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征文】钱包﹙小说)
傍晚时分,马大姐回到家中。
她从单位下班后到肉菜市场转了一圈,买好了做晚饭的肉和菜。她把买的东西放在客厅的饭桌上,找来一把10斤的杆称,开始对买的东西逐样过一过称。只要买东西回来,她都要称一下,已经成了习惯。现时的小商贩,用的称大多数都不标准,八两称、七两称、甚至五两秤,如果是九两称,已经算是稍有良心的了。称完东西,马大姐发觉猪肉少了一两,青菜缺了二两,香蕉短了半斤。
她叹了一口气,把肉菜放进厨里,回到客厅饭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坐着坐着,无意之间,马大姐突然觉到腰际部分有点空空的感觉。那是平时藏掖钱包的地方。她心里一慌,赶忙用手按按裤头,钱包竟然不在了。她急忙跑进厨房里翻看装着肉和菜的食品袋,两个食品袋都没有发现钱包,又连忙跑出客厅,在饭桌、地面像猎狗一样到处嗅,忙了一大阵,就是不见钱包的踪影。钱包里有小量现金、几张自己的名片和一张提货单。几十块钱丢失了不会很心疼,关键是那张单位的提货单,准备明天就去提货,货值三十多万元。
马大姐瘫坐在沙发上,脑子不停地回想从单位到家这段路途的经过,究竟是被扒手搞走了或者是自己弄丢了?思索了大半天,仍然毫无头绪。
门打开了,丈夫走了进来。
看见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丈夫大吃一惊。
“出了什么事?”
“钱包不见了。”
“这么不小心,让‘荷包友’打走了?”
“不知道……”
“唉,现在的扒手手艺高超,藏在身体哪个地方,他都有本事给你偷出来,神不知鬼不觉。钱不多吧?”
“三十多块。我从来都不多带钱,就是怕被偷、被抢……”
“算啦,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什么算了,钱包里有一张三十多万的提货单!”
“三十多万?”丈夫的脸色一下子刷白,他知道丢失提货单的严重性,“还不报警!货给别人提走了,就要赔三十多万!”
马大姐似乎如梦初醒,一下子站起身去打电话。刚走到电话旁,电话却铃声大作,把夫妻俩人都吓了一跳。马大姐看了看来电显示,号码从未见过,要不要听电话,她犹豫不决。因为很多人说过,千万不要接听陌生电话,如果接听了,就会中了诈骗圈套,说不定会白交几百元电话费。
“铃……铃……”
电话不停地响,马大姐却呆立着。丈夫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话,然后与妻子双目对视。
铃声终于停了,马大姐舒了一口气,正想拿起话筒,铃声又再响起,她慌忙把手缩回来,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丈夫瞪了她一眼,果敢地抓起听筒:“喂……哦,她在……找你的。”他把听筒递给妻子,转身离开进了卫生间。
当丈夫从卫生间出来,妻子喜形于色地对他说,有个人在生果铺拾到了她的钱包,刚才打电话来叫她去取,说话的语调充满欢快。丈夫听了并不显得很高兴,他皱了皱眉头,盯着妻子问:
“他要你多少钱?”
“没说要钱。”
“哼,哪有这么好的事,不要你的钱才怪。如果你的钱包里有几千块,他就不打电话来了。”
“说不定他是个好心人……”
“什么好心人?现在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想做好心人。你没听说过做好心人要付出代价吗?有个老太婆被自行车撞倒在地,骑车的人逃跑了,一个路过者热心地把老太婆扶起来,却被冤屈成肇事者。后来就惨了,老太婆一直躺在医院的床上就是不起来,把这个热心人弄得焦头烂额、身心疲惫。”
“你说怎么办?”妻子忧心地问。
夫妻俩商议了小半天,决定到生果铺去探个虚实,并做好了各种事态发生的准备。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饿着肚子,双双踏出了家门。
从家里出来,转过两个街口,夫妻俩停住了脚步。
路的对面就是生果铺,生果铺内灯火辉煌,货架上各式水果琳琅满目。生果铺隔邻是一间发廊,发廊门口两边都挂了个一人高的标志灯箱,灯箱内的标志徐徐地转动,喷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
靠着生果铺的标志灯箱前站着一个人,身穿一件无袖文化衫,衫前印着一幅美女的大头彩照,远远看去,好像有个女人依偎在胸前。他身材矮小粗壮,长方脸,下巴往上翘,整个面形十足似一只鞋抽;头发染成棕红色,搞了个“爆炸”式发型,头发根根竖立、杂乱无章,仿如一只刺猬。不用说,这只刺猬是个发廊的打工仔。
刺猬在背后的标志灯箱闪烁灯光的照射下,全身好像被光环罩住,通体光芒四射,熠熠生辉。他似乎有点焦急,不时转着头向四处张望,只要有路人走过来,他就做好迎上去的准备,但都没人理睬他,他的鞋抽脸就露出失望的神情。
马大姐碰碰丈夫,指着刺猬说他就是在电话中约定的那个人。
“他?”丈夫倒吸一口寒气,紧皱着眉头轻轻地说,“别急,等一等,先看一看。”
在生果铺前,有几个理了平头的年青人蹲在地上抽烟,显得百无聊赖;路边停着一辆长安之星小面包,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丈夫认真地观察了好久,始终不敢下决心让妻子前去与这只棕红色的刺猬接头,他老是隐约地感到这里鬼影憧憧、危机四伏、杀气腾腾。
这期间,刺猬先后打了两次电话,但都没说话就收机了,可能是对方忙音或没人接听。
马大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抬脚就要走过对面去,但刚走了两步,就被丈夫一把扯住。
“到派出所去。”丈夫神情凝重地对妻子说。
丈夫的一个外甥在治安股当股长,当晚正好值夜班。他听了舅父的诉说之后,感到有点为难,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只刺猬要实施勒索或绑架行为,公安机关是不能采取任何行动的。
看到警察不作为,丈夫愤懑地高声大嚷;“你只要一看到他的鞋抽脸和爆炸装,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外甥耐心地向这位报案人解释;“《治安管理条例》没有一条条文禁止人们把头发弄成刺猬模样,他的举止行为一点也不违法。只有当他真的扣着提货单勒索你的钱财,或者拿着提货单冒充货主提走货物,我们才能对他绳之于法。”
看着身穿制服的警察一副冷漠的态度,丈夫感到万分的无奈,他无助地扯着哭腔对外甥说:“哪、哪你说我怎么办?”
最后,外甥碍于舅父的情面,派了两个弟兄暗中跟着丈夫和马大姐再去找那只刺猬。
又来到了街口,却发现刺猬不见了,只见那几个平头正往小面包上装货,一大袋一大袋,袋子很软不重,里面装的应该是服装之类的针织品。
丈夫与两个便衣轻声细语地咬了一会儿耳朵,然后叫马大姐一个人入发廊找刺猬,他们三人在外等。
他把妻子拉到一旁语气急促地再三叮嘱:“你进去后要见机行事,他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先骗取他的信任。但是,过了二十分钟你还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
马大姐拍拍丈夫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我一定会把提货单拿回来!”
丈夫紧紧地盯着妻子,只见她到了发廊门口,毫不迟疑地推开了玻璃门,一下子走了进去。
丈夫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过了十分钟,但他感觉到很漫长,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喉头发涩、呼吸急促……
发廊的玻璃门突然拉开,妻子笑逐颜开地走了出来,举着钱包向丈夫这边摇晃。
丈夫眼睛一亮,“呼”的一下子跑了过去。
原来,刺猬喜欢吃香蕉,今天又到生果铺买香蕉,发现香蕉堆中有一个钱包。他拿起钱包向四周呼喊,但没有人认领。没办法,他只好打开钱包翻看,看到了马大姐的名片,于是按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给马大姐打电话……
听完妻子的讲述,丈夫似乎有点发懵,他嘴巴半张,脸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红。好久,他呐呐地说:“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其中没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他是个正人君子,光明磊落。”
“他没有向你要赎金吗?”
“他根本就没有要钱的意思!”
“奇怪……”
丈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发廊发呆,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突然,他快步走进生果铺,认真地挑选了两大梳香蕉,香蕉又长又肥,腊黄腊黄的晶晶发亮。过了秤,付了款,丈夫双手捧着两大梳香蕉,迈着沉实的步子来到发廊门前,迟疑了半刻,他用肩膀顶开了玻璃门,侧着身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