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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正本清源拨乱反正 改革开放党政换班

作品名称:三节草(下卷)      作者:老马识途      发布时间:2013-08-31 17:42:03      字数:8683

  1978年12月,中国共产党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作出《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批判“两个凡是”的思想,停止“以阶级斗争为纲”、“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错误思想理论,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1979年2月,龙城县委召开五级干部大会,生产队长以上干部共2400余人到会,学习贯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与决议,作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批判极左路线和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等决定及意见。
  县委杨书记调地委另有任用,陈建国升任龙城县委书记,李学文升任龙城县委副书记,小戈升任龙城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成立“落实干部政策办公室”、“落实投诚起义人员政策办公室”、“摘帽办公室”等机构,调专职人员开展工作。
  陈建国在县委常委会议室召开“落实办”等单位负责人会议。他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关于建国以來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大家要认真学习,深刻领会,坚决执行。落实政策牵涉面广,案情复杂,时间跨度大,任务繁重,政策性强,我们争取在工作中不犯或少犯错误……任重道远,艰辛光荣,拜托大家了!”
  龙城县落实各方面政策全面开展。
  县公安局遵照中共中央【1978】11号文件和省、地委相关文件,历经数月査阅档案,经县委批准,下发文件,先后给2076地主分子、1182名富农分子、180名反革命分子、327名坏分子、34名右派分子“摘帽”,撤销管制,恢复其公民身份。
  数千名被剝夺公民身份圧在社会底层多年的另类及其子孙,复杂而酸楚之心难予言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谢改革开放!感谢邓小平!”
  倘若真有英灵在天,含恨九泉的地、冨、反、坏、右分子也会高呼:“邓小平万岁!”
  滇桂黔边区纵队第三支队龙城高山游击大队是县委“落实政策办”工作的重案。县委党史办把民国末年中共在龙城的此段活动作重点专题调査研究,邀请在贵州、云南、四川、广西、深圳等地的此段历史参加者到龙城开会,征集到大量党史资料,去伪存真,实事求是,配合“落实政策办”落实了数十人的相关政策,给“肃反”时定为土匪武装的高山游击大队平反,大队长长李俊荣等恢复公职,享受离休干部待遇。在斗争中被民国政府杀害的3人追认为革命烈士,生者安度晚年,死者含笑九泉。
  定为“右派”、“现行反革命”的中学教师俞谦,坐满20年牢狱,刑满释放回到龙城,当年英俊消洒的青年,已变成弯腰驼背的老者。按上级相关政策,无条件摘“右派”帽子,“现行反革命罪”经相关部门复査属莫须有,经县委批准给予平反,安排到龙城中学任教。昔日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他,已失去叱咤风云的风采,龙城中学老校长感慨万端。
  1960年在省某大学艺术系完成学业的汪成义,被以“对现实不满”为由不分配工作,内定为“右派”遣返龙城。为了生存,他学做木匠、漆匠、烧砂锅、放蜂制蜜……
  城关镇公安派出所20多年来一直把他作“右派分子”管制,“文革”中,街道居委会以“右派翻天”之罪批斗他,无知者打掉他门牙几颗。
  正本清源,拨乱反正。拨云见日,汪成义终于盼来出头之时,他找相关部门落实政策。人家说,“右派分子”花名册中没有他的名字,无从落实。他听后如五雷轰顶,被公安部门管制了20多年的他,居然不是“右派”,这是天下奇闻。
  他不服,到学校和省教育厅喊冤叫屈,终得有良知者帮助,落实政策,相关部门下文到龙城县委,才分配他到县文化馆工怍。这迟到的爱难予填补黑暗政治对人才的摧残,中学时代曾画《夜莺之歌》连环画在省获奖的他,绘画已失去当年风采,校友同窗们同情惋惜感叹……
  龙城县委在县电影院为在“文革”中被迫自杀的原县委书记吴书生、城关镇党委书记王和光平反昭雪,洗去他们蒙受的不白之寃。家属和亲朋好友又一次勾起沉痛的回忆,追悼动乱、浩劫、灾难年代的牺牲者,寄托哀思,安慰亡灵。
  “文革”中被判刑劳改的梁大伟、李建筑、安民心等已刑满释放,按上级相关文件精神,县委分别落实政策。梁大伟回汽车站工作,安民心回龙城中学任教。李建筑仍干老本行,没几年,成了龙城内屈指可数的万元户。可悲的是梁大伟,获得自由后没两年,患高血圧因脑溢血而辞世,家人悲痛欲绝,故交感慨万分。
  被“支左”部队定为反攻倒算典型而判处枪决的古玉学,经复査实属因政治需要而捕风捉影的冤案,县委决定给予平反,子孙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但心永远是痛的。
  县委办公大楼及院坝是1955年征调拆迁民房而建,拆迁者大都迁住地主、富农私宅。部分地富房产未没收征收,双方要求县委落实政策,县委办信访科里天天坐满上访者,有的直接到陈建国或小戈家中反映情况,他们有时只好边吃饭边听来访者诉说,丁学敏和小戈愛人心中虽不悦,但也佯装笑脸相迎。她们理解,谁叫你当官?老百姓有苦楚,不找你找谁?
  省政府转來省参事室邱成贤的要求落实房产的批示信,邱是国军起义投诚人员,中将銜。來头不小,县委叫办公室主任小戈率工作组赴东山区专案调査,并在县法院档案中查实该房产已在土地改革时没收。小戈和相关人员专程到省政府汇报。
  省政府国秘书长说,为做好统战工作,要求县委给予落实。小戈说:下级服从上级,只要省政府下文,土改时的此类没收房产可以返还原主,县里有数十家,我们一定遵照办理,国秘书长语塞了……
  龙城县委修招待所,占用县天主教堂的地盘。天主教爱国“三治”小组通过县委统战部找县委办公室落实宗教政策,县委办主任小戈又摊上大事了。“文革”中的极左路线伤透了信教群众的心,多年的积怨往小戈发泄,心明大义的小戈做耐心细致思想工作,归还所占地盘,赔偿损失。当教徒们在修茸一新的教堂中祷告的福音绕梁,小戈心中五味杂陈。
  伴随落实政策的深入开展,龙城在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中受过各种的人都找县委相关部门落实政策。错划右派来了,错打的历史和现行反革命来了,困难时期精简和自动离职的干部来了,因男女不正当关系被劳教或开除公职的干部来了,“文革”中受过处分或被遣送下放的人来了……冤、假、错的声音仿佛充斥在龙城县委大院。涉世不深、刚进入官场外围的小戈困惑了,我们共产党人为何做了这样多不该做的事!
  好学的小戈经过读史,他明白了,这叫“大赦天下,安抚百姓”,让经历苛政下的黎庶休养生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华夏儿女,奏响开创一个崭新时代的前奏曲。
  现任龙城县委书记陈建国的儿子陈龙,在大河煤矿当挖煤工人转眼已有八年,每逢春节回家,都对父母哭诉当煤矿工人的辛苦与危险,请求父母把他调回龙城,做哪样工作都比当煤矿工人强。当父母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子女?他们碍于在领导岗位,不好启齿办自己的家事。
  1982年春节家,已当煤矿瓦斯检验员陈龙对父毌再次要求调回龙城工作,母亲丁学敏再也沉不住气,埋怨陈建国说:别人家的孩子调回县工作的不少,你这个县委书记的儿子就该当一辈子“埋了没有死的煤老二!”
  丁学敏找了县政府计划委员会,相关负责人觉得在情理之中,主动给盘水市劳动管理部门发去商调函。丁学敏对儿子陈龙说:你回去安心工作,这个问题很快落实。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县计委负责人对丁学敏说,陈龙的调令已发,很快就会回县工作,丁学敏安心等爱子回到身边。
  事隔数日,丁学敏看到报纸上登载大河煤矿瓦斯爆炸死伤多人的闻,不祥之兆使丁心里发紧,她在办公室正想打电话询问陈龙安否?大河矿相关部门打来电话说,陈龙已在事故中遇难,请家属速去处理后事。
  如晴天霹雳,丁学敏晕倒在地,妇联工作人员掐人中穴抢救方苏醒,扶回家中,好言安慰。陈建国也得知此噩耗,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面对嚎啕悲痛欲绝的丁学敏,他不知用哪样话才能安慰妻子,他抽泣着不断揩眼泪……
  夫妻万分悲痛与悔恨到大河矿处理善后,并从省城接回骨灰。两人刚到家,县委、县政府领导及同事来家安慰者络绎不绝。來安慰的人越多,越触动他们的心痛,最后他们闭门谢客,大家不再去打扰,让他们自气自解,比外人千言万语破解更好。
  没几天,陈建国上班了。他是第一把手,不能因家让全县工作停摆。他的同事非常同情他,不是重大问题各自按规定办理,不去增添陈建国烦恼。
  三月“淸眀节”,陈建国和丁学敏带着已读高一的陈老三来到城北郊外一土坡上。陈龙、陈凤安葬在同一处,陈老三给哥哥和姐姐上香作揖磕头,陈建国烧纸钱,眼泪禁不住下流,丁学敏又哭姑娘又哭儿,野草为之呼啸,山花为之低头,小鸟为之哀鸣。
  改革开放的春光普照龙城大地,在1875平方公里土地上,一派生机盎然。有着商城美名的龙城人又在商海中畅游了。
  龙城人悄悄入滇叩拜滇王后裔,云南人的钱流进龙城人的口袋。据传,上云南卖衣裤,首推龙城马“半街”的马良成。此人身材矮小,但长一副机灵大眼,他虽才不出众貌不惊人,但却擅长生财之道。在割资本土义尾巴的年头,他被判管制遣送下乡,落实政策回来,可算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不久,就凭他的“鹰眼狮胆”上云南卖衣裤掘得第一桶“金”,成了万元户。不甘示弱的龙城人,步马某后尘,一批批杀向云南。从最初几人发展到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最初每人带数十件衣裤,发展到数百、数千件。
  龙城人凭胆识、吃苦精神以及几分小生产者的狡黠,找到了致富的金钥匙。有的人把生意做到西双版纳,中缅边境……
  龙城人赶云南,你来我往,街头巷尾经常可听到一些“天方夜潭”:比如,龙城人三五成群在云南某地卖衣裤,就打“龙城服装公司”招牌,不知从哪里搞了“商标”和单位证明,“扎媒子”你称我经理,我称你主任,又给人介绍某人是“会计”,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
  有关部门盘查时,笑脸相迎,烟酒搭桥,票子铺路,不多久,混热了,至爱亲朋也不少,龙城人才有了立足之地。
  又有人说,人家骂龙城人卖的是“站”裤,只能站着穿,蹲下就会撕破。他们辩解说,这是最新流行款式,这样才具线条美。有的后裤袋错做在左后面,他们说这是给贯用左手的人做的云云。
  就凭他们三寸不烂之舌,把老实巴巴云南人弄得迷迷糊糊,将信将疑从内衣袋内数票子,最后抡出几张“大团结”,买起衣裤笑哈哈地走了。
  正当龙城人都上云南捞钱时,独具慧眼的马某却在龙城东门买地建了一楼一底“洋”房,搞批发业务了。
  他和其他一些万元户把一车车化纤布运到龙城,请缝纫师裁成各试衣裤,然后分发到城内千家万户缝制成品。龙城内的3000多架缝纫机夜以继日加工,数千推销员把服装销往云南等地,年产值达千万元左右。
  一个奇异的服装“托拉斯”在龙城形成,虽无公司机构,,更不存在董事、经理,但一切的一切却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行。
  当龙城人的服装生意逐渐萧条冷落的时候,一些龙城人已挥戈东南沿海,到广州、汕头、厦门等地开辟新的财路去了。各种花色品种的化纤布源源不断流到龙城,然后批发到盘江八县。
  那年头,龙城人可以每月跑两次东南沿海。有坐汽车、坐火车去的,也有坐飞机去的。
  有人说,钱倒是好找,但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丑。火车拥挤,天气炎热,无座位,几天几夜难入睡,有人实在困了,就用块塑料布往别人座位下一铺,顾头不顾尾往里钻。有的胖妇人,肚皮,奶子裸露在外,她还是鼾声入雷,真够气魄。
  俗话说,头回生,二回熟。龙城人到沿海的生意越做越精,不知是哪位高人的点化,把化纤布打成包裹,到邮电局把关系理顺,一人假填若干名字,“轻脚快手”回到龙城,刻上若干颗私章,找上“内线”,轻言细语地提出货物。
  有的人家一次可提几十个包裹,听县邮电局的有关同志说,有时一天有上千个包裹,他们加班加点干,真够辛苦。
  但听人说,他们也不是白干,钞票就这样流进了部分龙城人手里。
  “事非经过不知难。”部分龙城人在沿海一带不时被当地坐地商欺骗,有的一次被骗去几千元。
  沿海某工商部门一次就从邮电局扣了龙城人的上千个包裹,理由是利用邮局走私。龙城人不服,请律师打官司,据说官司打输了,龙城人这次亏了数十万元,有的一家就亏近万元。
  有人说,几千万把元对龙城的一些人来说是胡子上的饭,毡子上的毛,算个哪样?有个别龙城人到沿海染上疾病丢了命,在悲痛之余,信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部分龙城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还是到社会这口大“血盆”里去抓饭吃。
  “天无绝人之路。”当云南、广东等地生意不好做时,龙城人很快改换门道。部分龙城人挤到了赫赫有名的黑山箐开锑矿,变奏生活狂想曲。对部分发了财的龙城人来说,这简直是锦上添花。一车车锑矿石过“五关”斩“六将”流向省内外。
  龙城内知名度较高的矿老板袁某,原是某锑矿劳改就业人员。几十年的矿山生涯,使他身怀绝技,慕名而来请他当选矿石顾问者络绎不绝。他生意做到云南等地,“风顺要不得几挠片”,不几年,发了,置十万余元的房地产,家中还饲养一只黑熊助其雅兴。听说,他还准备雇家庭教师呢!这样的生活在那年头,他连做梦也没想到。
  搞交通运输业,也是龙城人的拿手好戏,杨某捷足先登成立“安达客运站”,上电视、登广告、真够气派。经过几年苦心经营,已拥有客车4辆,开辟了龙城至贵阳、至昆明专线。龙城县交通车队,又是个体运输专业户的松散联合体,拥有客货车22辆。其他个体专业户的各类客、货车达近百辆,汽车轮子跑遍大江南北,财源滚滚流进龙城。
  龙城人津津乐道传说着故事:
  据说某一天,在安南市某旅社火炉边,有两个姓陈的龙城人在“款天”,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把钞票在数,另一个说:“你多大点钱,款天搁地的。”
  那个人不服气地说:“我钱没有你多,我敢把它烧了,你敢不敢?”
  另一个说:“你敢烧一千,我敢烧5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把手中钞票扔进火炉里,顿时化为灰烬。
  另一个惊呆了,舍不得烧。已烧钱者不饶,并扬言以死相拼,另一个只好向别人借5千元一同烧了方才了事!
  故事之二:前几年座落在龙城县东门操场边交通中心地带的“地母庙”(据有关单位报告属文物)被某单位卖给某个体户,文化馆及有关部门建议县委、政府制止。县政府办发了布告,出卖单位几十人轮番找县政府有关领导“切磋”。出于无奈,政府办只好撤销原布告,一个体户用8万元买下。
  据人说,这房产后有人出40万元。因此,有人埋怨政府,如政府当时集资买下,现可建商业或文化中心,从市政建设角度出发,也该买下这块地盘,当年真是“民富国穷”。
  故事之三:某天,几个人无聊凑在一起,议论龙城内谁家最富?有人说:“马十万!”,另一个说“不算!”,还有人说“陈六十?“算不上!”“谁呢?”另一个说:“屠百万!”。
  “没有这个数吧?”一个说。另一个说:“至少也是这个数”,用手掌比划了一下。
  龙城部分人富了,用不着到储蓄所调查存款,只要到大街小巷走一转,鳞次栉比的小“洋”房,哒!哒逗风的铃木摩托,进入普通家庭的彩电、洗衣机、电风扇,部分人家还有电冰箱。婚丧嫁娶的礼金和喜酒,迪斯科舞曲和鞭炮声…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龙城人财大气粗。
  “遇到龙城入,年都过不成!”这是盘江八县流传的一句俚语,是褒?是贬?龙城人无所谓。改革开放以来,龙城人在这片沃土上我行我素,走他们自己的路。
  省委在省城金桥饭店召开机构改革工作会议,县委老张师傅开北京吉普车送县委书记陈建国出席。金桥饭店前院坝内停满了各式轿车,细看有达西亚、桑塔拉、皇冠……最令人眼馋的是那辆超豪华的皇冠。
  驾驶员老张技术超群,一盘子就把车子与轿车排在一条线上,一个五十开外身着蓝咔叽布衣服的人下了车,提着行李包到客厅报到去了,老张正锁车门,这时院内开来了一辆皇冠车,一位值勤人员走了过来:
  “喂!你这辆车开到后院去!”
  “同志,我是送书记来开会的!”老张急忙解释。
  “不行,这是停轿车的地方,赶快让开,这辆皇冠要停这里!”执勤人傲慢中有点蛮横。
  “同志!我先来,为什么不能停这里?皇冠后来,为什么要我让他?你讲不讲道理?”老张心中十分不平。
  “这是规定,你赶快开走,不然…”执勤人员气有点粗。
  “嘿!这是谁家的规定,这明显是看不起我们!我知道,你们把北京吉普说成是反帮皮鞋,农夫车,我看没有这些农夫,你们在省城喝西北风!”老张毫不示弱。
  唇枪舌剑,难分难解,陈建国报到回来,看到此情此景,忙问究竟,老张师傅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向书记诉说。值勤人员斜着眼不理。
  “哦!原来是这样。老伙计,别生气,我来处理。”书记安慰老张。
  “同志呀!我们马上让位,没关系,车只要有个停处,什么地方都行。”书记上前给值勤人员赔不是,并叫老张把车停到后院的角落。
  当夜,陈建国在弹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同时想起了60年代也是在这个招待所发生的一件事……
  他也是到省城开会,忙乱中忘记带出席证就赶到会场,刚想进门,就被门岗拦住:
  “嘿!你找谁?”
  “我不找谁,我是来参加开会的!”门岗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只见他脚穿草鞋,身着土布衣服,头包花帕,便用怀疑的口气问:
  “你的出席证呢?”
  “在房间里,忘记带了。”
  “不行,没有出席证不准进去!”
  正在为难之时,地委书记见他未到会,出来找他,才解了围。
  说来好笑,上回当,淘点乖,在大家的劝说下,他才下决心买了一套呢子衣服,一双黑皮鞋,穿上这些行头后,到省城开会,就不再吃闭门羹了。
  在讨论会上,陈建国深有感触地说:“60年代,我穿粗布衣进省城,被拦在会场大门外,80年代我坐北京吉普车进省城开会,人家要车让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长江后浪推前浪嘛,我看不但车要让位,我也该让位了!”
  陈建国回龙城后立即召开县委常委会,学习贯彻中共中央和省委关于机构改革的一系列文件及相关指示精神,并召开全县三级干部大会及时传达贯彻,机构改革在龙城有条不紊进行。经过上级批准,中共龙城第四次党代会、龙城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政协龙城县第六届代表大会相继召开,经过选举,产生了龙城新的“四大班子”。
  经过机构改革,精简机构,要求“四大班子”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经过上级考核批准,按既定程序选举,龙城县委新的领导班子走马上任了。
  1968年毕业于华南农学院的刁云德任县委书记,同年毕业于四川大学的龙元光任县委副书记,他们是“文革”前入校学习,毕业证书上写着:“经过四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准予毕业。”有点常识的人都心里明白,他们具有何等专业水平?有人不服。有人却说,人家年轻,时世造英雄,这点道理都不知道?
  地主家庭出身,大学文化,获得农艺师职称的张文武从龙城县农业局副局长飞跃任龙城县县长,这是他做梦也未梦过的事。有人大为不解,有人破解说,人家有文化、有能力、有海外关系,这些你有吗?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这点道理都不懂?
  机改换届,龙城县委书记陈建国自然免职,被选为政协龙城委员会主席,正县级待遇不変。古话说,无官一身轻,话虽这样说,在中共官场摸爬滾打几十年的陈建国还是有失落感。他到政协上任不久,到管车的县委办要车到地区开会,被管车人员婉言拒绝,他深感人走茶凉之理,回敬管车人一句:“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那年头,县政协虽说是县政权的“四驾马车”之一,从大家编的顺口溜:“县委一元化,一政府、二人大、三政协、四火化”、“县委说了算,人大举手赞,政府照着办,政协站边看”就可想而知县政协的社会地位了。
  龙城经过机构改革,新鲜血液充实各级领导班子,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横向联合,招商引资。县委制定优惠政策公诸于世,江浙和两广客商接踵而至。
  已定居香港的杜朝辉夫妇终于盼到梦寐以求的时机,经过周折,办完繁琐手续,偕同子杜光陆、女杜光惠入境回黔寻找项目投资发展,兴安地委和龙城县委以贵宾礼仪相待,忙坏了地、县统战部和相关单位。
  经过考查论证,杜光惠选择酿酒项目,她用学到的生化专业知识,充分利用兴安地区酿酒传统工艺,34度白酒研制成功,商标注册为“盘江醇”,投放市场,深受官民欢迎,经济效益明显。杜光陆发挥他所学工商管理之长,“盘江醇”很快占领江浙和两广市场,成为官商送礼的首选佳品。
  杜家发了,跃居兴安地区首富。他们从心底里感谢邓公的改革开放政策,办学校、建医院回报桑梓,受父老乡亲好评。
  三月“清明节”前夕,杜朝辉一家回龙城县东山区,为其父立碑。杜氏三亲六戚、五旁四坎前来祭奠,杀猪宰羊,摆酒席百余桌,地方人士瞠目。继后,杜朝辉又率全家到桂、越界河,在岳父当年死亡之地招魂祭祀,一家人潸然泪下,香烟纸火飞灰直上青天,寄托迟到的哀思。
  杜朝辉的祭祀之举,引发一些当地百姓的议论。龙城县委办收到群众来信,反映杜朝辉为解放之初被人民政府以匪首罪枪决的父亲树碑立传、为被人民解放军追剿歼灭的岳父梅鹤龄招魂,是反攻倒算,是否定清匪反霸,是对共产党的公开挑战。县委办派人调査后把相关资料上报地委、省委,但泥牛入海无消息。
  东山区一些老土改根子和农会主席到老书记陈建国处反映,请老书记向上级报告,陈建国以县政协主席身份给省相关部门打电话反映情况,最终,省委统战部电告说,杜家祭祖一事不要大惊小怪,这不是阶级斗争的年代,上纲上线是极左思想的表现,要做好群众思想工作,团结一切可用的力量搞好经济建设。
  陈建国放下电话,心乱如麻,久久不能平静……
  陈建国对改革开放中出现的一些现象很不理解,心情郁闷,以酒浇愁,每天酒杯不离手,酒量已恢复到民国末年做苦力时的水平。丁学敏劝他不要喝这样多,健康第一,陈仍我行我素,每天平均要喝一斤多苞谷酒。天长日久,到医院检査,“三高”超标。
  一天早晨,陈建国洗漱完毕,空腹喝早酒,二两下肚,突感头疼痛,越来越严重,最后坐在躺椅上人世不知,吓坏了丁学敏和陈老三。丁急忙掐人中穴,方有呼吸,但喊不答应。陈老三从离家不远的县医院请来医生,医生诊断是脑溢血,立即输液止血,并派护士前来护理。县政协同仁接踵而至,见病情严重,也爱莫能助,也只能说些安慰丁学敏的话。
  陈建国在弥留之时,“三魂”到了“阴曹地府”,见到“十殿阎君”,见到“城隍菩萨”,见到尤老爷……“七魄”上到天庭,拜见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宁、毛泽东……
  当天下午四时,陈建国寿终正寝。【下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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