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是好人，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至少我是坏人中的好人。各位，请不要用显微镜的眼光看我。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不存在纯粹的坏人。拉岗村的人看到我，在那条古铜色的大街上，就像看到满身沾着狗屎的叫花子，他们虽然没有捂着嘴巴逃跑，原因是要在我这里听到一些，关于这个小镇上几个头头脑脑的八卦。他们说，瘪三啊，那个吴镇长是不是又去抱死窝了？我是无业游民，老子十几年前就爬了烟囱，剩下老娘去年也叫我，赶大马车送到我最小的弟弟那里。我光杆一根，我怕谁。被说镇长，县长来了，我照说不误。
　　 吴镇长在他的秘书小翠家，进进出出的，谁没看到？你以为群众是瞎子啊！吴镇长托关系帮小翠的男人办理的出国，这一走就是三年。你说，二十郎当岁的小女人，正是春心荡漾时，又在这个胖得像猪一样的吴镇长身边做秘书，还有好吗？先别说吴镇长贴上了小翠，就是我瘪三，见了她也流哈喇子。男人吗，那个不喜欢漂亮女人？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我瘪三快四十的人了，连女人味没捞着闻。就是过过嘴瘾，眼瘾。乡亲们之所以问我吴镇长的花边新闻，还不就是我有个毛病，到镇上的几家饭店捡盘底，喝别人不喝了得酒，吃饱了喝足了，裆部那玩意就膨胀个不行，尤其是这几处饭店里养着花枝招展的服务员。都坦着半裸的胸脯，嫩嫩的皮肤，哎妈呀，都能掐的出水，往你身旁一走，刮一阵香风。娇滴滴的和每一个来饭店的男人搭讪。真的，我不相信哪个男人，会坐怀不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只是个懒鬼，不愿做饭，不喜欢打理房间，不懂修饰自己。但是，我也是一米八的身材，不乏仪表堂堂。可我颓废的原因，不是我没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呢？我们村里的刘二狗子，和我一般大的七零后，那年考上东北财经大学，在学校和一个四川姑娘谈恋爱，觉都睡了，听说那女孩子还为他堕过胎，后来呢？这女的傍上了学校承包食堂的大老板，把他甩了，就像滚石头似的，将他踹了。这小子那晚去城里的酒吧喝醉了酒，出门时被一辆轿车撞了，命是保住了，成了植物人，大脑摔坏了，全靠那爹妈养活了。
　　 说句骂人话，如今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说吴镇长吧，他的儿子吴晓坤打砸抢无恶不作，人家老子有钱，帮人打残疾了，用钱摆平，前年，镇政府管收发文件的老张，患了脑血拴，回家了。吴镇长见缝插针，就将混账儿子安排了进去。试问，镇里谁敢提出异议？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吴镇长光一个硅石矿，手下就养了几十台大挂车，早晚的往城里运输硅石粉。他妈的，好事都让他占了，一个小翠还不够，又把我们村里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包养了。乖乖，一个月，给姐妹一人五千元！这两臭不要脸的闺女，索性住在硅石矿，吴镇长盖得小平房里，每天收拾的像个妖精，等着吴镇长隔三差五开着私家车来临幸，简直是皇上待遇。我就愤愤不平，我就凑副这热闹，你个吴镇长把我怎么样？对于我这游魂子，他也无奈。我在酒店吃饱了喝足了，就像那事儿，盯着服务员胸前的风景不肯眨眼，老板娘，对，那个叫方子的女人，上前来，一伸手就摸到了我的敏感部位，我说，“瘪三啊，想女人了吧？哈哈哈哈哈要是想，瞧瞧，是想了，那东西都支棱了，像大家雀。你看看，我咋样？要不我陪你？！”说着话，又使劲的抓了我的命根子。“唉呀妈呀，死婆娘，你抓疼我了！”方子不管这些，继续抓挠，弄得我浑身像爬了几千条虫子，痒痒得要命，只得仓皇逃离。身后方子放肆的大笑。
　　 可以说镇子里的人，都视我为洪水猛兽，我打仗猛，有人雇我打一个人，是镇里农贸市场的一个杀猪贩子，他上邻村买猪，随便把人家老婆睡了，那老婆有点二虎半潮，大夏天嘛，在家屋里洗澡，光着身子，这个猪贩子，来买猪，正好撞上。那净白的身子，高高的奶子，起了色心，说，“给你二百块钱，让我亲亲。”那女的男人常年不在家，又有点精神问题，见到猪贩子从兜里掏出的钱，也没拒绝。就被邻居发现了，告诉了她男人。这男人就找到了我。扔给我五百块钱，要我揍他一顿。平日里，都知道我的德行，接了钱，我问，“老哥，说，要我打他什么程度？”这男人还抿着嘴，希拉希拉说，“教训一下就行了，别往死里打。”我觉得可笑，男人啊，不，农民。农民就是心善，目光短浅。那次，我去了农贸市场，径直来到那个猪贩子的摊位前，上去就揍，那猪贩子一脸惊异，“为嘛打我？”我又是一拳，“你是混球啊！你干了什么你吃王混蛋了！”接着没人来拉架，我继续揍，我人高马大，他那里是我对手，趴在地上一劲求饶，“我的老爷啊，你手下留情吧，我还得养活我那七口人的家！我妈都八十多岁了。”说到妈，我松手了，望着躺在地上的他，一脸血於，拍了拍手，听着，“以后再别搞人家的老婆！”然后扬长而去。
　　 然后，我因为无所事事，就想到了给吴镇长要份差事做。他可以很简单的安排混账儿子，为什么不给我这小老百姓弄个活做做。就是那天下午，重阳节那天，我记的清清楚楚。我从房子的酒店出来，就到镇政府找吴镇长，我走路跟斗流星的，太阳在我头上晃来晃去。镇政府的大楼也在我面前晃，说心里话，镇政府的大楼今年才盖得，亮得耀人的眼，整整六层啊！这辈子，我瘪三这辈子，就别想住一回楼房了。上了二楼，各个办公室的门都紧紧关着，敲了四五个门都鸦雀无声。我在走廊抽了一支烟，廉价的红塔山，大声喊了一嗓子，“吴镇长！吴镇长在吗？！”没人回应，我不由骂了句，“人都死了！啊，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约莫有一炉香的时间，从二楼的一个房间推门出来一个男的，脸色不好看，“你什么素质，这是什么地方，你吵吵把火的！”
　　 “你放狗屁！什么地方？阎王殿吗？我他妈的要是读过大学，有素质，你还能坐在这里？说鸟语！”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你再闹，告诉你我打110报警。”
　　 “威胁我？好啊，你打啊？我倒想找个地方吃饭呢，这镇政府不是老百姓来的地方吗？再说了，你们不是为老百姓办事的，那你们给谁当官的？也不撒泼尿照照，共产党都瞎了眼，用你这样歪鼻子斜眼的人当官！”
　　 我的这句话激怒了他，他挥拳冲了过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扇门开了，我要找的吴镇长红光满面的走了出来，我敢肯定，他是在办公室金屋藏娇，干那事了！他喊住了那个干事，新闻干事。小楼，“你这是干什么？刚来镇政府，咋不给人留好印象！”
　　 “他骂人，说脏话，我气不过。”
　　 “好了，做领导的，应该有涵养。以后，我不希望再有这种事发生！去吧！”那个新闻干事悻悻的走了。我心里话，活该自作自受！吴镇长不敢惹我，只有糖衣裹炮弹哄我。不多会，我见吴镇长故意遮挡着我的视线，是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个女人偷东西的贼似的，闪出他的办公室。那背影，她只让我看了背影，很年轻。但绝对不是小翠，小翠个子矮，这个女人细高挑。于是，吴镇长松了口气，“说吧，有啥事找我，到我办公室？”
　　 我也没谦让，大大咧咧进去了。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镇长啊，你能把你儿子囊吧明白了，今个也给我安置一下吧!”姓吴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不好办呢，瘪三，我跟你说，现在的人嘴杂着呢，给你安置了，还有很多要安置，你说，这不是给镇里添乱？”
　　 “吴镇长，我的事你记着上上那个心哈，不然，我可到你家里吃饭去！”
　　 “你小子，臭无赖，好吧，我尽力哈！”
　　 “不是尽力，麻溜给我办了，要不，我真的去你家吃饭。”
　　 吴镇长无可奈何的支起下巴说，“遇到你这种人，我也是豆腐掉灰堆里，拿不起来了。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这不镇上要下村到户搞检查吗？咱镇的庭院经济搞得很出色，县里这两天来开表彰大会。”
　　 “好了，好了，吴镇长，你只要别搪塞我就中，我走了，等你的好消息哈！”我往外走，吴镇长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我知道他是在搪塞我，但我就不信这个邪！从那天起，我几乎天天去镇政府磨他，过些日子，这老儿躲了，不在办公室，有时候去门是虚沿着，人没影了。我逮着他有个规律，每个礼拜六必上小翠家，小翠的家在镇政府楼不远的地方，约有五百米远。我连自己也觉得可笑，居然像个私家侦探，对了，我是从二弟，在县城的二弟家，把小侄儿的一架望远镜，偷了回来。我跟踪吴镇长来到小翠家，就在她家门前一棵大梧桐树上，我攀上树杈，猴子一样敏捷。然后，选准最佳的偷窥方位，阳光贼拉的强烈，我挑了挑望远镜，小翠的窗帘没有放下来。吴镇长不会料到中午这个时候，小翠家门前的树上，躲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些镇长的隐私。这犯法吗？我不清楚。谁叫可恨的镇长，不给我安排工作！这么想的时候，我就心安理得的，将镜片瞄向那个房间，在此刻，这个房间与我是神秘的，充满了诱惑力。哎妈呀，看见了，看见了，一丝不挂的俩个人，像狗一样舔着女人的男人，看得我心跳加快，血液喷涌，生理上的反应，令我头晕脑胀。我大张着嘴巴，就是这个时候，我真想那像狗一样舔着女人的男人是我。突然地，我的脑袋挨了一毛石，望远镜从树上掉到地面，回过头，往下一瞅，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怒气冲冲的指着我说，“你给我下来！知道吗，这是犯法！”我抹了一下被打疼的头，“妈呀”，鼓起一个鸡蛋大的包。
　　 我瘪三，就只能当小喽啰吗？我被这个留着一簇山羊胡子的老头，拽下梧桐树。指着我的鼻子说，“幸亏你碰上的是我，要是别人，早送你上派出所了！知道吗？小子。”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唯有赔上笑脸，掏出廉价香烟急忙塞进老头嘴里，哈腰给老头点燃打火机。一个烟抽了半截，老头说，赶紧拿起你的那玩意，给我来。我捡起那架摔得支离破碎的望远镜，随老头进了他的屋子。我的天啊，老头的屋子黑乎乎的，一伸手就能摸到屋檐。老头说，“小伙子我想和你做笔生意，”老头眯缝着小眼睛说。
　　 我万万没想到老头要我趁吴镇长和小翠在勾肩搭背，纠缠在一起时，拍下他们这组镜头，敲他吴镇长一竹杠子。我赶紧摇头，不不不，别看我平常五马六混，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太缺德。我和吴镇长平日也没什么冤仇，这样岂不是我八辈祖宗都瞧不起我吗？
　　 “瘪三，你想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拿起望远镜立身就走，不理睬老头。因为我知道，这老头八成是和小翠有过节。不然他不会玩阴的，我出了老头家，就往村子赶。刚回到村口，就见到一只大芦花公鸡火力十足的趴在一只老母鸡身上，朝死里整那只母鸡。我的脸立马红了，刚才床上那白花花的一对儿，又在我眼前晃动。说实话，我十岁那年就想谈恋爱，和邻居的山菊。这小丫头片子，小嘴薄薄的，像冬天大街上叫卖的糖葫芦，我那时候真他妈的想亲她。但是，我不敢。我怕她妈那双死鱼眼，确切的说，是她妈手里那把用鸡毛，五颜六色的鸡毛扎的条扫。这个老女人，其实也不老，就是不喜欢打扮。衣服襟上全是油汪汪的污垢。我记得清清楚楚，冬天，我到她家找山菊玩，她从大盐缸里捞出酸菜，也不清洗一下，放在菜板上切碎了，就下锅。而且，她身上有一股子狐臭味，夏天大老远的就能闻到。我妈不许我说，妈说有狐臭的女人，是狐狸变得。前世是狐狸精。我那时真的信了，我就问山菊，你妈是老狐狸变得，你是小狐狸吧？山菊就火了，伸手挠我，我的一张脸那一次挂了彩，被她挠的五花六朵。并说，你要在这么说我妈，就和你断交！我为了息事宁人，就搂着她，从后面搂定她。暖暖的体温，像冬季妈给我做的棉袄。我真想说，长大了做我媳妇好不好。关键是我唯恐她再挠我。
　　 不过，我还是大摇大摆的在乡亲们的目光中，拉着山菊得手，向家里走去。后来，山菊你们也该猜到了，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穷鬼，一个懒的要命的穷鬼。可我梦里还是有他的影子，偶尔会在梦里喊出她的名字，一抹裆部粘糊糊的！小时候兄弟姐妹多，睡一铺大炕，爹妈在里间，中间隔着一道墙壁，但晚上也能很清晰的听到，里屋的动静。我骂自己没出息，盼望过夜晚，早早的钻进被窝，因为穷，兄弟几个只盖一床被，棉花也少。晚上为了争被，兄弟们你蹬我抛，互不相让，煤油灯被妈给早早吹了。那暂，上供销社买煤油也死贵，所以，太阳一落山，妈就收拾了饭菜，催促我们吃了，然后就被轰进了被窝。打打闹闹实在是困了，才睡。
　　 日头一出来，就不打了。就被爹赶到田里干活路，我在兄弟四个中，活得最失败，几个弟弟都讨了老婆，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除了四弟在农村，那俩个都在城里安了家。有点对不住妈，我是妈最牵挂的一个。要看着太阳快落了，还没有媳妇的影子。我长得也对得起观众，差距在哪里呢？
　　 就是因为我没文化？可我也是初中毕业。不是斗大字不识一筐的主儿。酒店的老板娘方子都说我蛮帅的，像费翔，唱冬天里一把火的那个。方子说，你要是有钱，老娘我就跟你了。可惜啊，你只长了张中看不中用的脸蛋子！我对自己的长相绝对有信心，可我没有钞票，我的兜里比脸都干净。我说过，冲着村里的老爷们还有几个女人说，我瘪三要是有了钱，就娶三个老婆。一个做饭的，一个为我赚钱的，一个陪我睡觉的。村里人就笑，笑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瘪三啊瘪三，你连女人的毛都没摸到，说啥大话呢！就有人扁我，你瘪三能娶到老婆，我就跳村里的那口荷塘。”瘪三就咯咯得乐，那荷塘就在膝盖处，能淹得死人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