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七夕节(小小说)
二旺从城里回家的那个黄昏,春梅却没有去车站接他。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女孩。长着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身材也苗条,家里已经在今年春天,把五千元彩礼过房给春梅的爹妈了。并约定元旦就结婚,二旺为了凑备钱装修新房,没过元宵节就随村里的几个男人,去城里的基建队打工了。春梅去镇车站送的他,那是春梅还对他恋恋不舍,眼泪汪汪,可是这次怎么了?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善变?
黄昏的村庄,沉浸在早秋的氤氲香气中。漫山遍野的果园,硕果累累,在橘色的晚霞里,呈现出人间少有的仙境。二旺是回来给爹上坟的,事前给春梅打的电话,春梅支支吾吾说厂里挺忙的。到时候再说,就撂了电话。春梅读到初三时,就辍学了。在镇里一家私人服装厂上班,二旺是快高考那年,爹赶牛车去山里拉柴禾,牛见到一只野猫,削了蹄子,拽起木板车拼命朝一条沟壑窜。没扯住辕头的二旺爹,生生被碾在车轱辘底下,当场就口鼻流血,没赶到医院,就咽下最后一口气。二旺不得不辍学,出门打工。两个人就有了距离。但二旺不会想到,春梅变得这么快。回到院子,妈正在搓苞米喂鸡。二旺看到妈日益佝偻的身躯,还有增多的白发。眼睛就湿润了,"妈,我回来了。”“二旺,回来了。”秋菊过来,伸手摸了下二旺的头,“儿子你又瘦了,还黑了。哎,难为你了。”“妈,说什么呢?我是男人,就应该扛起养家糊口的担子。妈,春梅,没来过咱家?”“哎!二旺,进屋说吧。”
风物依旧,只是因为没有了男主人,显得悲苍冷清。二旺的鼻子酸酸的,圈里的老黄牛哞哞的叫了几声。牵起二旺的心事,爹死的惨景又一次浮现在面前,如果爹还活着,他此刻也许在大学校园里,是村庄里的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命运的无常,造物的捉弄。关掉了二旺向上的那扇窗。如今春梅对自己又不理不睬。究竟是怎么了?二旺放下肩上的小格子包,“妈,我去春梅家看看。”“今天就别去了,改明个吧。你也没买啥,空着手去,他爹妈好生气了,怎么也是出门在外的人。”
“嗯,妈。我觉得春梅对我不像在早了,她没什么事吧?”“没有事,喔。二旺,妈去擀面条给你吃。”秋菊急急进了厨房,留给儿子一个背影。可二旺从妈闪烁其词的表情看得出,春梅指定是出了啥事。不行,我的去看看。青梅竹马的一对啊!春梅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天。二旺溜出堂屋直奔春梅家。
夕阳,已经将最后的那抹霞辉收走了,刚走到春梅家门口。就发现春梅骑着飞鸽自行车回来了。见到二旺,春梅的眉头居然紧皱了一下,想躲又躲不开,只好下车。“干嘛躲着我?春梅。”“我没有啊,二旺,你别冤枉好人。”“哦,那你咋不去车站接我?”“我不是说了厂子里很忙吗?”春梅噘着嘴说。“行了,是我不好,不该不信任你。”二旺推过自行车,进了春梅家的院子。
“吆,二旺回来了。”春梅妈迎了出来,二旺说,“婶子回来的匆促,就没买什么东西。”“没事的,二旺,有钱多买点好吃的给你妈。”“嗯嗯,知道的。”
二旺想和春梅到外边走一走,“妈,我累了,想休息。”春梅没有理会二旺,径直向自己屋里走去。二旺也跟了去,身后是春梅妈的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二旺的心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将失去一生中最爱的人。
屋里的空气很沉闷,春梅没说话,而是仰躺在被垛上。望着棚顶发呆。“春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和我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不该有什么隐瞒吧?”
“嗨,春梅啊,明天就是七月七了,你和二旺去小店买一壶酒,要大米酒,你爹愿意喝。”春梅不情愿的起身,从粉色的上衣兜里就掉出一款很漂亮的手机,这时手机响起了月亮之上的乐曲声,春梅一见来电显示,急忙按了拒接电话。这微妙的变化,让二旺看得清清楚楚。
出了门,春梅走在头路。二旺问,“春梅,我希望你坦诚的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相好的?”春梅脸刷的一下红了。“你胡说什么?我、我我……没有。”“好,春梅,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没有吗?”二旺堵在春梅前边盯着春梅说。春梅把脸别过去,没有正面回答二旺。月亮,挂在柳树梢上,淡淡的瑟瑟的光晕,耀的村庄格外凄楚。二旺扳过春梅的肩膀,强吻了她的嘴唇。春梅极尽躲闪,以前她是很温顺的。二旺忘不了,他们的初吻。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两个人去村里刘大炮家看露天电影,刘大炮的儿子结婚,请来了镇里的电影队。那个夜晚很温馨,皎洁的月光洒在七月的山岗,空气里满是各种花瓜的香气。春梅牵着他的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都是十六岁吗,情窦初开时,应该是看了电影的一个男女拥抱的镜头,回来的路上,二旺就尝试着亲了春梅。当时,春梅紧紧贴在他身上,令他热血奔涌,不知所措。那一吻,激情澎湃,天地都逊色了许多。可是,今晚,春梅冷冰冰的,像块木头!明天就是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自己呢?亲一下春梅,都不让。
把春梅送到她家门口,妈过来找二旺。“这孩子,这么晚了,走也不告妈一声。”二旺的妈一路小跑,过来了,已经到春梅家门口了,“春梅啊,天黑了,我就不去你家了。”二旺说,“哦,好的,你们回吧。”春梅冷落落地说,然后不管不顾地回了自己院子。秋菊冲着春梅的背影深深叹息了声,回家吧。
七夕一早上,二旺将给爹上坟的烧纸准备妥当。天就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秋菊说,“牛郎织女相会一定会哭。”二旺没吱声,昨晚一宿没睡好,春梅的冷落,像一根针一样刺疼他,牛郎织女都相会,今天上完坟,找春梅问个清楚!
大青山腹地,苍翠的松柏,绿绿的草坪,掩藏了二旺爹的坟冢。
微雨淅沥,二旺点燃烧纸,又给爹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下山后,二旺正琢磨着,上镇里给春梅爹妈买点礼物。刚拐过村口,二旺就看见春梅坐在一个人的摩托车上,她的胳膊紧紧地缠在那个男人的腰上,在见到二旺的一瞬,春梅惶惶的撒了手。她看见了二旺喷火的眼神,当他们的车停在春梅家,二旺已经像疯狗似的扑了进来。在他扬起上坟带的铁锨,将那个后生骑得摩托砸得稀巴烂后,春梅已经打电话叫来了镇里派出所的人,二旺被迅速押上警车。
秋菊跪地祈求都无济于事,春梅一脸冷漠,载春梅的后生是镇长的儿子。难怪,一会工夫派出所的人就来了。
二旺被派出所拘留半个月,在这个七夕。二旺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他的一生幸福。七夕,给二旺留下的是永远无法描泯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