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荒唐一梦(短篇小说)
(一)
是他,终结者,或者救世主。
此刻,在她眼里,他无疑就是终结者和救世主的化身,亦正亦邪。
可是为什么是他?她一直不知所以。
他在她的眼里是个毫无关系的人,她对他而言,也许只是个笑话,或者更甚,傻瓜。
可是一切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自然的让人不自然。
那是一天,平常的一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他来了。带着笃定的心态。她眼里,他一直那么自信,甚而自负,虽然她也曾认为他并无甚多的才干。
他坚决的和那个男人说着什么,不长时间便达成了某种协议。
于是,那男人似乎也恋恋不舍,而他本来也自当是恋恋不舍的,这么多年。男人手里似乎还握着类似合同之类的协约。而似乎也还有……钱,这不能确定。她看不清楚。
那男人就是她的丈夫。而他是来和她的丈夫谈判的。
原是千山阻隔的事情,就在几分钟之内化解了。自然的让她措手不及。
没有任何条件,她跟着他离开。
这个过程当中,她始终没有发言权。好像她的表态是多余的。她就这样任由他摆布,而之前,他们是不熟悉的。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竟第一次将自己交托给一个几乎陌生的人。
(二)
她跟着他来到他的家。
呵呵,她自己笑自己,不带半点感情的笑。为什么是他的家?还能为什么?因为现在自己是个流浪者,无家可归了。
她第一次知道他的住址。之前,他只是另一个人的朋友。之前,她只知道他们都称呼他“Z”,另一个人,大家称呼为“T”。
呵呵。她再笑。另一个人,现在他的称呼变成了另一个人,多陌生的称呼。T,另一个人,那是她曾经爱着,或者现在仍旧爱着的人。
可偏偏她的终结者和救世主不是T。而是他的朋友,Z。呵呵,自我解嘲。
一切都在似是而非,一切又都在迷茫的发生。
她在Z的家里,外面似乎有很多客人,她清楚客人们是来道贺的,可是喜从何来?是在为我庆祝重生?她自己问自己。她更清楚这不是婚姻,她和Z怎么可能有婚姻?可笑!可是他们明明是在道贺,为什么呢?
Z在外面应酬着客人,就像他们的好日子一般。
她在屋里出神。
一切都是灰黑色调。没有色彩。从事情发生伊始。
(三)
难道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事情吗?
外面满是道贺的人,也许是让他们道贺的理由显得更充分——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她竟然要生产了。
又是很自然的,似乎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医生竟然也在,顺利产下一个婴孩。
男孩竟然不哭,所以她怀疑自己生下的是个死婴。这一刻,她确定自己神智清醒。
她问了大家,大家说孩子是健康的,不哭,也许只是现在不想哭。
呵呵,又一个好笑的解释,毕竟没谁听说过婴孩出生时不想哭就不哭的。
她也不再想了,不想哭就不哭吧。总之和自己有关的一起都是那么滑稽,滑稽的又很自然。
宴席就要散了吧。她看见Z进来了。她也不问。她也不说。
她在他这里生下自己的孩子,那么顺理成章,竟然没人问起孩子的父亲是谁。而她自己也不想解释清楚。
似乎这个孩子是从天而降的,就像圣母玛利亚生下耶稣。那么圣洁。无须解释。
接着发生的事,就更加顺理成章。大家都进来看孩子,似乎这次宴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毫无预警而出生的婴儿的诞生。
人们一一和她握手,和Z握手。
她笑,虚伪的。心里也在笑,嘲笑,就像我和Z的婚姻,就像我们爱情的结晶一样,她在想。
咦?这个人,她是认识的。是另一个人的朋友,对,就是T的朋友。可为什么他回来?他身边的女人又是谁?这么眼熟。
这女人好不合时宜,这么冷的季节竟然穿着短袖的T恤。头发蓬松散乱,好像刚睡醒,还没有梳洗。真没礼貌,她想。
到底是谁呢?
(四)
人好不容易都散了。
于是她问Z,她是谁?
“谁?”Z漫不经心,和平常一样的漫不经心。
“那个女人,和FZ一起来的女人。”她说。
“……FZ的老婆。”Z想敷衍了事。
“不是!我见过他老婆的照片,不是这个样子……我知道了,是T的前妻,是吗?”她已经完全了然,却还明知故问。
于是Z不说话。
真的是!她在心里想。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来看我?她看我的眼神令我不寒而栗。我应该不在她掌握之内吧?毕竟我和T没多久,而且什么也没有发生。呵呵,我怕什么,我是在她离开之后才出现的。更何况,如今,T和我毫无瓜葛了。呵。
就这样僵持着,他们谁都没话说。好像在等待。可是等什么呢?
她想问,问这一切的原因。问他为什么要对她的生活加以干涉。这原不该他管的,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
可每触及他的眼神和表情,她就语塞。
他在看着孩子,单纯的看,看不出他有任何感情色彩。
(五)
一阵喧闹。
她知道是儿子进来了。她原来不敢奢望那个男人把儿子给她,但是Z办到了。
儿子和小伙伴跳上床,就在她身后,叽叽咕咕的玩耍。
空气还是沉默。
片刻,响起一连串开门的声音。
会是谁?她好像已经知道来者会是谁,只是在求证。
Z当然也知道,他却不说明。
Z起身,透过玻璃隔栅望了一眼,意料之中的:“是小T,他来了。”
“奥。”她能回答的只有这个单音节,只能是这个单音节。
毕竟物是人非。
T很自然,进来后也不多话,默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离她很近。只要T转身,她能在他身后安静的看他的背影。
T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像抹过发蜡之类的东西,但她没见过发蜡的具体效果,所以不敢妄加断定。她不明白,难道他们朋友之间互相见面,还要折腾的如此油光锃亮才行吗?她没见过他们会面。
她还在偷窥着T的背影。T也许知道,也许故意装作并未察觉。
墨绿色的外套,她想,我记得以前听他说过喜欢蓝色。呵呵,墨绿色。
画面一直是底片的颜色,直到T的到来,他的墨绿色外套给这个沉闷的画面添了一抹颜色。
Z和T偶尔交谈几句,其余的时间,都是空白的,沉默。
T在抽烟,她知道他一直有抽烟的习惯,今天抽的更频繁,在掩饰吗?
她好像嗅到由始至终的气味来自何处。可是没人给予答案。
Z是不抽烟的,这也是她知道的。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T竟然问起了捡蘑菇的事情。尴尬愈加尴尬,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蘑菇?
Z将话头抛给了她,于是她说了几个出产蘑菇的地名。
“还有XX。”T接上来说。
“嗯。”她应着。
(六)
又一阵喧闹。很多人一拥而入。
是她的父亲带着很多人,这帮人手里拿着建筑工具,铿铿有声。
父亲进屋忙着测量墙壁的面积,说既然住在这里了,就要住的安逸,孩子会冷的,大家给的份子钱正好给孩子买毯子。
呵。竟然是毯子。难道是要挂在墙壁上吗?
这里,真的是家徒四壁。她此时才仔细环顾这个环境,灰蓬蓬的墙面,没有粉刷。空旷的屋子里,正对门有一张大大的电脑桌,桌上摆放的东西很乱,都是Z工作时要用到的。
再有就是一张床,很大的床,能睡得下三五人的床。
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床上——这几个人。
父亲的话显然引起了Z的不满。他原本就是个高傲的人,岂能容许别人对他小视。
Z讪笑着:“你们若是想买点什么,那就实际点,给买栋房子吧!”
父亲显然也没明白,一边忙一边回答:“房子,那是太贵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于是大家再不说话。T也不说话。
等到父亲忙完要走,没人想要留一下,这样的气氛。
她出门送众人。大家推辞不过。
(七)
出门拐出巷子,那灰白的基调终于消散。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着,而且还不时从远处飘来烟雾缭绕。
父亲带着一行人走了。
她正要回转,却见堂弟带着他那一伙亲戚往一处寓所里走去。行色匆匆。
这一行人一色的黑衣,黑的很靓丽。明亮的太阳光线让衣服闪着光。
为什么都要穿黑色?奇怪的嗜好。某一地区的偏好吗?不管它。
对了,今天该是堂弟的婚礼。嗯?婚礼?怎么众人不像是参加婚礼,倒像是给堂弟过生日。
不管了,也许是自己记错了。
她走上前,竟没人注意她。
她叫住堂哥,这个从小和她最好的堂哥。
堂哥口中得知,果然是堂弟生日。
但是她不解,为什么每个人手中都要握着很多只糖葫芦?没人告诉她。这一伙人,没人告诉她。
对的。就该是“这一伙”,从来就是“这一伙”。她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伙,虽然一直是一家人。
堂哥递给她一只糖葫芦,对她示意。她了然。
走到堂弟跟前,凑近叫他,他不应,再叫,还是不应。
终于,她拖住他:“弟,生日快乐!”
堂弟转身,笑,那笑,她颤栗。
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嘲笑!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阳光和暖,照在身上。
好冷。
(八)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