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角度(小小说)
二十六岁的大阮,在某种程度上对爱情的反应,迟钝,更确切的说,是没有遇上合适的,所以一直单身。大阮是不着急,问题是老人一天到晚念叨个不停,妈说,“都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你还没事人似的,和你一般大的小菊、小雪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嗨!也不知你是咋想的!”
这当妈的,能不着急吗?就托大阮在城里做生意的姑姑,为大阮介绍对象。大阮为应付姑姑,只好去姑姑家相亲。不是嫌男方个子矮,就是埋怨他不会说话,提了几个全吹了。姑姑一怒之下,再也不给大阮牵线搭桥了。大阮也乐得清闲。
大学时,大阮谈过一次恋爱,男方的父亲是那座城市一家报社的总编,他承诺过,只要大阮嫁给他,他就让父亲托关系,将大阮安排到编辑部。大阮和这个男孩相爱了两年,他一直要求大阮突破男女最后那道防线,大阮是个正统的女子,没有答应他。不久,大阮发现,她相爱的人,还和学校的另一个女孩搞得如火如荼。大阮泪水咽进肚里,主动提出了分手。
那段感情,对大阮而言是刻骨铭心的。尽管没有实质性的付出,终究是投入精力和情感的。爱情不是游戏,也来不得一丝一毫的虚假。大阮作为下乡女子,不敢奢侈一把。快七年了,大阮依旧走不出那座城。夜深人静时,还会想起他。
今年秋上,政府的小张姑娘,兴冲冲来找大阮,告诉大阮:“八月份在县里举办一场法律知识竞赛,是针对各乡镇内部工作人员。按照上级的红头文件精神进行的。文件上说,这次考试的成绩要装入个人档案,是干部提拔晋升的重要依据。”小张姑娘是刚分配来的,在计生办做事。小张对大阮说:“大阮,你一定抓住机会。那个老女人一旦退休了,文化站长不是你的还有谁能胜任?!”大阮没有说什么,送走小张,大阮就看见,小张悄悄推开夏乡长的门,哧溜一声进去了,很久很久没出来。
关于法律知识考试的消息,第二天就张贴在桂花乡一楼大厅最显眼的地方。这无疑对大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同于以往,领导负责制,叫谁去谁去,轮不到大阮。二十六岁的大阮,既兴奋又紧张,真是磨刀霍霍。接下来的日子,夏乡长将一大摞复习资料发给各办公室的职员。大阮除了下乡采访,写稿子,其余时间都用在复习法律知识上。
大阮在通讯员这岗位上,一做就是六年,每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元工资,还要为自己还上一部分读书时欠的钱。别的同事穿名牌服装,搽高级化妆品,没事游山玩水,坐咖啡室聊天,大阮没有这个待遇。这次考试与她而言是个晋升的好机会。如果考好了,说不准在各方面都会提一提。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尤其是夏乡长放出话的,文化站的迟津冬天就退休了。时间紧迫,大阮也明白文化站长虽不是肥缺,但很清闲。夏乡长又重视文化建设,原先桂花乡的一处烈士陵园,一片荒芜。他上任后,在县文体局申请了很多次,终于修建了烈士陵园,并且将通往陵园的那条盘山小路铺上了柏油。
夏乡长对迟津耿耿于怀,主要是迟津不管什么场合,特别是党委会议上她都揭他的短。哪壶不开提哪壶。闹得夏乡长下不了台,迟津手下也笼络了一些人,与夏乡长刀锋相对。一个小小的乡政府,弄得鸡犬不宁。有时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尔虞我诈。夏乡长之所以没有直接辞掉迟津,是因为她有后台,迟津的丈夫县公安局副局长。就在上个月,迟津的丈夫贪污受贿数额巨大,锒铛入狱。夏乡长听到修消息后,朝着天空狞笑了很久。树倒猢狲散,迟津的男人一倒台,昔日那些甜哥蜜姐都退避三舍,纷纷向夏乡长靠拢。迟津有时候对着乡政府大楼楼前那一行庄重威严的“为人民服务”,唉声叹气。
事实上,夏乡长对文化站长的人选已经有了安排。但他就是按兵不动,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他不感兴趣,偏偏对冷傲孤独的大阮情有独钟。男人嘛,有时候就是犯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夏青雨没亮出底牌,他相信大阮总有一天会求他的。官场多年,阅人无数,他深知人的心理。
考试那天,这座县城下了一场雨,考场设在客运站附近的海天宾馆。大阮一进考场就看到自己的座位,二排三号,前排正中间的位置。考生们鱼贯而入,等大家坐齐后,考官开始发卷子。发卷子前,监考老师宣布了几条纪律,无非强调是此次考试是闭卷考试,不准高声喧哗,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不准夹带纸条。迟到半小时不准入场,开考半小时后才能离开。
大阮接到卷子后,开始答卷,聚精会神,冥思苦想,力争拿下这次考试。这些天,大阮拿回教材,法律知识读本,上、下册共六百页,通读了一遍,把里面重要的圈的圈、点的点。母亲叫她吃饭,她也不着急。挑灯读到深夜才休息。政府机关里,其他人员该跳舞的跳舞,下馆子的下馆子,他们根本没把考试当回事。
大阮一门心思答卷,半小时刚过,她发现左右得人陆续交了卷子出了考场,又过了一会,大阮觉的考场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她无意间抬头一看,吃惊的发现,考场里只剩下她和监考老师两个人。卷子还没有做完,大阮心里有些慌乱,额头和鼻尖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监考老师走了过来,拿出一张纸放在大阮面前说:“有不会的照着这上面的答吧。”大阮一看,是一张这次考试的所有备考答案。大阮羞红着脸说:“这合适吗?不是作弊吗?”监考老师说:“他们都带着这个,呐,这是一个考生用完扔下的,谁像你这么传统啊?!”
大阮听完监考老师的话,将没打完的卷子交给监考老师,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那次考试后,桂花乡政府在人事上有了很大变动。迟津提前递了退休报告,小张做了新一届文化站长,大阮呢,被调到了税务局做了档案员。
又过了一年,夏乡长死于一场车祸。新任乡长一纸调动又把大阮调回了乡政府,世事变化无常,大阮现在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别说升迁和各种考试,一切对大阮来说,像空气一样薄薄的。