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小曲六重叠，清脆，倚楼独自百回味。云中雁，传锦书，落谁家，谁懂相思泪？今朝醉，有梦还旧，痴情三圣母，偏爱书生气。
　　 东风吹，上月楼，痴心仰（扬）望。红莲开，余香飘，如今还有多少傻牛郎！西湖瘦，生死相依，许下深情汪洋！
　　 星辰成珠，红线萦绕，谁请明月寄相思？卧楼前，看红妆，满心是期待。发余香，藏锦囊，换取百世相依。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这首词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轻轻地念叨着，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亲切，似乎一切都应当这般自然。我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什么，但是却又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或许这就是我前生的一个缩影吧，也或许这就是我前世的执念吧，我不禁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慢慢地写着。
　　
　　 一、爱
　　
　　 “小姐，时辰……到了！老爷，老爷让我来叫你，让你现在就到绣楼上去呢？呜呜……”丫鬟小翠轻轻地哽咽道，眼睛红红的，一脸的苦涩。
　　 “好的，知道了，我们走吧！”我连头都没有抬，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平静地说道，然后深情地看了一眼写好的这首词。
　　 “小姐，小姐！”小翠一连叫了两声，然后猛然扑进了我的怀里，不停地哭泣着：“小姐，我们逃吧！这样草率的决定，会毁了小姐你的一生的，会断送小姐你一世幸福的！”
　　 “呵呵……小翠，你的心思我都懂，你就别说了。既然命运安排了这样的结局，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要怪就怨这个世界的残酷吧。你该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先不说丞相家滔天的势力是我们小小的周家所不能抵挡的，就算是为了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我就不能独自偷生。他们两老为了这件事操碎了心，暗地里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和吃了多少闭门羹，也不知道偷偷为我流下了多少眼泪，你说作为他们唯一的子女，我能再让他们两老再遭受一份苦吗？”我坚强地笑了笑，眼泪情不自禁地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可是……这样的话，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小翠支支吾吾地急忙说道。
　　 “呵呵……不这样的话，难道就有希望和路了嘛！既然左右都是一条不归路，索性我就赌一次，我倒要看看上天到底有多么的不公。而且我选择了抛绣球这样的无奈之举，一来可以摆脱丞相家的束缚，二来说不定还能意外地选到个如意郎君呢？”我再次笑了笑，平静地说道，用手绢轻轻地擦拭掉了脸颊上的泪珠。
　　 小翠轻轻地低下了头，眼里闪烁着苦涩的光芒，本来想告诉我这些前来抢绣球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被丞相家的人给买通，无论谁得到这个绣球，最后的结果还是会到了丞相家的小儿子的手里的。小翠张了张嘴，却又无奈地没有说什么，还是给自己的小姐留下一份念想，一份希冀吧。
　　 我将小翠的一切表情都尽收眼底，一眼就看穿了小翠的想法。当看到小翠欲言又止的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小翠要说什么了，只是我不想让关心我的人看出我内心的脆弱而已。
　　 “好了，小翠，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的，你不用再掩饰了，也不用解释。我都知道，都知道，真的。虽然名义上我们是主仆关系，但是你该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把你当作外人，待你亲如姐妹。今日，我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论今日是什么结局，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好好照顾我的父母，毕竟她们两老年事已高，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说着说着，泪水又再次流了下来，然后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这样真的折煞小翠了！老爷、夫人和小姐都待小翠亲如亲人，小翠的这条命要不是当初老夫人收留，恐怕早就横死街头了，就算小姐不吩咐，小翠也会一辈子孝顺他们的，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的！小姐，您放心好了！”小翠也赶紧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说道。
　　 “谢谢你，小翠！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再次感激地说道，然后将惶恐的小翠一并给扶了起来。
　　 “小姐，你……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呀！”小翠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焦急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不会的。”我肯定地说道，然后对着小翠轻轻地笑了笑，回头再次望向了那桌上写好的词。
　　 “滴不尽相思血泪，当初谁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前世情满画楼。夜雨霖铃，人间清宵，谛听命运摇摆钟声。凝眸深处，牵绊纠葛，试问谁能写尽悲欢？难，难，难，黄昏心愈冷。苦，苦，苦，草枯红心碎！”我喃喃地说道：“命该如此，缘分，何处，何用？”
　　 “小姐，你想什么呢？”小翠看着我仍旧一动不动的望着桌上刚写的那首词，担忧的问道。
　　 “呵呵，好了，没事了。我们走吧，别让丞相、提督那些非富即贵的人等久了！”我眼里闪现着一抹厌恶，面带微笑地离开了书房，留给小翠一个落寞坚强的身影。
　　 绣楼前早已经人山人海，天刚刚亮，就已经挤满了人。只因为今日是大名府有名的才女抛绣球的日子。大家都知道这位千金小姐，不仅才华冠绝苏浙两省，技压江东才俊一筹，而且容貌同样也是倾国倾城。要不是丞相家的势力滔天，逼不得已之下，也不会有抛绣球这样的无奈之举。
　　 “看台上怎么连丞相、提督和知府大人都来了呢？”
　　 “唉，这位兄弟你眼睛还真是拙？”
　　 “这位兄长，此话怎讲？”
　　 “丞相大人和提督大人还不是被请来做个见证的，至于替谁见证的只有看绣球最后花落谁家了？”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丞相，然后又扫视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丞相的三公子赵魁。
　　 “唉，一切都得看天意了！”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了这么一位花容月貌，才冠两省的奇女子了。”
　　 “嘘，小声点，要是被那‘小霸王’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可惜了，一朵鲜花就这么被……唉！”
　　 “周员外，令千金怎么还没有到呀！你看是不是叫人去催一下呀，要是耽误了时辰的话……”两省提督姚风看到丞相给自己的暗示之后，立即清了清沙哑的嗓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呵呵，今日是周员外家千金的大喜日子，令千金有些难为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丞相看着周员外无奈的表情后，一脸笑意地解释道。
　　 “对，对，难为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知府赶紧讪讪的一笑，自嘲道。
　　 “有劳丞相大人的体谅了，老夫这就差下人去提醒小女一声！”周员外满脸都是苦涩，心里对眼前道貌岸然的丞相充满了怨恨，只可惜即使自己再怎么挣扎，始终都不是眼前这位大人物的对手。
　　 “爹，女儿已经来了！”我看着几日不见明显苍老许多的父亲大人，心里莫名的心痛，语气中明显在颤抖。
　　 未见其人，声先到。我清脆的嗓音恰如空谷中流淌的幽泉，恰似春风中鸣叫的百灵，给人一种陶醉的感觉。
　　 我一身淡白的锦纱，曼妙的身材，一块紫色的面纱挂在脸上，遮住了闭月羞花的面容，看得眼前的两位大人都是惊呆了，眼睛里看着我都闪烁着一抹难掩的欲望。
　　 我不禁眉头皱了皱，不悦的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轻柔地对着明显憔悴许多的父亲微笑着说道：“爹，女儿来了，可以开始了。”
　　 “唉，好吧！”父亲望着女儿那瘦弱落寞的身影，眼里的那丝无奈之色不言而喻。
　　 “丞相大人、提督大人和知府大人，时辰已到，小女也来了，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了？”父亲周翔谦卑地拱了拱手，恭敬地询问道。
　　 丞相仍旧是一脸的笑意，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微地看了看人群里的小儿子赵魁。
　　 提督姚风看到丞相满脸自信的对着人群里的小儿子微微点了点头，顿时一切都明白了，含笑地对着知府和周翔轻轻地点了点头。
　　 知府立即会意了眼前这两位大人的意思，立即讨好地对着提督大人笑了笑，立即回头对着周翔严肃地说道：“既然如此，周员外，那立即就开始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是，大人。”周翔再次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小女抛绣球招亲的大日子，同时也是小女出阁的大日子。别的话，老夫也就不多说了，只希望无论是哪位才俊娶了小女，都能好好地对待小女。当然，老夫希望前来参加的才俊都是未婚或者没有任何婚约的单身俊才，而不是滥竽充数的。否则的话，不单单是老夫不会放过他，就是当今的王法都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周翔满脸凝重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看见下面一片死寂，才松了松口气：“今日无论哪个才俊能够娶得小女，老夫都会将所有的家业交付给他，只希望以后他真的能够好好对待小女！”
　　 周翔此话一出，不仅人群一阵哗然，就连正经端坐在楼上主位的丞相和两省提督都不禁变了脸色。要知道周家在大名府乃至本朝都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第一首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周家一点都不为过，更重要的是周家这一代却只有唯一的女孩。要不是当今丞相真的是权势滔天，在背后都次利用重重关系去压制周家的话，再加上背后一双推波助澜的“黑手”，说不定这次都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这个庞大的周家屈服呢？如今，周翔的一番突然的话，怎能不让丞相和提督这两只老狐狸变色呢？
　　 “老狐狸，竟然这个时候会有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丞相和提督两人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里轻轻地骂道。
　　 “爹，你怎么……”我也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立即望向了父亲，张了张嘴，见父亲温柔地对我点了点头，就明白了了父亲的此番用意，就乖巧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看着下面人头攒聚的众人，一片喧哗地议论纷纷，似乎都对自己信心十足，都希望自己能够财色双收。我微微地对着小翠点了点头，示意小翠安原计划行事。
　　 小翠看着我同意的眼神，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劲自走到周翔的身边，对着周翔的轻轻说了些什么，看得主位上的三位大人一阵皱眉。
　　 周翔不停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用询问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得到我的回答后，才没有说什么。
　　 “各位，相信你们都是年少有为的饱学之士，都是天之骄子，都对自己有着极度的自信。所以小女今日斗胆，为其未来的夫婿献上一联词句，同时也希望能一睹其夫婿的风采。当然，这些都是绣球中了之后的事情。”
　　 下面的人又再次安静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的看点还真是不少。端坐在主位上的丞相也是一脸的苦涩，都知道这是周家小姐的一种变相抗争。
　　 而两省提督姚风却是乐在心头，似乎看到了赵魁得到绣球后，站在众人面前对不出下联的那无地自容的尴尬的样子。心里幸灾乐祸的想到，这周家的小姐的才气可不是以讹传讹那样，而是铁铮铮的事实。我看你这个老匹夫到时候怎么收场，让你使用那么多的手段来压迫人家。
　　 知府大人可是如坐针毡，这左右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呀，但愿今日可以平安脱身。
　　 “请出小姐出的词句，张挂起来，好让大家一睹未来的姑爷的风采，相信以后定能够成为一段传唱的佳话！”周翔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丞相，然后失落的说道，丞相今日的小手段和以前的种种，又岂能隐瞒得了自己，要不是背后的那张黑手，自己的家和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又怎么会用这样一个不是法子而算法子的办法呢！
　　 “钟情泪到相思路，草漫长堤，鸳鸯哀鸣伤黄昏，怎敢，何敢，动吟一世真情到黄泉！”
　　 人群在这幅对联一张挂起来就开始骚动了起来，好多人更是直接皱眉苦思了起来。
　　 “繁花零落，绿叶能否相伴？泪水沾襟，只闻雨打芭蕉声。冷月忽瘦，何人知晓情到深处。笔跃跃纸上，守着流年，醉枕墨香。动愁吟，落黄泉，两处茫茫，有情搵无情！今宵仅剩钟情泪，或恐相逢是长梦！”我举起了手中的绣球，轻轻地滴了一滴泪：“天意若深情，只愿换取一世相依！”颤抖地扔了下去，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群哄抢的人。
　　 “小姐，姑爷马上就要来了！”小翠看着失魂落魄的我，小声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冷冷地打发了小翠。
　　 自从抛下绣球的那一刻，我就被一群丫鬟给送进了新房，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不过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了，因为我知道等待我的命运只能是无奈地成为赵家的儿媳妇。
　　 小翠看着一滴滴落下的泪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动了动嘴角，始终还是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也是焦急地望向了门外。
　　 见我打发她出去，只好无奈地离开。
　　 门开了，又悄悄地关上了。
　　 我感受到一双手抓住了我的红盖头，只是迟迟没有掀开，然后悄悄地松开。
　　 我心里面一阵鄙视，一阵无奈，我始终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痴心直到海无水，相濡以沫，流水深知落花意，真情，真心，跪求来世情缘永绵延！”
　　 我一阵痴呆，这声音，好熟悉，好像。不等我反应过来，我的盖头就被掀开了。
　　 我泪流满面，颤抖地叫道：“啊，是你，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一下子扑进了眼前男子的怀里，似乎这一刻我真的就只剩下他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当日一别，没想到再见时却要经历这么多的风波！”眼前的男子歉疚地说道，眼睛也是红彤彤的。
　　 我的脸不禁一红，想起那日第一次初见的情形，那个文武双全的伟岸身影，似乎真的天生就有一股魔力一样吸引着自己。只一眼自己就再也不能容得下别人，只一眼自己就再也忘却不了。那深邃的眼神，那高傲的文气，只一眼，就是让自己那般痴迷，那般依恋，那么的熟悉，似乎今生、前世早就认识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