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不可躲避的方向
　　
　　 厕所巷小学不见了，大约是迁到了别的地方，可以肯定是的不会再在巷子里。学校的地方空了下来，或许说是荒凉了下来更为恰当，里面坑坑洼洼的球场已经看不出球的影子，只有两个声了锈的金属篮球架子还似乎见证了什么。对于本就狭小的巷子来说，学校的占地就是个偌大的地方，空旷的地方本一些人用来晾晒衣物，两个篮球架之间用绳子连接起来，中间挂上了各种衣物，从红领巾到蕾丝胸罩一应俱全。其实学校在的时候这里便有了衣物晾晒，只是没有如今这么生势浩大。
　　 有了学校操场这一广阔的衣服晾晒场所，原本支在巷子两边建筑之间的竹竿上面就冷清了不少，水帘洞的数量减少了很多。渐渐的，巷子里的人头顶都是干干的，知道的都明白头上没有洗内裤用的水了，不明白的以为是昨晚没有洗头。
　　 另学校里的教师成就了一些乞丐的生存，原本是在市中心某些景观建筑中藏身的乞丐再也不用担心城管过来赶人了。这也让晾晒在操场上的衣服经常丢失。
　　 在美容院对面的工地上，原本是有着愚公精神的工人们终于认识到科学技术的伟大，也有可能是原本房屋结构的钢筋都拆完了，于是动用推土机三辆，大肆破坏，一阵泄愤之后，建筑垃圾让巷子成了死胡同。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三轮车再出现在巷子里，因为巷子的宽度不允许三轮车转弯。
　　 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尽管出现在巷子里的游人少了很多，但巷子的人流量还是有增无减，这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那家美容院。在美容院门口焦律看见过几次颜艳，也见过小玉，但它们似乎都从来没有见到焦律，而这美容院生意一直兴隆的原因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面工地上的工人们长期重复无聊单一工作的缘故。
　　 酒吧荒废了几天，期间焦律去了一次，里面没有有人，蓝客不知道上什么地方去了，可能是去忙开网吧的事情，也可能去向他的爸爸要钱去了，他向他爸要钱，小玉也向他把吧要钱，这真实一个有趣的现象。
　　 一个星期之后，焦律依旧无所事事，蓝客酒吧的招牌依旧挂着，里面依旧荒废着，蓝客依旧没有出现。这让焦律颇有些欣慰，或许是蓝客良心发现，认识到人生的价值不只是钱，更不应该为了钱而丧失更重要的东西，焦律是这么想的。让焦律心碎的是，他这么想了一天之后，酒吧的招牌就被卸了下来，之后又是一天，门面稍适整理之后，“蓝客网吧”的招牌挂了起来，蓝客红光满面的出现。
　　 网吧开业的第一天是一面费的，昔日即使生意好时也颇为空旷的酒吧里人头窜攒动，充分让焦律认识到中国人口问题的严峻。蓝客让焦律也坐下玩会，焦律说：“不用，我对这没兴趣，只想跟你聊聊，坐你旁边好了。”
　　 颇为夸张的指了指已经几乎挤不下人的屋子，焦律的申请一样夸张。蓝客笑笑说：“不是咱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都信息时代了，大家都没有兴趣在酒吧里浪费时间了。”
　　 焦律说：“原来是这样，这种趋势下去，中国不早实现现代化了，还那么多问题来着。”
　　 蓝客无奈的摇摇头说：“你还是这样，是该说你秉性纯良呢，还是该说是冥顽不灵。”
　　 焦律说：“都算吧，我是该恭喜你成功开网吧，还是该祝贺你又能从你爸那儿拿到钱呢。”
　　 蓝客说：“这不，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今天好歹是我第一天开业，就这么找我晦气。”
　　 看了看屏幕上晃动的图象，焦律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世界仿佛就如这多变的画面，无法适应，却不得不去适应，粗糙的理解下混着生活。焦律指了指说：“这是什么。”
　　 蓝客说：“游戏，以暴制暴，只有这题材的才可能畅销，网络游戏在这个时代的一个极限，等着哪个天才去突破呢。”
　　 焦律定睛看了看说：“你是哪一个。”
　　 蓝客的鼠标指了指一个人物，只能看见个大体的人形轮廓，被刺眼的光球和剑气包裹着。焦律说：“打得挺激烈啊。你真人也能这么血性就好了。”
　　 蓝客摇摇头说：“别贫了，我要是真和游戏里这么血性，我就没钱开这个网吧，也就没钱坐在这里，更加没钱玩这个破游戏，你现在还能明白我跟你说的话吗，世界就是这样，不管你多厌恶多没兴趣，你都得去争取，否则就会被人瞧不起，不会有人佩服你的清高，小朋友，思量思量，就是这个道理。”
　　 旁边一排坐着的是工地上的工人，焦律说：怎么他们也有兴趣上网？
　　 蓝客说：“怎么，不要小瞧人家吗，只要有空虚就有解决空虚的方式，而这方式或许是更加空虚的，就像几十年前的人没吃的就吃观音粉一样，他们哪里不知道观音粉是不能吃的，但肚子饿啊，没办法，暂时能填肚子就往里塞啊，死了也是胀死的，有一时的果腹就足够了，现在还是一样。”
　　 说着外面又有人进来，很远的焦律便认出来是颜艳和小玉她们。焦律说要走了，蓝客拦住说再玩会，焦律说：“你后妈来了，我觉着恶心。”
　　 “后妈？”蓝客迟疑了一下，当他看见走过来的小玉时，也不知所措起来。相视一笑过后便再没有了交流，这大约是最不尴尬的了，小玉倒显得大方一点。蓝客的笑容僵硬了似的挂在脸上，仿佛是衣服上无法褪色的颜料，只有焦律听见了他笑容下被嘴唇包裹着的牙齿咯咯作响。
　　 所有的作为都有了人，站着也有不少，小玉来回的看着，不少人都和她打招呼。蓝客牙齿的声音没有停下来过，他的眼睛像是要把屏幕刺穿，但屏幕上他角色已经躺在地上很久了他都没有觉察。
　　 看着激动的蓝客，焦律哑然失笑，他也没有注意到颜艳站在他身边很久了，知道小玉叫她时焦律才意识到。
　　 “好久不见了。”颜艳的声音有点生怯。
　　 焦律没有回答，似乎是没有听见，他拍了拍蓝客的肩膀说：“重新游戏吧，你死了很久了。”
　　 当焦律感觉到肩膀上游乐一只纤细的手指时，他下意识的躲开了，看了看有些惊讶的颜艳，他的脸色冷漠而鄙夷。他说：“这儿空间是够挤的，请你行一下方便，站到那儿去行吗？”
　　 “我……”颜艳想要说什么，但似乎又没有什么真的要说的。
　　 焦律说：“我真的不想多说什么，如果以前你帮过我什么我没有说谢谢，那我现在补上，再说声对不起，OK？没别的事了吧。”
　　 蓝客的脸色自然了一点，重新启动了游戏，说：“焦律，别那么刻薄，听人家说话也不会死。”
　　 焦律说：“你愿意听小玉再说什么吗？”
　　 蓝客闭了嘴。颜艳说：“我是骗你的……”
　　 焦律的冷笑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还要说你骗我是有原因的，或者你有什么隐情，还是一切是为了我好，拜托大姐，我们不是在玩游戏，也不是在演电影，你是个女人，是个，是个，女人，一个女人，你的生命中会出现很多男人，明白吗？你的生命不是只有两个小时，不是只够谈一场恋爱，别总是烦我，我请求你。”
　　 网吧里很喧嚣，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即使是里他们最近的几个年轻人也是眼睛一点也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颜艳的声音还是很小，胆怯的样子：“我不是故意来缠着你，小玉和我一起来的，看见你我也很意外，我只是随便和说几句而已。”
　　 焦律觉得烦了：“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来娱乐？你们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娱乐，你们很空虚吗，我觉得你们很充实啊！”
　　 很快的，颜艳跑了出去，小玉叫了几声，她没有停，小玉的声音在喧闹的网吧里算不上大，但也足以让颜艳听见。焦律愣住了，他没有看清楚颜艳的脸，她跑得太快，无法确定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是不是哭了。
　　 蓝客的角色又躺在了地上，他玩得很心不在焉。他说：“你话说得难听了点，么必要这么过分吧。”
　　 焦律深吸了口气：“过分了点吗，她是个，是个，可能我是过分了点。”
　　 他的声音有点泄气。
　　 进来网吧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也跟着越发的浑浊，从门口便可以看出来里面已经没有机器空着了，甚至可以很明了的看出来里面连个舒服站着的地方都难找，可还是有人不断的进来，仿佛能看一眼花哨的屏幕，能呼吸一下这浑浊的空气便市莫大的享受了。焦律说：“人太多了，都怎么了。”
　　 蓝客说在：“这就是效果，你明白了吧，相信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时间还是不慌不乱的前进着，人还是不知所以的进来，焦律出去的时候是挤出去的，回头看看人满为患的屋子，焦律产生了个变态的想法，假如失火了，能逃出来几个人呢。焦律笑了笑，很庆幸自己的变态永远只停留在想想而已的层面上。外面得空器好很多，当然也不过是相对于网吧里的，来回穿梭的自行车在巷子里的速度感大约相当于外面马路上摩托车的感觉，危险是无处不在的。鸽子咕咕的叫了几声，便再也没声了，巷子的生活永远是断断续续，似乎总是停留在老电影的划痕里。
　　 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的方向反了，工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工头还在指挥着，不过在有了推土机的工地上他的指挥便似乎不那么不可一世了。人相对于机器永远市显得格外的渺小，而操控机器的却恰恰是渺小的人，造出它们的也是渺小的人，在它们面前，不管是操纵得多么娴熟，都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力不从心的世界。
　　 在推土机单一的轰鸣声中，工头居然能看见焦律。他一眼便看出来焦律，这让焦律颇为惊讶，他不明白一个工头每天对着那么多工人为什么对一个路人那么熟悉。工头问焦律那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焦律问：“什么事情。”
　　 工头说：“你怎么忘记了呢，到工地上干活啊，看你现在这样子，一定还是没找到活干，我们这地方你也看到了，很快就要拆完了，估计下个星期就能开工，你考虑一下。”
　　 又是考虑一下，焦律心里在笑，他说：“可我对这建筑什么的又不懂。”
　　 工头说：“废话，你看看这儿工作的有几个动什么建筑的，我也不懂，反正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些没技术含量的活。”
　　 焦律说：“哦，那我再考虑一下，假如愿意会跟你联系。”
　　 工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上次给你的联系方法你还有吗，如果没有我再给你一个。”
　　 焦律说有了有了，但工头还是给了焦律一张，这回给的是名片，上面一大串的身份，工头的名字倒是很小。
　　 离开工地，焦律回头回家了，方向不会再错了，途中看见了荒废了的小学，美容院，还有网吧。方向终究是错不了的，但过程中经历了什么，是对是错，谁也说不清楚。
　　
　　 21农民工哥哥
　　
　　 焦律拨打当地派出所的电话是在蓝客的网吧开业后的第二天，或许是一时冲动，他大概描述了美容院的状况。电话里接听的小姐立刻说等一下，接着声音便成了一个男人的，听口气应该是那种说话比较管用的，警察叔叔的声音颇为正义凛然，一副坚决打击的口吻。
　　 第二天早晨，焦律在马路上被人拦下，几个陌生人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一句话也没有撂下，让焦律极为失意，好歹让自己知道被谁殴了呀。正在郁闷便看见美容院门口有人在打架，刚被修理的焦律立刻感觉天下大乱，这世道是怎么了，感情自己被打还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刚过去看热闹便已经分出了胜负，看清楚焦律才明白过来，这要是分不出胜负来才叫奇怪，三个对着一个人打，和自己刚刚被殴的场面有异曲同工之妙。躺在地上挨打的家伙穿着比较不养眼，而站着不动手光是嘴皮子抽筋的家伙一看便知道是个只会动嘴的家伙，这从他几乎像是有六个月生孕的肚子上便可窥见一而，而从此人穿着来看，也基本可以断定这家伙的肚子绝对是货真价实，不是喝啤酒喝出来的。
　　 大肚子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似乎还不解气，用皮鞋在那人的脸上掂了掂，像是电影里的场面。焦律暗说这鬼世道怎么什么人都喜欢模仿电影啊，再看看周围的围观的市民们，都积极响应国家构建和谐社会的号召，平衡各自心态，不上前管别人闲事。
　　 大肚子笑了笑，从此人笑容中焦律断定这人的肌肉发育比较不良，就算是在这样应该露出鄙视的笑的时候他的笑容还是逢迎的一套，这大约也是职业病。大肚子说：“一个臭农民工也敢在这儿跟我叫板，小心老子废了你。”
　　 而在那农民工身边站着的充当打手角色的人似乎比大肚子更加懂得扮凶相，刚要准备新一轮的攻击，终于有人挺身而出了。而出来的这人让焦律眼前一亮，是从美容院里面出来的，是颜艳。接着就是比较渗人的求饶，大肚子此时倒是一副宽厚的模样，看了一眼地上的农民工说：“年轻人嚣张跋扈，现在被自己人欺负总比以前出去被别人削要好。”
　　 又是星星的台词，这些满脑子脂肪的家伙真是没一点创意。而那农民工似乎一点不明白，丝毫不买账：“你混帐欺负俺妹，谁跟你出生自己人。”
　　 刚说了这几句，他已经被周边的人按了下去，挨了两拳后大肚子说算了，便悻悻的走了，临走时还极不要脸的向颜艳伸了下舌头，不知道他那舌头是不是从小放在屁股上孕育大的。而此时焦律也终于听出来那大肚子的声音，依稀就是前天派出所电话里的那个警察叔叔。而老板娘最后的那句：“李所长走好”似乎也证明了这个说法。
　　 看着大肚子远走的身影，老板娘像是瞻仰祖宗遗容一般翘首看了半天。最后换一副脸转向地上躺着的农民工说：“颜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不知道好歹，你说你妹子吃了啥亏，你这么闹不是打自己脸吗，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