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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秋天的黄昏 ——遥想老年


作者:葛海林 秀才,2132.1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592发表时间:2013-08-28 12:27:49
摘要:一篇写于高中时代的小说,以少年的想象勾勒中年的情感世界,其中滋味,直教人憔悴。

(一)
   冬天还没有来拜访,夜晚依旧隐在遥迢的天宇……
   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对恋人邂逅在“雅美”服装店前的街道上。这条街只是这个城市中最最陈旧最最俗气的一条,满眼枯败,满目萧条。
   你其实完全能够想象到他和她的心理。在此时,在此地。
   真的,此刻他们都不敢打开往事的抽屉,害怕那沉重的伤心之箭重新又射穿久已愈合的伤疤。所以,最好不要提从前,但是,咱天的缘故又迫使他们不能不说些什么,对了,不能说昨天,该说今天,可今天又怎样呢,今天难道可以使他和她舒心些?
   在感情世界是,女人,永远是女人最最心细,最最好在失望时仇恨什么,最最好在事过境迁时原谅什么。这或许意味着女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感情特质的本体。
   她开始用舌头濡一些口水润泽了一下被寒气龟裂开的嘴唇,尽力地拉开那些眼中的雾幕,从昔日的回忆中找回一抹会心的微笑说:“这些年来……不,这几年……不……现在你过得还好吧!好久不见了,你老多了……哎……”
   “你不也是秋天的草一样衰老了吗?嘻!”
   “你儿子都快抱儿子了吧!你好福气!”
   “你女儿恐怕该找着婆家了吧!时间过得真快!”他们俩几乎同时说道,眼神中飞出几道多年来少有的光彩。
   “孙子倒是怪可爱的,可总是觉得……生活空空洞洞的,没个主题!”
   “我那旭红算是不再用我操心了,这本是高兴的事,可我这心里头又担心往后的日子太……寂寞。”
   “算我多事,敢问你出来做甚,其实有你女儿,你还是可以躺在家里享享清福。”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女儿是快嫁的人了,总不能蒜皮鸡毛的小事也劳顿人家,这不,天气忒凉,自己购件棉衣备冬。”
   “我也是打算买一件来的”他捋了捋风中狂舞的胡须。
   “是给老伴吧!我真羡慕你这后福。”她的白皙的腮帮上爬上了几片粉红的妒意。
   “以前我们年前都是这样互相给对方选购的,可三年前已经划上了句号。”
   “这么说只能自扫门前雪了,哎,人世沧桑难料!”
   “其实我认为咱们还是到对面那个酒吧去聊聊比较合适,站在这当街既冷清又怕你关节受不了,走……”他忽然这么插了一句,正中她下怀。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太空”酒吧里。她首先打破了沉寂,“记得我们那时候常到这儿的,你看墙上还挂着那个大钟。”
   “谢谢你使我又返回到那个热烈的时代,哎,‘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可如今这把老骨头哪还能有那样的气魄。”他灰黯的瞳孔里顿时复活起一种青春的狂喜和流连的哀婉。
   “若时光能够倒流,我会把生命重走的,只可惜……”
   “其实我们也不必老这样感喟人生,命运毕竟还是掌握在我们手心。”
   “但是有些事情虽然是人为的,可总觉得有什么无形的神秘力量驱使操纵着,让本来快开花的蓓蕾零落成泥,使奔泻恣肆的泉水凝滞为一带清冷的坚冰。”她涂满亮油的发丝在五彩的闪光灯的映辉下散射着疲惫的沉默的光晕,好似瞌睡人的眼在瞅着一样东西。
   服务员把冷饮递过来,依旧是她好喝的五星啤酒,他把平遥牛肉和红烧鲤鱼推到了桌子的正中,一双筷子在空中瑟缩地抖颤,发紫的嘴唇一张一翕,象是为了减轻鼻孔的重负,老眼昏花,只感觉依稀仿佛桌对面的她又幻化成二十一岁时的她,那可是一枝带露乍开的夹竹桃,那可是一片青翠的芨芨草,可无情的岁月把她镂刻得脸上涌起不断的五线谱,满头银丝蜿蜒而行,象雪中的银蛇在冬眠。
   “我想知道一下当初你为何轻易地与我雷鸣电闪地吵了一阵后,永远从我的世界中消失,无牵无挂,直至二十年后你儿子定婚时我才知道了你还呆在这个小城里,真不明白咫尺之间竟隔得如若天涯。”
   “要知道这些往事要是在二十年之间我是绝对不会向人提起的,包括你和淑华。但是现在旧的隐痛似乎淡漠,我可以向你谈谈,可心里仿佛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很。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五一节……”
   时间象逆转的录声带一样又把他们带回了那个时代。
   他们单位在厂门口义务为市民们修理完钟表彩电之类后,他急匆匆走在通往她家的21号巷道里。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千年陋巷的寂寥。
   “嘻嘻嘻哈哈哈…………”这声音多象她那薄如荷瓣的樱唇中流出来的啊!
   他本想飞快地迎上去,可一思索仅她一个人绝对不会这样厉害的高兴,肆无忌惮无所保留,难道是她又有了一个“新欢”?想到此他闪进旁边的大榆树后。
   “林妹我们去夜总会舞几圈好吗?”一个长着八字胡脸形长癯个子高挑的棒小伙子喷着火辣辣的目光朝她嫩润的脸颊上,仿佛烈焰抽动的火炭将要跳入一堆雪白的棉絮,这里面积蕴的热情决不仅仅是一年两年的感情,他扶在树干上的手顺着向下脱落,夏日的蛐蛐发狂的长鸣,这窄狭的巷道里吹不进一丝清凉的风,空气象是一点就着的发热。
   “当然可以,权作今天下午我给你收拾好房间的回报。”她眨巴着柳条似的眼睛,故意装作没有发现棒小伙子从腰背后伸过来的手,敏捷地向前小跑,不想这善意的疏远被他误解为接收前的羞怯,他大步流星向前两手一揽,倩林一惊沉入了他的怀抱,象一只娇贵的鹦钻入了美丽的竹笼。
   她被这意外的突然袭击惊呆了,强烈地奔突抽动想从他怀里逃出来,她知道不能用呼唤来增加外人的注目和猜疑,孤自牢骚着“东哥,怎么可以这样呢,快放开我,不然我可要变脸了!”她知道她也只能这么着,因为劲东一向对自己好,这无穷尽的慊疚使她说不出更难听的自己想说出的气话。
   劲东终于在她粉扑扑白生生脆人人的脸蛋上印上了一个长吻后把她放了下来,她可以听到他突突地心跳,他也可以感觉到她收敛他进攻的幸福。他终于为自己的勇敢和果断在长长的巷子里甩下一串口哨声,而她哭了却没有号出声来。
   月亮在她淌出的两条小溪中流浴舞蹈,她觉得自己象受了奇耻大辱,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今夜跟他出来,她不该去帮他收拾房间,可那是多么绝情和无义的想法啊!
   因为自己欠他的太多了,要是没有他从中帮撑,她这个待业青年绝对不会轻易地进入服装公司当时装设计师的,这多亏了他出钱资助他先去省城学习专业知识,要不是那张文凭他现在还不是空守闺房凄惶日日。
   还有她刚到这里没半年,父亲就患肺癌过世,二十岁的她怎么能面对山崩地裂的打击创伤。
   是他先出现的,作为邻居作为同龄人作为具有同情悲剧人物菩萨心肠的人,他又忙购棺木又忙拉布匹写悼文。
   这对于他,一个河南来的黄毛丫头举目无亲的情况是多么的让人感激和崇敬啊!这五六年情同手足的关怀像垒在她面前的一座山脉,她时常凝视却担心自己无以回报,盼望着有那么一天能移去它。
   因为她知道,这实实在在的无私的人间友情令她振作起来不致丢掉活下去的信心与勇气,可她却从没有对他产生过爱情那种神圣的念头,也许她和他无缘无份上帝已注定。有时候她极力劝慰自己去爱劲东,可心里老泛不起那种波涛。唏,人生真是太矛盾了,直至她和他在街头不期而遇,才打消了她的那种不必要的负罪和忧郁的心情。
   (二)
   那是个多雨的秋季,初晴的天气特凉,阳光慵懒地从白云背后探出头来,把丝丝柔光洒在“呀!美”服装店的门窗上,玻璃反射的光把倩林给吸引过来。
   倩林在一件毛衣面前愣住了,目击处毛线考究,花纹隽丽而且款式新颖,但是她几次想走开,脚掌在地面上磨来蹭去却下不了决心,最后当她让售货员把毛衣拿过来看时,心又犯了愁,自己刚刚去年把老母亲埋葬了,手头紧得很,但是自己确实喜爱它。
   “既是不买,究瞅个啥,哼!究鬼。”售货员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人,戴一架圆镜片的眼镜,眼从镜架上放出几丝鄙夷的光。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顾客……”一位在旁边选购风衣的年轻人路见不平拨刀相助。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走开。”
   “这个你就管不着了,不过你这样的服务态度太令人不满了。”说完他走到墙跟前取下意见簿写了二行大大的字。
   如此经商,
   门前冷落鞍马稀!
   然后他把薄子让倩林看过后,她破涕为笑不由得翘起拇指喊解气。售货员读后瞠目结舌。
   他和她相识了,两条小河交合在一块,迸起响亮的泡沫声。
   再后来的日子,劲东不再对她存在干扰,成为她的一个朋友,一个未来的心上人,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开心。
   频繁的约会使他俩的心象两粒糖块一样粘不可分,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能不为劲东所左右已是一个女孩子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要劲东从她身边消失,不仅不必要,而且于理不容,毕竟人家给予过自己太多的温暖和慰藉,那样做简直是狼心狗肺。
   而肖风也决没有料到在倩林的生活圈子里竟还有这么一位棒小伙子。
   望着倩林挣脱劲东沉重地走远,听着他久已压抑的释放,肖风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今后的路,有气无力地从树背后蹩出来,静静的空巷又响起了蝈蝈的鸣叫,月亮钻进了黑云的背后,夜色漆黑了许多,星星才显得闪闪烁烁起来。
   前方门“吱呀”一声响过,一位老太婆挂着拐杖走出来,自言自语道:“又是那个臭小子,每天都来吵,要是真愿意,结合了不省心些。”
   肖风恍惚听到是埋怨他俩,可他又不忍心现实会是如此,他尽量认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上前搭讪道:“大娘,你该不是说倩林和那个人吧!”
   “不是他们是谁,大男大女的了,长期凑在一起,会有好事做吗。”
   没有必要再细纠,事实上他已经全部知道了,他不能再做傻子自己去糟蹋自己,明智的路只有一条:一走了之,一刀两断。
   第二天他鸡叫后就醒了,可不想起,伏在枕上抽起闷烟来,他真的再没有耐心来象平时那样品味,一时间,一包香烟瘪了下去,地上狼藉地躺满了失望的过滤嘴。
   一进厂门就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无聊再去拾别人的‘破鞋’。他躲在钉满了油毡子的车间外想再听听详情。
   可铃响过了,再不进去翻牌子,今天算白干。进去吧,别人还在贬斥自己于脸无光,回家去吧,又担心别人更会节外生枝妄加杜撰。
   把脖子往里勾了一下,咽下几口唾沫后,他迎着别人的‘噪音污染’象局外人一样推门进去,大家纷纷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位置。这给要面子的肖风活象腊月天泼了一盆冷水,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的眼角顿时飞上了几抹红云。
   大家没有象平日那样问候他,歉意地低下头去,他已默默的低下头去摆弄零件。
   车间内一片机床碰撞的“轧轧”声迅速地制造出来,在他听来,多象世界末日的丧钟声。
   用不着自欺欺人了,他用笔把他和倩林彩照划上了一个特大的“×”号。然后擦亮火柴,燃着了这保存了二年的“宝贝”相纸在火中劈劈啪啪地消失,彩色失去了,倩影失去了,黑色的阴影在颤抖在蠕动在低低地呜咽,一股焦糊味弥慢开,门开了,一股阴风扑过来,把黑色的余烬吹得他满身,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跌跌撞撞冲进来,连门都忘了带上。
   错误,×,×,错误。
   他倒不是后悔自己不该爱上她,而是认为自己为什么不预先了解好她的底细,而是认为她竟然瞒着自己再去“拈花惹草”这是不能饶恕的天大错误。
   不管怎样他得放下这个包袱,从灰色的梦境中走出来,尽管他明白忘记也不太可能,因为她的一个顾盼一个痴笑都已深深地摄入了自己心灵的相机和脑的底片。
   是的,爱上她纯属偶然,一个闪电式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的爱情,而这种爱情不知那位哲人预言失败是十之八九的事。把她从自己心内彻底地赶走,他下了二十年的决心可老是觉得怨枉了她,她不是那种人,她不可能那样做,是自己错怪了她,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三)
   自从发生了那个事件后,他不再相信爱情,他绝计要把别人带给他的打击重新转嫁到别人头上,开始玩弄起感情来,对象谈了一大群,都是不出一个月就吹了肥皂泡。他真的打心眼里不想再娶妻,一个人多自在,多轻松,要不怎么连歌曲都起名叫“快乐的单身汉”呢。
   二十六岁那年,在父母的催促下,在亲戚的劝谏下,在同学的比较下,在介绍人的死求白赖下,他与本厂的财务会计淑华成婚了。
   按说有了一个贤妻,有了一个温暖的‘小窝’后,他不该再自寻烦恼了,可感情这物件实在是神秘莫测,这时候他才后悔自己不该那样轻易地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于是一回到家,不是“阴云密布”就是“大雨倾盆”,把气都撒在寡言的妻子身上,淑华无头无恼地做替罪羊出气桶当然不甘心,就把状给告到公公婆婆身上。听到淑华躺在床上哭,他也叭嗒叭嗒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是的为什么摧残温柔的她呢,人家还不责骂自己,自己真是太过分了。每当这时候,他就不由得将淑华拥在怀中,替她把脸上的泪珠用手绢轻轻揩掉然后紧握住她那瘦弱的纤手。
   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为了淑华那份含蓄深沉的情,他不能再使她泪水涟涟柔肠寸断了,同居五年后的一个雪夜,他终于同意了淑华想要孩子的请求。这在他来说好歹了却了一桩欠债。幸福的惊悸使他懊悔自己的执迷不误,也使她终于实现了此生的最大满足,只有在那夜,他体味到了做丈夫的本能的愉悦,不过也使他徒增了不少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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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生就像一场不停辗转的时间机器,坐在机器上的人被逼无奈却又不得不屈从于命运的摆弄。故事里人物的爱恨纠缠,不论是幸福的记忆,迷茫的错过,亦或是那些平淡相处却深刻地现实,就像一把刻刀一般一点点刻在时光这颗大树上。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论你拥有多么显贵的的身份和拥有多少财富都不能阻止时间前行的脚步,就像秋天之后,有些树叶不得不零落成你碾做泥。故事篇幅较长,情节细致描写较好。省略号的后面一般不用标点符号,因为连文字都被省略了,再加标点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如果省略号后面还有文字,为了表示这些文字跟省略号及省略号之前的文字关系较远,可以在省略号后面加上句末点号。【编辑:锦瑟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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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锦瑟柠檬        2013-08-28 12:28:54
  感谢投稿江山,期待更多佳作!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时有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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