会移动的木偶……”
“咋了,他不是去当安全员了吗?这会子,又成了机务员了吗?”
“机务员,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