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永远属于村庄
　　
　　
　　 对于秋天来说
　　 村庄是丰收的季节，玉米
　　 水稻编织的麻袋一袋袋
　　 笑开在乡亲们老泪纵横的脸颊上
　　 把个留守少年的幸福
　　 唱想整个流经村庄的小溪
　　
　　 溪边的水草，扑打水面的草叶
　　 正抵达谁的内心？说不完的私密
　　 是牧童赤脚沾满的泥巴
　　 记录在村庄的族谱里
　　
　　 那是成长的起点
　　 如一把弓背劳作的犁耙，正锋利地抵达
　　 一群老人忧心的晚年
　　 在村头，一个背影，然后是
　　 一群背影在打量夕阳的厚度
　　 他们的目光早已穿越了晚秋的村庄
　　
　　
　　
　　 贫穷应该不是这里的
　　
　　
　　 贫穷应该不是属于这里的
　　 在辰水河静静地流经的村庄
　　
　　 这条盛产黄金的河流
　　 在一个叫桐盆江的地方汇入资水
　　 在她的源头，一个叫司门前的小镇
　　 放眼看世界的魏源就出生在这里
　　 一本叫海国图志的书就是顺着这条河流
　　 飘洋过海走到日本，走向世界的
　　
　　 贫穷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是河流的流向太弯曲了
　　 村民的锄头只够得着山尖
　　 够不到山那边的那条山涧
　　 是山野的茅草、野藤太粗太长
　　 村民的镰刀割不断它缠绵的情感
　　
　　 我从遇见的老乡处打听到
　　 我亲爱的贫困的故土
　　 如今都还是把一口流利的家乡普通话
　　 扎个结巴放置在村庄门口
　　 心怕走失的孩子找不到该回的家
　　
　　
　　
　　 辰水河上建起了水电站
　　
　　
　　 去年，辰水河上建起了水电站
　　 从六都寨水库一直往下数
　　 整整齐齐排列下来有八座
　　
　　 日益瘦弱的河床也一下子
　　 丰满起来了。她渐胖的身子
　　 一直吻到我那生活了几千年的
　　 叫罗丘山的祖坟山的脚跟
　　
　　 新建的水电站把河水的欢笑拦截下来
　　 用一个个水轮的使唤，把她升华
　　 再搭上一根根情感的电线，整个山村
　　 的眼睛就亮了，发出的光芒
　　 直抵那贫困的内核
　　
　　
　　
　　 石板路上的记忆
　　
　　
　　 一根裤腰带
　　 不知道从那个先辈开始
　　 一直遗传下来，到父亲时
　　 又遗传给我的童年
　　
　　 我们总在童年的嬉戏里
　　 把这根粗得不能再粗的裤腰带
　　 玩耍出老鹰捉住小鸡后的窃喜
　　 把邻家大叔的锄头棍子偷出来
　　 做成一个个陀螺转啊转
　　 这条石板路就这样绕着村庄和古井
　　 转了一圈又一圈，奶奶的洗衣棒是这样的
　　 大姐们的水桶也是这样来回转动
　　 村庄里的老黄牛也是这样出去
　　 又从这里走回来的，它是最清楚
　　 这条石板路的重量
　　
　　 等我的童年长大，把城市里的心事带回来时
　　 这条石板路已经失传了多年，就连路边的古井
　　 也被流动的自来水遗弃，在流淌的水泥路上
　　 老黄牛的后代沿着原来的走向出出进进，时不时
　　 有西装革履的车轮从旁边经过
　　
　　
　　
　　 羞涩的湘西南
　　
　　
　　 我望见雪峰山顶的薄雾
　　 在夕阳西下的时刻
　　 给整个村庄，给整个湘西南的村庄
　　 披上一件出嫁的红盖头，盖住了
　　 一片金银花的羞涩
　　
　　 满山的百合在翘首
　　 看看迎娶新娘的新郎官在哪里
　　 却被一群小孩刚摘回的红辣椒
　　 喷了一个满脸的哈欠
　　
　　 老黄牛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它不忍心看到邻家的小妹又出嫁
　　 在迎亲的路上拉了一堆牛屎
　　 据说，对于不小心踩中的人
　　 那是财喜
　　
　　 挂钟，还像以前一样的悠闲
　　 它的脚步走不出炊烟的高度
　　 在一阵虚无之后又回到原点
　　 几个老人在它的轮回中
　　 又一次祭拜他们心中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